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發煙幕彈先後在敵人陣地邊緣炸開，白色煙幕很快就遮擋住敵人的視線。美軍陣地上的槍聲變得零零碎碎而且盲目，從山坡下就能聽到美國人淩亂的驚叫和罵人的聲音。

  ??美國人驚叫著，因為他們的認知裏，中國軍隊很少使用煙幕彈作為進攻的掩護。其實主要是這一類的輔助彈種我們有的很少，在有限的物資中，大多數部隊更多是希望有榴彈。

  ??牛連長看到煙幕彈已經將敵人的視線遮蔽，當機立斷讓身邊的通訊員吹響了銅製的小喇叭。

  ??誌願軍的部隊裝備並沒有整齊劃一，不僅槍械彈藥是萬國牌，就是一些基礎的裝備各個部隊也是參差不齊。

  ??最簡單的來說就是小號，這種誌願軍在前線集結的東西也並不是每個部隊都裝備的。

  ??小號基本隻能保證每個營都有，好一點的連隊會有小號，但是有的裝備差一點的連隊，甚至連最基本的小號都沒有。這些沒有小號的連隊，他們隻能用自製的小喇叭或者哨子，來作為部隊集結和進攻的信號。

  ??我們連隊是有小號的，還專門給小號配了司號員。但是像眼前牛連長的連隊，就沒有裝備小號，進攻和撤退都隻能用這種自製的小銅喇叭吹。

  ??吹兩聲短快的聲音是進攻，吹一聲長長的聲音是撤退。當然，每個連隊的信號都是不一樣的，甚至每個排裏還會有更加細致的分類。往往誌願軍戰場上的哨音和喇叭聲，很雜亂。但是隻要自己部隊能聽的懂，能組織起來進攻，聲音亂就亂唄！

  ??小喇叭的聲音，自然不會比小號嘹亮和清晰，相比之下會有些嘶啞，但是在戰場上傳達簡單的命令卻也是足夠了。

  ??聽到號聲，整個連隊全部轉入進攻。原本慢慢悠悠走著的散兵線，快速組合成以班為單位的小組，開始向著美軍陣地快速衝去。

  ??美軍士兵在煙幕中盲目地掃射和射擊，不斷扔出手雷，企圖阻擋誌願軍的逼近。他們試圖走出煙幕，但是被誌願軍的輕機槍又揍了回去。

  ??幾個排頭兵被美國人的手雷炸倒，後麵的兵越過倒下的排頭兵，掏出手榴彈扔進煙幕中。

  ??中國軍隊的手榴彈使用，要比美軍士兵的手榴彈使用起來密集的多。中國軍隊缺乏重火力的掩護，也沒有美軍那麽多炮火的支援。手榴彈，便是中國士兵最依賴的重火力。

  ??手榴彈這東西，隔遠了扔是沒什麽用的。但是當逼近到距離敵人三十米左右的時候，大量的手榴彈足夠讓任何敵人膽寒。

  ??我遠遠看見牛連長舉著老舊的駁殼槍，一馬當先第一個衝進了煙幕中，他的身後，是一整個排的士兵！再後麵，是一個連！

  ??一團團煙霧在黑夜中翻湧和沸騰，喊殺聲震撼整個山崗。不斷有槍聲和人的慘叫聲傳出，也不斷有爆炸和火光在煙霧中閃現。

  ??直到煙幕漸漸消散，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八九個美軍士兵高舉雙手和武器，被誌願軍士兵從即將消散的煙霧中押下山坡。

  ??這場小規模的攻堅戰，誌願軍一個連損失不小，但是還是拿下了山頭，全殲陣地上的美軍步兵排。美軍的編製和我們的部隊編製並不一樣，他們一個步兵排的火力非常強悍，人數也足足有我們半個連。

  ??幾個老兵跟著牛連長走下山來，山上的戰士還在打掃戰場。

  ??牛連長下了山坡，走到我們跟前，拉著‘大拖油瓶’的手高興地說道：“神了！小同誌！真是大開眼界啊！從沒見過打高拋彈道，一發炮彈就能打掉敵人機槍的！”

  ??牛連長身後的幾個老兵畏畏縮縮地湊上來，跟‘大拖油瓶’說：“小同誌，剛才真的是對不住了。咱們這些個粗人，嘴上不把門，這回可是關公麵前耍大刀了！”

  ??‘大拖油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嘿嘿笑著。

  ??牛連長對班長說：“老同誌，您手底下的兵真厲害啊！服了！俺們這回真的服了！”

  ??班長說：“他可不是我們班的兵，這位小白同誌可是我們師裏派下來的炮兵觀察員！以前在蘇聯學過炮兵專業的！”

  ??牛連長連連稱讚道：“怪不得這麽厲害！怪不得……”

  ??班長說我們還有重要任務，耽誤不得，必須馬上趕路，要穿插到敵後去。牛連長表示想派一個班跟著我們，護送我們前行，被班長拒絕了。這是我們自己的任務，不需要兄弟部隊再加派一個班，那樣反而會讓我們的目標變得顯眼，容易被敵人發現。

  ??但是牛連長拿出幾個從美軍那裏繳獲來的罐頭和兩根香腸，硬是要塞給我們。班長說這太貴重了，現在正是物資緊張，後勤供應不上的時候。我們要是拿了這些東西，他們連裏就得有人餓肚子，所以不願意收。

  ??可是牛連長說，罐頭香腸再珍惜，都比不上他們連裏戰士的命重要！我們的幫忙，讓連裏少犧牲了不少人，讓我們不論如何也得收下。

  ??實在推不過，班長讓崔岩收下了牛連長的罐頭和香腸。我看到牛連長有些舍不得，但是給我們的時候一點不猶豫。

  ??告別牛連長之後，我們向南繼續穿插，走了沒多久天就亮了。

  ??天一亮，美軍的飛機就像是馬蜂出了窩，在天上成群結隊地飛著。有的偵察機飛得很低，肆無忌憚。

  ??美國人的戰鬥機一般都是兩架、四架飛機這樣的編隊出來，有時候也能碰見八架的編隊。

  ??但是美國人的轟炸機經常十幾架、甚至幾十架一起出動，雖然飛得很高，但是給人的感覺鋪天蓋地。

  ??這些轟炸機要比戰鬥機大很多，攜帶的炸彈也很多。戰鬥機一般隻攜帶幾枚炸彈，扔完就跑，或者更多依靠飛機上的航空機槍對地麵俯衝掃射。而這些轟炸機，一架飛機裏麵就能攜帶一長串炸彈，有航空炸彈、凝固汽油彈，還有什麽定時炸彈之類的。

  ??我就見過美軍的定時炸彈，白天扔下來的炸彈落在路邊沒有爆炸，到了晚上突然就爆炸，直接將公路炸塌。

  ??有的時候，美國人的戰鬥機也會不扔炸彈，而是撒一些傳單，那上麵都是在說我們的壞話。說誌願軍是被逼著來打仗的，還說誌願軍入朝參戰是被派來送死。我心裏想，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美國人插手朝鮮的戰爭，就算是南北朝鮮打翻了天，我們中國人都不會來！朝鮮人打仗那是人家朝鮮自己的事情，可是美國要陳兵鴨綠江邊，那可就不再是和中國無關！

  ??我是在戰火中長大的，見過被侵略者的鐵蹄踐踏下的戰亂景象，所以更能體會到一個國家的團結安定是有多麽重要。

  ??國都沒了，還談什麽家？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平等，弱肉強食更是大自然法則。憑什麽認為自己的軟弱和弱小可以得到其他強者的尊重？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更不配被別人瞧得起！

  ??退讓，永遠獲得不了尊重，敬畏才能！

  ??人，總要給自己爭口氣！

  ??中國人，更要爭這口氣！

  ??早上美軍的飛機像是蝗災一般鋪天蓋地，我們就在山上裹上棉被好好睡了一覺。到了中午的時候，趁著美軍飛機出動頻率降低，我們抓緊時間趕了幾個小時的山路。

  ??在下午的時候，我們就依靠樹林的隱蔽，和山路的捷徑悄悄追上了正在潰敗的南朝鮮軍隊。

  ??這些南朝鮮軍隊經曆了連續兩天兩夜誌願軍的進攻，早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意誌。我們能看到大量的南朝鮮兵在公路上走得如同行屍走肉，他們甚至丟盔棄甲，很多士兵手裏連槍都丟了！要是在誌願軍裏，脾氣再好的班長，怕也是要把這種孬兵腿給打斷。

  ??就算是撤退，槍也是士兵的第二條生命！就是犧牲了，槍也不能丟！槍丟了，就意味著隨便一個敵人都能決定你的生死！

  ??公路上不僅僅有南朝鮮的潰軍，還有很多頭頂著全部家當向南逃難的老百姓。這些老百姓的房子已經被焚毀，無家可歸的他們隻能被南朝鮮軍隊向南驅趕。但是此刻，南朝鮮軍隊的這些潰兵顯然不想管這些老百姓的死活。他們嫌公路都被這幫衣衫襤褸的難民擁堵住，大大拖延了他們向南逃離的速度。要知道，中國軍隊和北朝鮮的軍隊就在身後的山裏！他們晝伏夜出，咬在潰軍的後麵。如果不是美軍的轟炸機一直不停地扔下大量燃燒彈和航空炸彈進行阻攔，那些和難民一樣襤褸的中國軍隊早就從山裏衝出來，然後吃掉他們了！

  ??南朝鮮士兵直接將公路上擁擠著的老百姓趕下了道路，讓後麵的卡車能夠通行。這個時候，誰還管這些老百姓的死活？這些正在逃荒的老百姓能夠在公路上阻擋住南朝鮮軍，也可以用來阻攔住中國軍隊的進攻。

  ??有老百姓大聲抗議著南朝鮮士兵的暴行，但換來的是堅硬木材、製作精良的硬槍托，以及那厚底兒牛皮皮靴的狠踹！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阿爹不滿這些南朝鮮兵的行為，拄著拐杖倔強地大喊，怎麽都不肯讓開道路。老阿爹身邊的人想勸住他，但老人家性子倔強，怎麽說都不肯讓開。南朝鮮潰兵中走出一個軍官，那個軍官滿臉胡茬，舉起了手槍……

  ??路邊的老百姓畏懼著，但是麻木著。

  ??班長讓我們不再管這些潰軍，我們要趕在天黑的時候，到達昭陽江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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