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坐在成堆的木箱子上，仔細檢查著手裏的莫辛納甘步槍，臉上卻皺著眉頭、陰晴不定。

  ??指導員站在底下樂嗬著笑道：“老沈，你看你那樣，沒見過世麵似的。趕緊檢查完了下來分發裝備！大夥可都等著你呢！”

  ??緊接著，連長從箱子堆上跳了下來，將我們麵前的木頭箱子一個一個打開，仔細檢查裏麵的武器和彈藥。

  ??“怎麽……怎麽會這樣？”連長臉上頓時血色全無，一陣發白，嘴裏還喃喃自語著。然後，煞白的臉上就變成一陣青，陰晦地嚇人。

  ??“老沈，你臉色不對啊，怎麽了？這武器有什麽問題嗎？”一旁的指導員也看到連長臉上的陰晴不定，擔心地問道。

  ??連長沒有答話，隻是隨手從木頭箱子裏提了一支莫辛納甘步槍遞給指導員。周指導員接過步槍，一邊檢查一邊一臉疑惑地問道：“怎麽了？咦？怎麽會這樣？”

  ??周指導員在檢查完手裏的莫辛納甘步槍後，竟然也和連長一樣，發出質疑的聲音：“老沈，這……這……這怎麽會是……？二排長！你過來！你是不是領錯裝備了？”

  ??聽到指導員的話，二排長一溜煙跑了過來，連長則眼前一亮，衝著二排長喊叫道：“肯定就是你小子馬大哈，領錯了裝備！去！你去師部給老子換回來！”

  ??二排長一臉無辜地撓著頭說道：“不可能，連長，這就是給咱們連的裝備，那箱子上和簽收表上都寫得很清楚啊！你看，‘六連’這倆字我還是認得的！”

  ??“那師裏為什麽會給咱們別人用過的舊裝備？”連長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牛鈴一般。我們都很熟悉連長這個樣子，這代表連長真正動了怒！

  ??連長的樣子嚇壞了二排長，二排長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舊的？怎麽可能？我親眼看著後勤的卡車在我麵前卸的貨啊！絕對是原封不動的！”

  ??連長勃然大怒：“你自己看！”說著，也扔給二排長一支步槍。

  ??二排長接過莫辛納甘步槍，一拉槍栓，步槍槍機裏發出刺耳的生鐵摩擦聲，槍栓竟然沒拉開。二排長試了兩下都拉不開，最後杵地上用腳給踹開的。

  ??二排長甚至都沒看槍裏麵，光是聽到聲音的當場，臉就掉了下來。我們在一旁看的真切，那槍機裏麵居然都生鏽了，光聽拉槍栓的聲音都能聽出來不對勁。

  ??連長、指導員和二排長檢查了一下，運回來的幾十個木頭箱子裏，雖然也有一部分新槍，但大部分的步槍都是舊的。從生產日期來看，甚至還有1920年以前生產的步槍。而從這些步槍的情況來看，除了一小半的新槍，大部分步槍都經過高強度的使用。甚至有幾把槍的槍況還不如我軍已經淘汰的漢陽造老套筒，連槍身都被老鼠啃食得滿目瘡痍。這樣的槍，別說是提升戰鬥力了，能打響別突然炸膛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連長甚至從其中一個木箱子裏拽出來一把三八大蓋，還是歪了槍口的。

  ??趙德樹和臭不要臉的上前去，檢查了一下箱子裏的衝鋒槍、輕機槍和手榴彈。連長本來不想讓人靠近，但看到是我們三班的人，就沒說什麽。

  ??手榴彈是我們國內自己生產的，和這些蘇械一起被送上來的。衝鋒槍是蘇聯產的波波莎衝鋒槍，這批衝鋒槍倒是大部分都很新，但是其中也有好幾把槍是使用過的，甚至有幾把搶上還沾著褐色的痕跡，那一看就是血跡。

  ??趙德樹從木箱子裏抱起一挺輕機槍，正是我們心心念念的轉盤機槍，隻不過上麵還沒有裝上彈盤。一上手，甚至都沒看，趙德樹就又將手裏的輕機槍放回了箱子裏：“舊的。”

  ??“怎麽會這樣？”二排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他娘的還好意思問‘怎麽會這樣？’，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兒！這槍發給你們二排正好！你們用這槍去和敵人打！”連長直接指著二排長的鼻子臭罵道。

  ??二排長被連長一罵，懊惱地低著頭，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周指導員很沉穩，皺著眉頭但還是跟連長說道：“老沈，你先別著急，興許是師裏搞錯了，咱們還是先聯係師裏確認一下，看這到底是不是給我們的。”

  ??連長還想對著二排長罵什麽，但聽了指導員的話，還是別過臉點了點頭。

  ??本來我們以為這批裝備是二排長搞錯了，把其他部隊用過的裝備拉了回來。但指導員和師部再三確認之後，卻得到一個更讓人氣憤的消息：這些舊裝備居然還真的是給我們的。隻不過，師裏也並不清楚這批從國內直接運送上來的裝備為什麽會是舊的，他們也在向兵團、誌司總部和國內核實這個事情。

  ??連長聽到後，直接當著全連的麵破口大罵：“日他娘，上次是毒三角巾和繃帶，這次直接就是她媽的爛槍！看這槍的樣子，八成都是打過二戰的老槍。還有這三八大蓋，誰她媽知道這是從哪個鬼子屍體上扒下來的！這樣的槍，怎麽打仗？就應該把國內的那些買辦都拉到小高地上去挨燃燒彈！”

  ??連長的話一出，全連人一陣竊竊私語。

  ??“怎麽會送來的都是舊家夥呢？”

  ??“八成是國內的買辦，從中中飽私囊了唄。新的舊的摻在一起，可要貪不少貨的。”

  ??“咱們這可是在打仗呢，他們不會敢這麽幹吧？”

  ??“有什麽不敢的，你看之前的三角巾和止血繃帶，都是黑心棉！那不都是國內那些奸商！”

  ??“可這事兒是要掉腦袋的啊！”

  ??“嗨，有利可圖誰還怕掉腦袋？”

  ??“嘿，咱們在前線，拿了這槍上了陣地，還能有幾個活著下來的？誰還記得我們？我們拚命，他們賺錢。”

  ??“我們在這裏流血拚命，卻還要被這樣坑害，這仗打得，真沒勁兒。”

  ??“別瞎說，咱們的隊伍裏不會有這樣的敗類的，說不定是蘇聯老毛子搞得鬼。我以前和老毛子打過交道，這些洋鬼子都壞的很!”

  ??“對對對，老毛子最壞了！當年說是幫我們打鬼子，可也沒少幹缺德事兒！”

  ??“不敢這麽說，蘇聯是老大哥！”

  ??“你知道二十年前海參崴的事兒嗎？”

  ??指導員一看一旁的連裏已經開始起哄，便衝連長說道：“老沈，怎麽說話呢？你要注意影響，戰士們都看著呢！這件事情師部還沒有核實完，先不要下定論。”

  ??連長氣不過，罵道：“我能不罵嗎？六連的都是我的兵，我不能讓我的兵拿著這些燒火棍去和美帝國主義拚命！”

  ??指導員當著連長的麵，跟連長，也跟我們說道：“這件事情，連裏、師裏一定會徹查清楚的！大家要相信黨，相信組織！咱們的軍隊，絕不會縱容這樣的事情！如果有害群之馬，組織上一定會把他抓出來，嚴肅軍法！絕不姑息！但是現在，咱們應該做到不信謠不傳謠！”

  ??周指導員自從來了六連，一直都對戰士們特別好。而我們平時日常生活中有什麽事，也都找指導員。指導員也總是很熱心幫我們解決，有些戰士不識字，指導員也會幫著寫家書。所以連裏的戰士們對連長和指導員都是非常擁戴的！

  ??指導員開口，我們都願意相信！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漸漸停了下來，雖然心裏憤怒可仗還是要打的。連裏將槍況稍微好點的武器裝備先分發了下來，但那些用不了的槍，還是送回了師裏。

  ??隻是趙德樹仍然隻願意用他的勃朗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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