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線電中喊完話，‘大拖油瓶’從剪型鏡裏看著那些正在登車逃跑的美軍。這夥美軍已經被嚇破了膽，他們十分確信，再晚一會兒，就會被中國軍隊衝上陣地！事實上，他們已經得到消息，東邊和西邊的友軍都已經被中國軍隊擊潰，他們這裏已經成了突出部。如果再不撤退，就一定會被中國軍隊切斷退路。

  ??‘大拖油瓶’手攥成拳頭，顫抖的嘴裏微微念叨著：“二十，十九，十八……”

  ??這時，美軍的車隊已經開始啟動，最前麵的一輛車已經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中。後麵的車隊開始起步，最後麵的幾輛車還有美軍士兵正在登車。他們甚至來不及帶走陣亡的戰友，將他們扔在了小高地上，隻能背著重傷員逃跑。

  ??美軍的兩輛坦克已經掉過頭，車身衝著南邊開，但是炮塔還在對著北邊射擊。一個戰鬥小組抱著炸藥包匍匐前進，但是一枚高爆彈落在他們中間。爆炸掀起十幾米高的泥土，一個戰士直接犧牲。好在戰鬥小組的每個兵之間都間隔著十幾米，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坦克上的高射機槍打著平射，碩大的子彈夾雜著曳光彈形成彈幕，打在誌願軍隱蔽的掩體周圍。沒有步兵掩護的坦克，雖然火力強大，但是也會害怕被誌願軍步兵扛著炸藥包逼近。

  ??美軍坦克上的重機槍打著曳光彈，給火炮指引目標，然後坦克炮以每隔幾秒一發的射速，對誌願軍士兵射擊。

  ??誌願軍幾個輕機槍小組對著坦克開火，一發子彈打中了正在操著重機槍射擊的美軍坦克兵，他身子一萎，趴在了機槍上。但很快，那個陣亡的坦克兵就被拽回坦克裏。

  ??後方的部隊已經將步兵炮推了上來，對著美軍坦克射擊。可是想要打中正在運動的坦克，很困難。即便是打中了，小口徑的步兵炮其實也沒法打穿美軍坦克的裝甲。

  ??不過顯然，美軍的坦克並不想測試自己的裝甲是否能抗住中國軍隊步兵炮的射擊，他們加足馬力想要駛離戰場。

  ??終於，在最後一個美軍登上卡車後，美軍最後幾輛卡車也開始緩慢起步。不過，還是慢了一步，‘大拖油瓶’呼叫的炮火呼嘯而至。

  ??我看到至少四輛卡車被我軍的炮火吞沒，在布滿山穀的爆炸中化作零件，血肉橫飛。整個山穀和公路被炮火覆蓋，兩輛高速行駛急於衝進山穀的坦克緊急刹車，在炮火區域外麵大約五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看到美軍坦克停了下來，誌願軍的一門92式步兵炮和一門37毫米戰防炮又開了火。

  ??37毫米戰防炮的小炮彈對於美軍坦克簡直就像是撓癢癢，我看見炮彈打在美軍坦克的裝甲上，直接就被跳開。

  ??而九二式步兵炮七十毫米的炮彈打打步兵還行，其實根本沒什麽破甲能力。

  ??一發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彈直接命中了左邊那輛美軍坦克的側麵裝甲，並產生劇烈爆炸，看到這一幕的誌願軍士兵歡呼起來。但是美軍坦克僅僅是被炮彈的爆炸震得一動，緊接著轉動炮口，車身又跑動了起來。

  ??這一發炮彈打在美軍坦克的側麵，卻僅僅隻是炸掉了兩塊側裙板，將美軍坦克炮塔上的兩具煙幕彈發射筒炸掉。

  ??美軍坦克中了炮，有些慌亂，連忙打出煙幕彈，將自己藏了起來。其實我們的步兵炮打不動它，但是混亂的戰場上，忙於逃跑的坦克兵還是害怕了。

  ??我軍的第一輪炮火齊射結束沒過幾秒，第二輪齊射呼嘯而至，再一次封鎖住山穀口。

  ??看到美軍坦克打出煙幕彈自己遮擋住自己的視野，誌願軍的十幾個爆破小組抱著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向著煙幕跑去。一百多米的距離，眨眼便到，衝在最前頭的三人爆破小組抱著炸藥包衝進煙霧中。緊接著，是第二個小組，和一群……

  ??美國人的坦克在打出煙幕彈後，就躲在煙幕後麵。我們從側翼可以看到它的車尾，但是操作步兵炮的炮兵卻被正麵遮擋住視線而無法射擊。

  ??突然，剛剛正在開炮的我軍的兩門炮所在的地方遭到了美軍遠程火炮的炮襲，猛烈的炮火在一瞬間覆蓋了整個小山丘。

  ??美軍的炮火可不是我軍那種小打小鬧，一輪齊射就是十幾發重炮，直接覆蓋一大片區域。而且他們的炮群一打就是四五輪齊射，看爆炸的規模應該是155毫米的榴彈炮，一公裏外的我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衝擊波，我差點被掀倒。誌願軍的那門92式步兵炮直接被炸上了天，37毫米戰防炮被炸成了零件，炮兵全部犧牲。

  ??‘大拖油瓶’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眼淚流了下來。

  ??同一時間，有兩個誌願軍戰士猛然從煙霧中衝出，抱著炸藥包衝向幾乎已經是近在咫尺的美軍坦克。

  ??這一下可把美軍的坦克嚇壞，坦克上的機槍瘋狂掃射並往後撤退。離得這麽遠，我竟然都能聽到美軍坦克變速箱傳來的異響。

  ??最前麵的那兩個懷抱炸藥包的誌願軍戰士被機槍打中，不甘心地倒在雪地中。後麵的戰士繼續向著敵人坦克發起了亡命的衝鋒。

  ??坦克上的機槍瘋狂射擊，抱著炸藥包的誌願軍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後麵的戰士撿起炸藥包前赴後繼！

  ??終於，有一個戰士一個翻滾，跑進了坦克的盲區，就在他翻滾的那一刻，腿上挨了一發機槍子彈，骨茬崩裂，血肉橫飛。

  ??那個誌願軍戰士一臉堅毅，疼得已經顫抖，但還是夾著炸藥包爬到了美軍坦克邊上。

  ??這時的美軍坦克已經隆隆開動，履帶濺起黑色泥土。

  ??斷了腿的誌願軍戰士上前一把抓住美軍坦克正在滾轉的履帶，抱著已經拉燃的炸藥包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了美軍坦克的履帶上。

  ??轟！

  ??一聲巨響，五公斤裝的炸藥包威力極大，直接將美軍的坦克炸得翻車，那一側的履帶也斷掉了。

  ??另一輛坦克一看這情形，也顧不上查看，加足了油衝進正在被炮火覆蓋的山穀，他們隻想逃離。

  ??坦克一旦真的開足馬力撒丫子跑起來，誰也追不上。山穀中，被炸成廢鐵的卡車混含著被炸死的美軍士兵，擋住了整條公路。那輛坦克狠著心，撞開卡車殘骸，壓著自己曾經的戰友，企圖衝過去。

  ??但就在他穿過山穀的時候，一發炮彈在他一側爆炸，我看到那輛坦克的炮管都被炸歪。但是那輛坦克晃了晃車身，還是穿過了炮火覆蓋的區域，帶著猩紅的履帶，一騎絕塵而去。

  ??此時，誌願軍已經將那輛被炸藥包炸翻車的坦克圍了起來。

  ??兩個渾身是血，黑漆漆的美國坦克兵從坦克中爬了出來，高高舉起了他們的雙手。我看到美軍的坦克兵戴著奇怪的帽子，後來知道，那叫坦克帽。

  ??其中一個穿著軍官衣服的坦克兵，手裏還拿著一支手槍。但他看見頂在自己麵前不到十公分的刺刀，和十幾支步槍幽幽的槍口正指向自己後，識趣地將手槍扔在了地上。

  ??誌願軍的戰士毫不客氣，鑽進坦克裏，將裏麵的兩具屍體拖了出來，又鑽進坦克，將裏麵的機槍和子彈拆下，再將剩下的炮彈和電台搬了出來。美軍坦克上的每一件東西對於誌願軍來說，可都是寶貝，甚至包括那條被炸斷的履帶和炸壞的負重輪。但是前線部隊顯然沒法攜帶和拆卸更多的東西。比如說那門火炮，就隻能留著給後麵來的部隊專門派工兵來拆解。

  ??誌願軍的一個連長站在坦克邊上，暴雷般地嗓門大喊著：“仔細點，別把老子的機槍給拆壞咯！哎哎哎，你個二愣子，把那個炮彈殼也拿出來，那玩意兒還能派上用場的！什麽？美國兵用那裝屎？娘的，真惡心，不要了不要了！給老子把炮彈都保護好，咱們的部隊用得上！看看那個潛望鏡能不能拆下來，能的話拆下來給老子當望遠鏡使！”

  ??一旁的兩個美軍坦克兵一臉呆呆地看著誌願軍的戰士從他們的坦克殘骸中取走每一樣東西。他們實在沒法明白，這樣窮酸落魄的部隊，為什麽有勇氣和強大的美軍對抗。他們更不明白，強大的美軍為什麽會被這樣一支軍隊從鴨綠江邊一路擊潰到三八線，現在又被打到三七線，毫無還手之力！

  ??除了一些登上美軍小高地的誌願軍士兵開始在廢墟中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物資。還有一些戰士進入山穀，在被炸成殘骸的美軍卡車周圍翻找。

  ??剩下的誌願軍戰士正在收拾自己戰友的遺骸，有超過兩個連數量的誌願軍戰士在這場戰鬥中犧牲和受傷，其中大部分都是犧牲在美軍燃燒彈之下。在戰後的戰場上，能找到的，隻有已經焦黑的骨骸。

  ??有的戰士抱著已經犧牲的戰友，低頭痛哭。

  ??有一個連隊連長、指導員全部犧牲，剩下級別最高的指揮員是一個副排長。整個連被美軍的燃燒彈直接覆蓋，到戰鬥結束，被燒得連誰是誰都認不出來。

  ??美軍也並不比我們好到哪兒去，小高地上還有著敵人來不及帶走的屍體，下麵的山穀裏直接成了人間地獄。美軍一個營大約四五百人，最後逃走的不到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還多都永遠留在了這裏。留在這裏的美軍大多數都是被我軍的炮火炸死的，尤其是在山穀中。最後的倉惶撤退，使得他們不得不集中在山穀中登車……

  ??那個從坦克中僥幸逃生的美軍軍官，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低著頭，一直沉默不語。

  ??這些美國兵，跨越一萬多公裏，遠離自己的家園，跑到距離中國隻有一江之隔的朝鮮，然後把命留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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