營地裏的幾輛車，很快就被石連長不耐煩地驅趕走。似乎多一秒鍾，石連長都萬分嫌棄。

  ??這我就覺得很奇怪了，怎麽這位石連長，脾氣不怎麽好。

  ??看到所有裝滿物資的卡車全部駛離營地，石連長這才好像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心裏有點忐忑，似乎這個石連長並不喜歡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司機和車，看起來和這位連長可並不好相處。嘴上不說什麽，但是我心裏已經有些警惕，以後在他麵前，盡量還是要多注意些。

  ??我不怕什麽，但也並不想要給自己招惹麻煩。

  ??我回到小小的營房，房間裏專門給每個人還設置了儲物的地方。我東西也並不多，小小的儲物空間放我的東西綽綽有餘。將被包打開，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好。未來很可能就要在這裏‘安家落戶’，我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幾輛卡車全都開走之後，小小的營地也安靜了下來，沒有了剛才的忙碌。

  ??營房中進來了兩個人，未來我將要和這些人同吃同住，我便很友好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還有兩個人不在，是在剛剛的車隊中一起走了。聽幾個戰友說，這一趟車把物資送上去，明天白天是回不來的，要等到天黑他們才能回來。

  ??三個人睡五個人的炕，倒是顯得非常寬敞。不過其他兩個人說，這種情況很常見，汽車兵晝伏夜出，休息也並不規律。有時候晝夜都忙碌，有時候白天才能回到營房裏好好睡上一覺，有時候好幾天都得在野外露宿根本回不來。

  ??如果前半夜出去，說不定趕在第二天天亮之前，還能跑回來。要是後半夜出發，就得在外麵躲一個白天。

  ??這我倒是不以為意，在被隔離審查身份之前，我在朝鮮都沒怎麽住過房子。部隊野外行軍，能找個風小點的地兒，就已經是奢侈了。有的時候甚至不得不在大雨大雪中，濕著身子睡覺。

  ??從我們這裏再往前，就已經非常靠近兩軍對峙的地方。所以美空軍的空中偵查，出動的非常頻繁，白天基本上是沒法走車的，隻能晚上悄悄摸摸的，能送上去一點是一點。

  ??前線幾十萬大軍，每天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武器彈藥，修建工事的耗材，都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不打仗的時候，物資供應就還能有點保障，可一旦要是有稍微大一點的戰事。巨大的消耗，還是會讓整個後勤捉襟見肘。

  ??如果趕上部隊即將主動發起大規模的進攻，那可能白天冒險也非往上送東西。

  ??很快，我就和其他兩個人打成了一片，大家互相熟悉了起來。主要是這間房子裏的，都是陝西兵，大家一說自己家在哪兒，也就親近了起來。

  ??我悄悄問其他人：“咱們這個石連長，怎麽好像脾氣不怎麽好啊？”

  ??“怎麽會呢？連長脾氣挺不錯啊！”

  ??我得到的答案，和我心中猜想的卻是大相徑庭。我正準備問清楚情況的時候，我們營房的木頭門卻突然被推開。

  ??石連長站在門口，盯著我看了幾秒鍾之後，對我說道：“那個……小葛，你來。”

  ??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剛才對石連長的議論，他有沒有聽見。但還是跟其他兩個人笑了笑示意一下，然後跟著連長走出了營房。

  ??走出營房，外麵已經不再是剛才那副忙碌的場麵。整個山穀恢複了一片靜悄悄的模樣，隻能聽見遍地的蟲鳴和蟬叫。抬頭可以看見漫天的星星和一輪將圓未圓的明月，山穀中微風習習。

  ??雖然正是八月最熱的幾天，但卻感覺不到什麽酷熱，反而還有些許涼意。

  ??山裏蚊子多，我們也就沒有幹站著說話。石連長走在前麵，我低著頭跟在後麵。他好像有什麽心事，並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終於，石連長率先打破了這種沉默：“小葛同誌，來到這裏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覺得困難的地方，或者什麽需求？”

  ??“報告連長，沒有困難，都挺好的。”

  ??“嗯……”他點了點頭，伸手到口袋裏想要摸。看樣子好像是想要摸香煙，但還沒將煙拿出來，就停下了動作。

  ??“你說你以前是偵察部隊的，怎麽又改行學開車啦？”石連長隨口問道，但有些心不在焉。

  ??我沒有回答，沉默著。我不說，不想回憶起一些事情，但那些麵孔就在我眼前晃著。睜開眼睛看得見，閉上眼睛也看得見。

  ??見我不願意說，石連長也並沒有再問。

  ??又是一段沉默之後，石連長接著說道：“咱們這裏缺司機，特別的缺，所以還要辛苦你們了！”

  ??我默默點了點頭，但他背對著，肯定看不到。

  ??“對了，你今天是怎麽從穀口哨兵的眼皮子底下，溜進來的？”石連長突然轉過身，一臉好奇地問我。

  ??“啊？”我呆了一呆，馬上反應過來，就對他說道：“這個倒是不難，隻要搞清楚明暗哨的位置，就能潛入進來。”

  ??石連長緊跟著說：“給我講講，那哨兵都是我布置的。明哨還好說，可你是怎麽繞過暗哨的？他們可是能夠看到整個山穀的穀口啊！”

  ??我露出一絲苦笑，聳了聳肩：“就是因為他們的位置太好了啊！”

  ??“什麽意思？”石連長瞪大眼睛看著我，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

  ??“連長你布置的兩個暗哨的位置，太好了！可是錯就錯在太好了！他們倆所在的地方的確是視野最好的，可是同時在我們這些專門搞偵查的人眼中，他們的位置太明顯了。”涉及到偵查和反偵察這樣比較專業的東西，我的話也多了起來。

  ??“這有什麽問題嗎？他們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啊！”石連長很不解。

  ??“問題大了！”我皺著眉頭，非常嚴肅地說道：“暗哨的作用是什麽？就是為了在明哨失效的時候，保證整個營地的最後一層警戒！布置暗哨，最重要的，並不是要能夠看清整個山口，而是要首先隱蔽自己！暗哨的重要性在於這個暗字，而不是為了放哨啊！”

  ??頓了頓，我又說道：“連長，你看你布置的兩個暗哨，就蹲在視野最好的地方。看起來好像是獲得了最好的視野，但是實際上呢，也把自己放在了最明顯的位置。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像我們這種幹過偵查的人來看，第一時間就會注意到這些視野最好的地方！如果我是敵人的特務，在進入山穀之前，就可以發現你的明哨和暗哨，隻要發現了，總能有辦法繞開他們的視線。甚至，遇到擅長潛入的老兵，他們可以悄無聲息幹掉你的暗哨。”

  ??其實有一點我沒細說，注意到這些暗哨，並不僅僅隻是因為我是偵察部隊出身。而是以前師傅教我射擊的時候，就曾經教我怎麽選擇射擊陣地。尤其是打冷槍、打埋伏的時候，最先不能選的，就是這種看起來視野特別好的地方。因為你能知道這裏的視野好，敵人也會知道，最先戒備的，就是這些地方。

  ??不過，我話還沒有說完，卻突然發現石連長的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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