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小山村不知多少人大醉。

  南宮凡望著這幅景象默然無言。

  “趁著夜色直接走了吧！”廣方站在他身邊緩緩開口。

  “還是等天亮了說一聲再走吧。”

  想到要離開，南宮凡突兀有些舍不得這些淳樸可愛的村民們了。

  “沒必要，我會善好後的，就說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在晚上便有大能出現將你接走了。也免得你去想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借口了。”廣方露出笑意。

  “如此也行。”南宮凡點了點頭，“不過加上一句吧。”

  “加上什麽？”廣方挑了挑眉頭。

  “有朝一日，我還會來看看小山村的。”南宮凡環視一圈，“畢竟，這裏也承載了我的記憶。”

  “好。”

  兩人對視，在輕笑聲中消除了以往的隔閡。

  誰也不知再相見又是何時，何必去惦記太多？

  南宮凡走了，一步步回到院子中。

  “老頭，該走了。”

  “我哪裏老了？”廣曄躺在老爺椅上，望著高掛天空的圓月，“來時，圓月在天。去時，同樣如此。時也命也。”

  “你什麽時候信這套了？”南宮凡翻了個白眼。

  “你跟著我當個行腳醫生一兩年，我或許真的要走了。”廣曄站直了身軀，瞳孔璀璨，意氣風發。

  南宮凡沉默了下來，半晌才緩緩開口，“決定了？”

  “嘿，再怎麽說你也是我徒弟了。怎般也得給你打下一片江山來。”廣曄笑道。

  “傭兵團可不是個什麽好營生，特別是你們這個級別的。放在主大陸還好，說不定僅僅是滄海一粟，翻不起什麽浪花。可若是單論一州一地，你們傭兵團甚至能掀起戰爭。”南宮凡瞳孔中閃爍擔憂的色彩。

  “我還年輕，可不能這麽頹廢下去了。我的那些兄弟也很年輕，我想他們也早已期待這一天了吧？”廣曄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

  危險？這世上幹什麽沒危險？他喜歡的便是這種刺激的感覺。

  “人是會變的，你能保持初心，他們可不見得也會如此。”南宮凡悠悠開口。

  廣曄沉默了下來，半晌才開口，“或許吧，不過光憑我的醫術，怎般也能闖出一番名堂來。好了，不說這些事了。我們就此出發去武朝吧！”

  “好。”

  廣曄袖袍一揮，光彩閃動，裹著南宮凡便直衝天際。

  廣方站立在村口，守護著身後喝得東倒西歪的村民們，同時一直在遙望院子所在的方位。恰在此時，他抬起了頭顱，“一路順風，我會用此生剩下的日子來給那十道冤魂贖罪的。”

  ......

  武朝在這幾年中完全是各式各樣的天驕踏上了舞台，或是青城凰展露頭角，戰勝龍喻榮登第一；轉眼又有未知的天驕出現，大庭廣眾之下打跑青城凰...

  風起雲湧，那個圈子的人也全都出現了。

  整個武朝城池中都在對各大天驕議論紛紛，就連那些靈道也不例外。他們雖被各種法律節製，可同樣喜歡湊這樣的熱鬧。

  據說，武皇殿與五行宗聯手，在兩片大州聯手布下了監測陣法——

  探索所有超出凡俗的能量。

  徹底將靈道乃至更高境界修者們的爭鬥之心湮滅，反正就這幾百年的時間，對他們來說用不了多久便會過去，不如就坐看年輕一代風生水起。

  或許是動靜太大，地龍州、獸州，乃至一些險地中的妖王都出麵將武朝境內的大妖全部帶走。

  如今，整個武朝才算得上真正的年輕一代沃土。

  而以前，雖然明麵上已經立下了規矩，可在城池之外，武朝上下始終是鞭長莫及，不少凡俗都在那之外慘遭毒手。可有了這籠罩兩片大州的監測陣法，一切都不同了，連邪門歪道都得為此避讓。

  畢竟，這可是五行宗與武朝，若惹得這兩大勢力一起動怒，哪怕主大陸之上都沒幾個勢力能承受得住。實在是不值當。

  如此作風，也將與十州有往來的主大陸勢力天驕也引來了不少。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在整個人間界年輕一代大比之前，武朝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

  此時，武朝內部的荒郊野嶺之內，南宮凡與廣曄並肩而行。

  “兩年了，能教你的都教得差不多了。你在醫道上的天賦比我想象之中要好上很多。”廣曄嘴角噙笑，緩緩開口。

  “你要去主大陸了？”南宮凡瞳孔之中閃過一絲傷感。

  他雖早已知曉人生之中難免有離別，可當一切發生在眼前的時候，還是讓他難以接受。

  “是。”廣曄點頭，“如今武朝的氛圍，正好適合你崛起，我可不敢耽擱你太多時間。”

  “唉...”南宮凡哀歎了一聲，“那隻能祝你一路順風了。”

  “混不下去了，記得去主大陸中州那一片用玉簡聯係我。”廣曄拍了拍南宮凡的肩膀，一點也沒有當師父的樣子。

  他本就算是個年輕人，心性十分跳脫。

  “好。”南宮凡鄭重點頭。

  “那我走了，前方十裏地便是武天學府，你從哪裏跌倒，便從哪裏重新崛起吧！”廣曄在大笑聲中一飛衝天，轉眼就消失不見。

  南宮凡抬起頭注視著他消失的方位，本慵懶且充滿離別之情的瞳孔突兀浮現別樣的光彩。

  此時的離別，隻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相逢。

  何況，他實則在這周轉兩三界之中，也已經習慣了離別。

  搖了搖頭，南宮凡便勉強振作了起來，瞳孔散發著別樣的光彩凝視著前方，這是廣曄所說的方向，這裏一片坦途直通武天學府。

  “從哪裏跌倒，便從哪裏重新崛起？”

  南宮凡嘴角掛笑，“有意思。”

  他便沒有第一時間就邁動步伐，對他來說，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了解，而這些早已被廣曄從天機閣買到了手中交給了他，隻是先前為了一門心思撲在醫道上，他便沒有去觀看罷了。

  他盤膝坐下，翻手取出一塊玉簡。

  “接近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便是答案了。”

  南宮凡瞳孔微微掀起波瀾，很快便將心神沉入了其中。

  半晌，他才重新抬起了頭顱，“空間消失了一片，隻不過被世界的自愈能力彌補。並且，明王爺與兩大副院長被困住？甚至因此驚動了武皇，引來了九天神尊...”

  南宮凡嘖嘖感歎，沒想到自己當初竟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也是在這之後，武朝與五行宗聯手布下了籠罩兩州的大陣，雖隻是監測陣法，可也極為難得了。”

  不用細想他也明白，武皇與九天神尊應當在這次交手之中達成了某種共識。不過其中還是有很多細節披露得並不完整。他依舊有很多疑問潛藏在心。

  不過，想想也是，當初那個圈子的年輕一代都各自有手段避開天機閣，讓這妄言“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的勢力，隻能用最簡單的方法對他們實力進行預估。那武皇與九天神尊本人的消息自然就更加難以得到了，能有如此多訊息已經算是極為難得。

  或許天機閣不懼這兩大勢力，可也沒必要為了刨根問底就得罪這兩方的意思，否則生意沒做多少，怕是便將全天下的勢力得罪了一個遍。

  “說起來，武皇的出現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自己屬下三大強者都吃了個暗虧，又是在自己國土之上，看似還有造化出現，武皇出麵並無不妥可以說完全符合情理。可九天神尊又是怎麽回事？”

  南宮凡蹙起了眉頭，他可不信是自己將九天神尊給引了過來，甚至願意與同等層次的強者大戰一場。

  “這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或許，這兩位已經察覺到了道火？又或許，僅僅是我的那條銀項鏈出自九天神尊之手，她感覺武朝不給自己麵子才出手？”

  南宮凡默然沉思，他不得不將事情往壞的方麵去思考。

  比如，道火暴露。

  這可是比小世界暴露還嚴重的事情。小世界有大有小，秘境也算是小世界的一種，五行宗和武朝少說也各自掌握了幾十方小世界，如此對兩大神尊還真沒什麽吸引力。

  可道火就不同了，這是屹立在三界巔峰的人也得動心的奇種，甚至可以說道火有“道”這個字眼，便已然與他們處在了同一個層次。

  “麻煩了。”

  南宮凡深吸了一口氣，暗道還好沒有第一時間便往武天學府走去。若是這麽大搖大擺的踏入城池，怕是下一刻便有衙門的人找上門來。

  “在十州，如何才能避過兩大神尊？”

  南宮凡撓頭不已，腦海瘋狂轉動。

  “如果，兩大神尊真察覺到了道火存在，應當不至於如此淡定，該拚了命也要搞到手才對。”

  南宮凡舔了舔嘴唇，“不過，該有的防護還是必不可少。看來，又不能用我自己的麵貌行走江湖了。”

  想到這一點，南宮凡又犯難了起來，從得到的消息來看，黑澤多半也在十州大陸之上，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很大也會引起風波。

  “黑澤的麵貌不能用。”

  南宮凡立刻做出決定，畢竟他所要求的本就是低調做人，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至少不能將疑惑或探尋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不過，不用小成的《輪回天功》，又有什麽辦法能瞞過強者的靈識？”

  南宮凡蹙起了眉頭，頭疼不已。

  “易容術，說不定輕易便會洞穿。那還有什麽辦法？”

  心煩意亂的南宮凡站直了身子，在這四周轉來轉去，始終想不出一個很好的想法。

  “難道真要在這荒郊野外之中整日與妖獸為伍？”南宮凡滿臉無奈，“雖說，如今大妖消失，這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可實在有些太蠢了吧...”

  兜兜轉轉，太陽都高掛正空，南宮凡依舊沒想到很好的解決辦法。

  “該怎麽辦呢？”

  南宮凡瞳孔之中突兀閃過一道精光，他似乎總算是有了主意。

  之間他將背後背負的黑龍劍從劍鞘中抽了出來，眸子死死盯著這一半黑一半青的長劍，嘴中緩緩念叨著——

  “體修的恢複能力都強得恐怖，我所修蠻修《太陽聖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加上我懂醫術，一些皮外傷更加不足為道了起來。”

  南宮凡舔了舔嘴唇，拿定了主意。

  隻見，他舉著黑龍劍，往自己的臉上刺去。

  轉眼，血花四濺，整個臉龐再也看不出一點原來的模樣。

  “嘿。不就是暫時毀容嗎？我反正也不是靠臉吃飯的人...”南宮凡將黑龍劍重新歸於劍鞘，又感覺有些不妥，立刻抽出黑龍劍往頭上劃去。

  藍色的長發灑落，在半空中起舞。

  突兀，一抹金色的火光乍現，隱約間還有一道長劍歸鞘的聲音炸響。

  南宮凡將自己一頭藍色長發全部斬落。

  雖說修者世界之中，各式各樣的瞳孔和發色都有，可他還是如此做了。

  “如此，再用黑袍將自身徹底隱藏起來。想必就沒人會懷疑什麽了。”

  南宮凡說著，手輕輕一招便浮現一襲黑袍，很快就將自己完全籠罩在其內。

  就算有強者窺探，在瞧見他臉上的傷勢時，也會以為隻是無臉見人罷了，根本不會多想什麽。

  “該走了。”

  南宮凡身軀之間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音，纖瘦的身軀似乎往外擴張了幾分，一下子便成了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

  “以後我便叫‘黑袍劍客’了。”

  淡漠的聲音，與先前有了極大的不同。

  對於體修來說，稍微改變體型和聲線本就不是大不了的事情，特別是他真正切切進入醫道殿堂後，對人體的奧秘了解更為清晰，這些對他來說都是雕蟲小技罷了。

  “此時，就算我站在子攸麵前，她多半也認不出來了吧？”

  南宮凡心中浮現絲絲得意之色，邁動了步伐，向著武天學府的方向走去。

  ......

  “小二，一壺好酒，一盤耗牛肉。”南宮凡坐在迎風酒樓二層，僅僅是淡漠的掃過這極為熟悉的地方一眼，便將目光投向了武天學府。

  就是在那裏，他流離失所，整整兩年才被廣曄找到。若非其正好認出了輪回穀的特征，怕是便麻煩了。又或者被其他人發現，多半也是命喪黃泉。

  南宮凡不得不感歎自己的好運，可也同樣對武天學府當初的不作為氣憤不已。

  他本還想加入這方學府，可如今隻想將其中的不少人一點點撕成粉碎。

  “有些人罪不至死，不過，狠狠打擊一番心思也不為過吧？”南宮凡嘴角掛笑，冷意漸生。

  他可還沒忘記，自己跟艾瀅瀅有天道誓言的束縛，這份因果怎般都是要完結的，否則再日後會變成囚籠將自己困在某一境界再難以寸進。

  心思通明，才能在修煉道路上勇往前行。背負太多因果，無疑會讓心靈蒙上塵埃。

  “武勝...我如今蠻修才剛到圓滿熔脈，靈修還處在巔峰天境之中，暫時還是不要與勝利會起衝突為好。”

  南宮凡分析著自己如今的實力，這是他自從靈修反超體修境界之後，體修再一次領先一籌。

  其中緣由實則很簡單，在精修醫道的同時也是在研究人體各種秘密，這兩年中自然而然體修境界便趕超了上來。

  而靈修從巔峰跨越到圓滿天境，僅僅是兩年光景的吸納天地靈氣還不夠，哪怕他修煉速度遠超同階也遠遠不夠，除非他有足夠的資源直接堆砌上去。

  不過，很顯然他暫時不會去幹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當然，實則是他沒有足夠的資源，廣曄也沒有在這方麵支援他的意思。哪怕在前一夜決定要離開，這個當師父的也僅僅是留下了十塊極品靈石，連靈晶都不舍得，更遑論神石、神晶了。

  “客官，酒來了，肉來了。”

  小二的聲音打斷了南宮凡的沉思。

  南宮凡頭也不抬，翻手取出一塊上品靈石丟在了一旁。

  “這小二，還在這裏，我卻已經變了。”

  南宮凡感歎不已，目光重新投在不遠處處在一片朦朧之中的武天學府之中。

  飲上一口酒，一路走來的疲憊一下子便驅散了不少。

  正在南宮凡與太陽對飲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爭吵的聲音。

  他嘴角微微一揚，僅僅是聽到隻言片語，他就知曉，這是武天學府的學員，為了一個藝伎吵了起來。

  “就這點本事？”南宮凡悠閑的抿上一口小酒，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繼續傾聽事態的發展。

  同時在心中嘀咕，“武天學府的人，怎般會出來用餐了？看來，胖哥這段日子靠著武懿安發展得不錯，總算將這酒樓在學院中推廣了出去。”

  突兀，一聲炸響。

  南宮凡瞳孔猛地一凝，他一時之間還沒有從以前的規矩之中走出來，壓根沒想到有人會在城內動手。

  “劈裏啪啦。”

  大盤小盤落下地，同時桌子板凳也掀飛了一地。

  “唔...我說，怎般感覺這裏比以前生意還差上一些。看來便是因為這些打鬧了。”

  南宮凡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