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外圍陣地撤回到核心陣地的我和小吳，看見敵人已經占領了我們剛剛拚命堅守的陣地，然後又向著我們核心陣地衝了上來。

  ??此時，核心陣地正麵那一段的戰壕中，除了‘大拖油瓶‘和工兵，竟然沒有一個我們的人在準備著，隻是孤零零擺弄著那三個半埋進地裏的汽油桶。眼看著敵人還有一二百米就要上來，不用誰開口，我和小吳就進入戰壕中，準備繼續阻擊敵人的進攻。

  ??但這個時候，‘大拖油瓶‘在我們身後不客氣地喊叫著：“閃開閃開！往後退！不要命了？”

  ??我回頭看去卻發現，撤回來的一排和二排，加起來四十多個人，竟然隻有我們兩個正準備進入戰壕。而且，所有人都一臉詫異又憋笑著看著我和小吳，這讓我臉上忽然覺得滾燙。我有一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而且是蒙在鼓裏地被其他人嘲笑著。

  ??班長坐在一邊的側翼陣地的戰壕裏，竟然也是嘴上帶著狡黠的笑意。臭不要臉的更是一臉燦爛，就好像惡作劇剛剛得逞，一副看好戲的嘴臉。而趙德樹，直接看著天空，一副不認識我們的樣子。

  ??我和小吳趕忙跑到一邊，但我們還是一臉懵懂，難道跟這三個半埋進地下的汽油桶有關？我覺得很有可能！

  ??“班長，這是幹嘛啊？”我看著‘大拖油瓶‘還在緊張地搗騰著汽油桶，不解地問道。

  ??一旁的臭不要臉的神神秘秘說道：“這個威力可大了！”

  ??於是我更加好奇！

  ??班長向來不跟我們解釋太多，隻讓我們躲遠點看著。可南朝鮮兵已經衝到距離我們陣地不到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轟！轟！轟！三聲巨響，我耳朵猛地震了三下！緊接著，我就看到了讓我難以置信的一幕！

  ??從那三個半埋在地下的汽油桶竟然變成了超大口徑的巨炮，將三捆綁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彈給拋了出去！這三個汽油桶竟然成了超大號的擲彈筒！

  ??緊接著發生的一幕讓我眼皮一跳，那三捆集束手榴彈飛了一百多米後，在空中散開，然後全部落在正在進攻的敵人頭頂。

  ??霎時間，442高地核心陣地和外圍陣地之間的一整片區域，被幾十枚散開的手榴彈的爆炸淹沒。還沒摸到我們核心陣地邊緣的南朝鮮兵當場就被炸倒了一大片，這陣勢就好像集中了幾十門小口徑的迫擊炮同時向敵人步兵集群進行齊射。僅僅一次發射，就讓呈步兵集群進攻的南朝鮮軍，傷亡了六七十人。

  ??這個景象太過於慘烈，到處都是滿地打滾的傷兵，而不打滾的都是已經徹底被炸死的。

  ??一枚手榴彈的威力並不大，那幾十克的裝藥不是近距離根本炸不死人。但手榴彈並不是靠爆炸的衝擊波殺人的，而是靠爆炸而產生的破片。

  ??一枚手榴彈爆炸就會產生好幾十枚大大小小的破片，對毫無準備，正立姿進攻的步兵集群可以達到十五米到二十米。有時候，手榴彈的彈片即使在空中飛出五六十米遠，依然有殺傷力。

  ??而幾十枚手榴彈以天女散花的方式落下來炸開則是另外一種景象！，並且，手榴彈在飛出一百多米後，有些甚至是在半空中炸開的！如果這是對付碉堡或者坦克之類的目標，那簡直就和撓癢癢似的，可是進攻的南朝鮮兵的步兵集群，都是一群無防護的步兵。這一炸，密密麻麻的彈片將整個開闊地全部籠罩，沒有任何死角。彈片橫飛，血肉迸濺，地獄一般的景象。

  ??雖說都是覆蓋射擊，可這景象卻和炮擊完全不同。如果是大口徑的榴彈炮，那人早就全炸碎了。看到的都是殘缺的，但人沒啥感覺就突然被炸死了。你知道他已經死了，倒也就不怎麽害怕。

  ??可眼前的景象，卻不是簡單的全死了那麽簡單。北直接炸死的甚至是少數，更多的敵人被彈片打成篩子，但人還活著。

  ??嘔……

  ??小吳臉色一白，嘔吐起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即便我已經是在朝鮮戰場上打了快四個月的老兵，但看到這個情景，我胃裏也忍不住上下翻動。

  ??“這……這……”我嘴唇打著顫，半晌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我想，我寧願被美軍的燃燒彈燒死，也不願意被這樣炸傷。我於心不忍，即便他們是敵人。就算這些敵人再十惡不赦，可我們都還是人，人性深處對於同類的歸屬感，不會讓我覺得這個場景是一個好的場景。

  ??到處都是慘叫，到處都是哀嚎和哭泣，在這一刻，我甚至不想這場戰爭再這樣繼續下去，可戰爭打不打並不是我們說了算的。甚至這場戰爭還要不要繼續，都不是中國人說了算的。

  ??正在進攻的敵人被這種恐怖的場景直接嚇傻了，沒被炸到的人連滾帶爬下了山。有幾個離得近的敵人被嚇得直接腿軟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一臉呆滯。

  ??我們也不開槍，因為已經沒什麽意義。

  ??可我們不開槍卻不代表敵人放棄了突圍，相比於我們眼睛看到的慘烈，這場戰爭比我們眼睛看到的還要慘烈一千倍，一萬倍！不說已經打成了血磨坊的漢江南岸，就是眼下的中段戰線的橫城戰場，傷亡的數字都是以千百計。

  ??喪心病狂的南朝鮮軍的軍官直接讓機槍對著撤退下來的自己人，並且在逃跑的人麵前用機槍掃射了一條線。突圍已經是死命令，隻許進攻，不許撤退！就是死，也得死在小高地上！

  ??此刻在山下公路上被擁堵的南朝鮮軍足足有一個團還多，一千多人，蜿蜿蜒蜒的車隊一直排到我們目視的盡頭。進攻442高地早已經不是山上這一百多號南朝鮮兵的拚死拚活，而是這一千多人的拚命突圍。戰鬥也根本不是這兩個連的敵人和我們的戰鬥，而是我們師和敵人潰兵的戰鬥，是麵對聯合國軍猛烈進攻下，誌願軍為了取得戰場主動權的反擊！

  ??而我也深深明白，我們身上承擔的也不僅僅隻是我們一個連一百多號人的死活，而是全師的成敗。如果我們擋不住敵人的進攻，讓這一千多人成功突圍，用不了三天，當我們攜帶的彈藥和糧食耗盡而停止進攻之後，最先回過頭來反攻我們的，必定就是這些敵人。

  ??到時候，敵人有飛機、大炮甚至是坦克的幫助，坐著卡車在後麵追殺我們，他們可不會心存仁慈。整個朝鮮戰場上，別說是軍人，就是被處死之後吊在樹上的平民，都不是一個小的數目。和平盛世，人們可以滿嘴的仁義道德，自由人性。但戰爭亂世，容不下軟弱的婦人之仁。

  ??真正的仁，是積極戰鬥，贏得勝利，讓敵人不敢再來侵犯！否則，作為軍人，往小了說我們對不起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友們，往大了說我們對不起國家和人民！

  ??在自己人機槍的威逼下，已經喪了膽的南朝鮮兵不得不再次掉過頭來進攻小高地。

  ??這一次，除了被我們趕下去的那一百多人，南朝鮮軍又新投入了一個連和一個機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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