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累了一整天的麥克魯漢此刻躺在帳篷裏的行軍床上，外麵的‘菜鳥’們還在忙碌著。

  ??麥克手裏拿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怔怔出神。照片上是一個很是瘦弱的，穿著和服的日本姑娘，黑色的過耳短發，明亮的眼睛。日本姑娘靦腆中帶著一些青澀，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

  ??照片上的日本姑娘叫做百合川綾子，是麥克魯漢在日本養傷的時候邂逅認識的。日本女孩兒的溫柔，和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麥克有些沉淪。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傷勢能夠再嚴重一些，這樣就可以在綾子身邊多度過一些時光。

  ??麥克愛綾子，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姑娘都要喜愛。綾子身上有種特殊的憂鬱氣質，這讓麥克有了想要結婚的衝動。綾子需要吃的，而麥克有的是食物。

  ??一門門大口徑榴彈炮還在射擊陣位不停地開火射擊，203毫米的巨型火炮，不管什麽時候開火都聲勢浩大。但紛亂的炮聲絲毫沒有影響到麥克對著照片中佳人的思念。

  ??麥克喜歡大口徑的重炮，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自己指揮的炮兵營裝備著407毫米口徑的巨型艦炮。

  ??大口徑，那才是炮兵最大的浪漫。

  ??一個203毫米榴彈炮營一次齊射的毀傷效果，遠遠超過了一個105毫米榴彈炮營好幾輪炮擊的總和。而一個營的203毫米榴彈炮的火力覆蓋，可能還趕不上五六門407毫米艦炮的一次齊射。

  ??炮這個東西，越粗越長，就越強！

  ??雖然沒有接到下一步的任務，但是麥克還是下令，不參與火炮射擊的人員開始搭建帳篷，生火做飯。後麵的卡車裏麵有新鮮的牛排、雞胸肉、麵包、香腸、咖啡、牛奶和蔬菜，這讓累了一整天的小夥子們可以不用啃幹巴巴的野戰口糧。

  ??獨立炮兵營比起前線戰鬥的步兵團和特遣隊，就是有這一點好處。物資的供應要比前麵的部隊快好幾個小時，同時也要豐富新鮮得多。

  ??中午的時候，麥克所在的炮兵營接到了求援的信號。據說是特遣隊的彈藥車損毀，需要增援。

  ??但麥克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增援，就打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

  ??從前沿部隊呼叫炮火的頻率和方式，麥克就可以很清楚的判斷出來整個戰鬥的情況。

  ??中國軍隊的主力部隊正在交替掩護後撤，於是在寬大的正麵上，就出現了不少缺口。特遣隊沿著中國軍隊撤退產生的缺口，依靠機械化的優勢和火力點優勢，向中國軍隊的防禦縱深突擊。

  ??這種戰法也是充分學習了中國軍隊的穿插分割戰術，隻不過美軍遠遠做不到中國軍隊那樣對公路的低依賴程度。

  ??沿著公路進攻的特遣隊在三個不起眼的小高地下麵，遭到了中國軍隊的阻擊。這支中國軍隊的規模應該不大，可能隻有一個步兵營。

  ??他們先是以小分隊自殺式襲擊的方式，炸掉了特遣隊炮兵的彈藥車。這次偷襲直接報廢了特遣隊伴隨炮兵超過三分之二的炮彈，這也是麥克魯漢的部隊支援特遣隊的主要原因。

  ??麥克指揮的炮兵營一接到緊急命令，就開始向著特遣隊靠近。

  ??但特遣隊的步兵團沒有等炮兵就位，就已經率先向中國軍隊盤踞的幾個小高地發起了進攻。這樣做的原因或許是發現中國軍隊的阻擊部隊還沒有完成防禦工事，亦或者是在行進途中就遭到了伏擊。

  ??能夠在炮兵到位之前就發起進攻，說明中國軍隊的規模並不大。如果是遭到中國軍隊主力的阻擊，特遣隊的人才不會在炮兵沒有就位的情況下就貿然投入步兵進攻的。

  ??不過，特遣隊的指揮官還是小瞧了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他們派出去進攻的步兵在三處小高地前遭到了重創。麥克之所以這樣判斷，是因為那一段時間裏，炮兵營接到了十多次催促的無線電指令。

  ??從這些焦急的催促中，就能看出來，老虎崩了門牙，獵豹斷了利爪。

  ??從軍用地圖上看，三處小山頭太不起眼了。即便是精確到等高線的軍用地圖，也並沒有將這三個小山頭完全記錄，隻是記錄了東邊的兩個子母高地。之所以能夠記錄，可能還是因為公路在這裏有一個胳膊肘一樣的大拐彎。

  ??三個海拔隻有三百米左右的小山頭，基本等於無險可守。

  ??這樣的地形根本容納不下什麽大部隊防守，幾百人就足夠將這裏塞得滿滿當當。麥克想不通，這樣三個不起眼的小山頭為什麽會擋住特遣隊的推進。當然，麥克雖然想不通，也並不覺得稀奇，因為這樣的事情在之前半年的戰鬥中已經出現了無數次。

  ??接下來的戰鬥就變得乏味可陳，麥克的炮兵營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都在轟炸那三個微不足道的小山頭。

  ??麥克根本無法想象，是什麽樣的敵人，才能在這樣一輪又一輪的炮火中還堅守在山頭上。203毫米榴彈炮的威力，麥克再清楚不過。前線的特遣隊指揮官甚至要求炮兵使用了特殊彈藥，麥克可是清楚知道這些特殊炮彈的致命性。於是他要求手下的士兵們都必須嚴格按照操作規範來執行，搬運炮彈和裝填的任務則全部交給了南朝鮮補充兵。

  ??麥克很珍惜自己手下這些美國小夥子的命，因為他已經覺得自己開始厭倦這場無聊的戰爭。死在朝鮮這片土地上，根本沒有任何價值，也沒有任何意義。

  ??麥克是一位非常有經驗的炮兵指揮官，他根據前線部隊要求炮火支援的坐標，就能看出來。前線的特遣隊陷入了苦戰，陣地在雙方士兵手中幾度易手。但在重炮、裝甲部隊和空軍的立體火力支援之下，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著特遣隊這邊傾斜過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麥克估計著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次大規模炮擊。

  ??最後一輪全營炮火覆蓋的坐標，是他們一直分出部分炮火去射擊的一片森林。不過麥克估計，那片森林可能早就已經變得寸草不生了。

  ??原本轟炸森林的任務，就是為了切斷敵人最後的退路和增援。而現在集中所有的炮，以徐進彈幕向北延伸，應該是在追殺最後逃跑的中國軍隊殘軍。

  ??這意味著三處小山頭已經全部被拿了下來。

  ??特遣隊今天的進攻已經結束，他們可以偃旗息鼓，不必熬夜攻打中國人的陣地。

  ??一個亞洲麵孔的年輕士兵端著咖啡走進帳篷，恭敬地將熱咖啡遞給麥克。這是一個南朝鮮補充兵，麥克看見他就想起幾個月之前跟他關係不錯的另一個南朝鮮兵。那個南朝鮮年輕人叫什麽麥克已經想不起來了，大概是叫‘金’、‘李’或者是‘樸’什麽的，反正南朝鮮人都叫這個。麥克想不起那個人的名字，但是清楚記得，那個南朝鮮補充兵沒有爬上卡車而被開槍打死時候，臉上的絕望和震驚。

  ??麥克魯漢心裏有些沉甸甸的，他擺了擺手。南朝鮮士兵向他鞠了個躬，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帳篷。

  ??南朝鮮補充兵有一點好處，他們非常的聽話。其他部隊中即便是打罵這些南朝鮮人，他們也並不會反抗。不過麥克的部隊並不允許發生打罵南朝鮮兵的事情，麥克覺得自己這樣的命令非常仁慈，而那些南朝鮮人也正是因為這樣仁慈的命令而對自己恭敬。

  ??果然，沒過幾分鍾，手下的士兵就來報告。特遣隊已經占領了中國軍隊的陣地，對炮兵的支援非常感謝。這樣的感謝意味著，他們可以收工了。

  ??麥克有些困意，但是他睡不著，他最近失眠。

  ??一開戰他就會失眠，一閉上眼睛，麥克腦海裏就會閃現中國人排山倒海一般的進攻和自己經曆的潰敗。他無數次因為夢到狼群的襲擊，和哀嚎的湯姆而驚醒。

  ??可憐的湯姆，可憐的孩子，

  ??麥克心裏亂糟糟的，他覺得自己承受了許許多多不應該有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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