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上山的時候倒是沒覺得什麽，晚上下山的時候卻感覺山路像是走不完一樣。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即便是腳底下的路都很難看清，隻能一點一點慢慢走。一路上磕磕絆絆，山上石頭硌得我腳掌疼。

  ??夜裏的溫度要比白天冷得多，但是山下還是要比小高地上的風小很多。小高地上的樹都被炸掉了，風一吹過來無遮無攔的，吹得人手腳僵硬。下了小高地，就要好很多，起碼沒有那麽大的風了。

  ??我一邊走著，和班長一邊討論著。班長說，以前我們進攻，穿插包抄敵人退路，打運動戰。但是敵人似乎對咱們越來越了解，以後陣地防禦戰的次數和幾率會大大增加。

  ??不論是我和班長還是楊連長荊排長都看明白了，敵人是怕死的，一有傷亡就撤退，但是這隻是因為這塊小高地並不夠重要而已。如果他們得到的是死命令，那麽現在二連已經全體陣亡了。誌願軍以往陣地防禦戰的經驗，都是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打出來的。但是那些敵人在火力和戰場支援能力上，和現在的敵人都不是同一個等級。

  ??班長說道：“如果我們在下一次戰役中，不能將聯合國軍徹底趕下海。那麽我們麵對的將不再是打不打得動的問題，而是守不守得住的問題。”

  ??我問班長：“班長，你說即便是咱們連，麵對敵人的進攻也守不住嗎？”

  ??班長搖了搖頭：“難啊！”

  ??班長說：“如果咱們誌願軍的工事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那根本守不住。想要守住，就必須研究新的工事，同時還要增加大量的炮兵。”

  ??我和班長在接近第三道封鎖線的時候，找了一些樹枝和雜草紮在身上作為偽裝。

  ??第三道封鎖線其實更像是一個盆地，中間比較低，但是樹林很平緩，而兩邊又有山坡。從後方上來，唯一能夠通過的地方就在盆地的中間位置，而四周的山坡上任何一個點，都有可能是特務藏身的地方。

  ??白天的時候跑得太匆忙，甚至都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周邊地形。也沒辦法啊，跑慢點就被炮火覆蓋了，哪有心思看周圍？

  ??現在是晚上，趁著月色也隻能隱隱看到周圍山坡的輪廓而已。

  ??小小盆地的東邊是進入這裏的唯一來路，也是我們來時候進入的口子。兩邊的山坡在東邊口子那裏陡然收縮，成了一個壺口的樣子。那個壺口的口，大約隻有二十多米，兩邊都是陡峭的石頭。一兩個人也許能夠攀爬，但是沒法讓大部隊通過。

  ??盆地的南北兩側都是山坡，並不陡峭，視野非常良好。我和班長披著偽裝，趁著夜色，悄悄潛入到盆地南邊的山坡上。

  ??整個盆地的南北兩側麵積巨大的山坡，都可能是南朝鮮特務的藏身之地。特務大多都是南朝鮮的，他們穿著老百姓的衣服，一有機會就四處搞破壞。不隻是襲擊我們的部隊，有時候特務還會襲擊幫助過朝鮮的老百姓和村莊。

  ??聽軍工的同誌講，他們就見過很多被南朝鮮特務襲擊過的村子和老百姓。敵人企圖用這樣的威嚇老百姓，讓他們害怕幫助我們。但是老百姓才是最明白是非的，對老百姓好的軍隊就會受到愛戴，對老百姓行凶作惡的軍隊，永遠都隻是邪惡的敵人！

  ??我們在樹林間小心翼翼地潛行，同時也尋找著蛛絲馬跡。正在尋找敵特蹤跡的時候，封鎖區裏麵還遭受了美軍的兩次炮襲，一次大約在五分鍾左右，都是短促而猛烈的炮擊。

  ??我們在封鎖區的南邊山坡上發現了一些折斷的樹枝和草葉，但是這些草葉和樹枝應該是在四五天之前就被折斷的。班長判斷敵人的特務來過這裏，還在這裏埋伏，但是又轉移了觀察點。因為我們並沒有發現比較新的痕跡，所以敵人很可能並不在南邊。

  ??西邊的地形雖然也有製高點可以俯瞰整個炮火封鎖區域，但是並不能直接看到東邊的壺口。所以我和班長一致覺得，特務可能藏在封鎖區北邊的山坡上，哪裏的視野和條件也非常良好。

  ??不過現在是在夜裏，盡管我們搜尋的很仔細，但是天太黑了，很多東西是沒法看清的。我問班長：“班長，如果天亮了敵人來南邊，那我們不是要錯過他們？”

  ??班長皺著眉頭說：“是啊。”

  ??我繼續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在這裏布置幾個陷阱？”

  ??班長讚許地看著我說道：“嗯，不賴，可以。”

  ??於是我和班長又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在南邊山坡上幾處特別好的觀測點，和去往南邊山坡的必經之路上布置了陷阱。還將手榴彈擰開後蓋，埋在草叢裏，引線拉出來續上絆線。倒是不指望這種簡單的絆雷能炸倒特務，但是一旦被他們掛了線，離得很遠我們就能聽見。

  ??班長布置陷阱和絆雷的時候，要比我快，而且偽裝的還要比我精細得多。我做三個陷阱的時間，班長能做五個，甚至更多。

  ??布置了陷阱，又仔仔細細做好了偽裝，我和班長這才離開南邊的山坡。從西邊繞了一個大圈，悄悄爬上了北邊的山坡上。從底下和南邊很難發現，北邊的視野要比南邊好了太多。但是北邊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山風很大，甚至還夾雜著哨聲。

  ??雖然北邊山坡視野很開闊，但是，想要從西邊的灌木叢中攀爬到北邊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和班長身上披著很多偽裝，可我們不敢發出什麽聲響，隻能一點一點在樹林中挪動。

  ??平時走山路的行軍和現在的潛入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事情，現在是隆冬時節，腳踩在積雪上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有些地方的積雪表麵被太陽曬過，到了晚上又再次結凍，積雪的表層就結成了冰殼，一旦踩上去，就會發出清脆地響聲。在這種小小的盆地，再輕微的響動都會引起敵人的警覺！

  ??我和班長盡量弓著腰，走在堅實的土地上，實在避不開的積雪，就匍匐前進。

  ??這個時候就覺得班長特別厲害，就看見班長動作很輕巧，提前就扒開草葉和樹枝，一路上幾乎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我就做不到，盡管小心翼翼，但有時候還是會發出細小的聲音。於是我學著班長的動作，注意每一個細節。

  ??班長以前講過，搞偵察的時候，經常會在敵人眼皮子底下潛伏。所以怎樣偽裝自己和接近敵人是需要反複練習和摸索的。

  ??偽裝我學了很久，不知道挨了班長多少次打，挨了多少次罵，不過我現在對自己的偽裝技術還是比較自信的。

  ??僅僅不到五百米的上山路，我和班長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我們就像是極有耐心的獵人，在山林間狩獵，一點不著急，搜尋著獵物的蹤跡。

  ??果然，在登上北邊小山坡之後，我們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