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錯啊！”

  一個老農滿臉笑意的看著一道在莊稼地裏不停忙活的身影。

  陽光傾灑，給人帶來由衷的困意。

  不過，這些莊稼人卻不得不硬挺著身軀，在地裏不停忙活。

  靈糧，說起來很簡單，實則需要人花費不少精力在其上，甚至要像自家嬰孩那般用心嗬護。

  當然，這也是此處種子質量並非很高，甚至隻能勉強稱得上是靈糧，要保護其中的點點靈性，自然要花費更多的心神。

  “廣山叔，你可以先去歇息一會兒。”南宮凡手中綻放柔和的靈光，木之生生不息的神韻蕩漾在其中。

  正是這生命法則，讓他在嗬護靈糧上別具一格，很少有人能比肩。

  “哈哈，你這小年輕都還在辛苦幹這農活，我累什麽？”

  廣山綻放開燦爛的笑容，讓南宮凡不禁受到了感染，整個人隨之空明了不少，心中的殺性都為之收斂。

  或許，一直以來麵對高壓，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時不時這麽放鬆一會兒對心境有更大益處。

  “對了，小凡。”廣山來到南宮凡身邊，跟著彎腰忙活了一陣突兀開口。

  “廣山叔，有什麽事你直說，不用如此見外。”南宮凡抹了抹額角的汗珠，輕吐出一口濁氣。

  “小方大人剛剛吩咐了下來，明天進山。”廣山露出笑容。

  南宮凡被廣方分到了他手下，算是讓其渡過如今並不熟絡的村民生活。如今已經有兩月光景。在上一次進山時，他便發現這小家夥極為興奮，進入叢林之中頗有種放虎歸山的感覺。所以，第一時間得知此事後便來通知其這個好消息。

  “明天嗎？”南宮凡揚了揚眉頭，在接觸小山村之後，他才知曉很多凡人世界的風俗習慣，比如娶親、下葬，乃至方方麵麵都很有講究，或者說有諸多忌諱。按照先前的了解來看，下一次適合進山的時間應當還有半個月左右才對。

  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可具體何處有問題，又有些道不清說不明。

  “對，就是明天。廣方在曄老的授意下開始掌控村子大權，其想法跳躍，若非念及老先生的恩情，怕是早已經離開了這窮鄉僻壤。所以，決定打破陳規，首先便從這些風俗約束中做起。而我們這些沒出過小山村的人，也覺得是這個意思。畢竟有時候，三五個月才會輪到進山的時日，一頭妖獸吃個三兩天便完事...嘿，誰還不想多吃點肉呢？”廣山嘴中絮絮叨叨。

  “原來如此。”南宮凡收斂住心神，光說率先打破進山的時間規定，說起來對小山村也是件好事。這百來戶人家裏，基本每家都有還在黃境、玄境急需各種營養的小子，如果真打破這個約定，對這些小家夥也有莫大的好處。

  妖獸肉，可不僅僅是當作肉來填飽肚子那般簡單，身位妖獸自然沐浴了不知多少靈氣，其血肉更是能量最為豐富的地方，對身體、對修煉都有莫大的好處。

  “嘿，再溫養一圈便可以歇息了。先前還以為你會不習慣這樣的生活，沒想到比我這老家夥做得還好。”廣山眼角流露出一絲絲美滋滋的意味。

  可以說，南宮凡是廣方強行讓他納入自己麾下，他本是千般萬般的不願意，沒想到卻由此得到了太多驚喜。

  “這小子真是聰慧啊！我家那小子若是有其十之一二便滿足了。”廣山對南宮凡的評價極高。

  兩人彎下腰，繼續溫養在陽光中茁壯成長的靈糧。

  這些靈糧若是正常培育的話，極限是一個月一熟，可惜如今並沒有達到過如此，最多便是廣曄還沒顯露如此老態時的接近兩個月。

  而看眼前這些搖晃的苗子，怕是能接近當時廣曄的程度，哪怕不如那般飽滿，也算一種莫大的收獲了。

  很快，兩人便溫養了一圈。

  廣山忙得額角不停淌落汗珠，卻不知他就算什麽也不幹，隻要南宮凡的靈力還在，生命法則的效果就在，靈糧在這段時間內就絕不會出一點問題。

  兩人從田地裏慢悠悠的搖晃回小山村內部。

  “小凡，一起吃飯？”廣山滿臉親切。

  “就不叨擾你們夫妻二人了。何況，曄老還等著我呢。”南宮凡搖了搖頭，繼續邁步在山村小道上。

  小狗汪汪叫著，在他腳邊轉圈，丟下兩根骨頭才算打發了過去。

  打開院門，“曄老，我回來了。”

  “嗯。回來了就好。”廣曄從院子裏走出，“今天挺早？”

  “這批靈糧要熟了，不用照料太久。”南宮凡回應道。

  “收獲了靈糧記得給小山送回去，他們種糧食可不容易。”廣曄隨口吩咐道。

  “我曉得。我去做飯？”南宮凡點頭。

  “不你做，還讓我這老家夥去做？”廣曄翻了個白眼。

  “好。”南宮凡哈哈一笑，走向一旁，手指一點生起火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緩緩開口，“曄老...”

  “怎麽了？”廣曄隨口應道。

  “明天要進山，午飯你得自己解決了。”南宮凡輕輕開口。

  “明天要進山？”廣曄瞳孔微凝。

  “是。”南宮凡似乎沒察覺到其心思的變化，連頭也沒回。

  廣曄微微沉默，看著生起的青煙，半晌才開口說道，“小心一些。”

  南宮凡手微微一頓，其內飽滿的米粒盡數落入鍋中，“我知道。”

  “唉...”一聲悠歎。

  ......

  第二天，天還未亮。

  南宮凡便在床上睜開了雙眼，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哪怕是他，在夜深的時候，也會感覺到絲絲涼意。似乎小山村處在某種奇異的地界上，這裏的夜要比他處更陰寒一些。

  “進山...”他嘴中低喃，在昨天與廣曄三言兩語之間，他便知曉，這一次進山不會平靜了。

  危險來自何方？

  南宮凡瞳孔微微閃爍，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蒸四五饅頭，南宮凡拿起兩個便直接離開了院子。

  他剛剛關上院門，廣曄的身影便在屋子內浮現，他默然拿起一個饅頭，三兩口就囫圇吞下，瞳孔之中滿是別樣的色彩，“或許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

  南宮凡來到村口，一路上他發現百家燈火通明。顯然，每一戶人家都起來得很早。

  進山，便意味著要與妖獸生死爭鬥，甚至不僅僅是妖獸所帶來的危險，還有種種意想不到的麻煩。稍有不慎，或許便是命喪深山。

  除了那些老獵人，就沒有一個不重視此事，或許更是徹夜難眠。

  南宮凡並不是第一個趕到村口的人，已經有不少半大小子各個帶著興奮的色彩匯聚在此處，他們對進山極為期待，年歲雖上百，可各個都是溫室裏的花朵，對其中的危險並沒有什麽察覺，隻能感到極為刺激。

  殊不知，小山村除了寥寥幾個老獵人之外，達到天境的強者，基本都是跟著他們這個小隊。小山村隻是讓他們感受叢林中的風險，並非讓他們去送命，一代又一代薪火相傳盡皆如此。

  “凡哥！”幾個說起來比南宮凡還大的年輕人立刻開口呼喊。

  南宮凡這些日子來所表現出來的本事，很快便混了個孩子王的身份。

  實則，整個小山村，不算兩大靈道修者，除了幾個達到星境的獵人之外，其他人盡皆不是南宮凡的對手，甚至有著極為明顯的差距。

  “唔...”南宮凡點了點頭，算是應聲。如今，他心裏裝著事，可沒有太好的心情與這些童真未去的家夥們打鬧，他更多的心神放在即將可能出現的危險上。

  是廣方嗎？

  他不確定，但基本還是鎖定了在其身上。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威脅到他的地位了吧？”南宮凡幽幽一歎，他的誌向怎般會僅僅是在一個邊遠小村落孤獨終老？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南宮凡想著最初廣方對自己的多般照顧，又很快轉變為疏遠。再想到廣曄老先生在得知今日要進山後顯露出來的老態。心神不由感到一陣惆悵。

  很顯然，廣方在得知南宮凡整天與廣曄為伍後，甚至是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心思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

  不過，相比起山村之外其他人的深沉，廣方這般直接將心思寫在臉上，又顯得可愛了不少。

  “如果可以，我想我會饒你一條命的。”南宮凡心中默念，也不知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廣曄做出承諾。

  不過，他很快便發現了不對——

  自己好像並不是小方的對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尖，突兀感覺到了一股氣息正在緩緩靠近，已經變為一片虛無的三眼微微轉動，身後的一切都立體的呈現在眼前...

  廣方正從村落中走了出來！

  其麵龐冷峻無比，經曆三月時間，已經漸漸有了一股威嚴伴隨在身。

  活蹦亂跳的孩子們立刻安靜了下來，目光中帶著畏懼，甚至不敢正眼看向廣方。

  廣方緊緊盯著南宮凡的背影，直到走近了，才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起挺早？”

  “上次不知道時間，便讓大家夥等了我許久，這次自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南宮凡回過頭，做出一副剛剛發現廣方的樣子。

  “嗯，很好。”廣方似乎想做出親近的模樣，可怎般都有些生硬，最後不得不放棄，一步步走向最前方。

  南宮凡默然打量著他的背影，光從給他的感覺來看，廣方是遠遠不如三個月前帶給他生死危機的黑袍男子。說起來，直到如今他都對當初自己是怎般被廣曄救下的不怎麽清楚，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睡了三個多月的木床上，甚至身上的傷勢都差不多複原，就連破損僵屍之心都在緩緩愈合，如今更是恢複了大半，或許用不了多久便能徹底痊愈。

  也是由此，南宮凡才對廣曄的醫術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之後更是生起了拜師之心。

  “不過，這畢竟是真正的靈道修者，哪怕我比起當初體質又有了進步，想要越階而戰還是沒有一點希望。更何況，如今僵屍之心還在溫養，根本無法化身寒冰僵屍，越階而戰更多隻是紙上談兵罷了。”

  念及此處，南宮凡不禁心神一緊。

  不過，此處不比城鎮中那寬敞的街道，野外的眾多風險，也是他可以利用上的一點，相對來說事情還沒有那麽緊急。

  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代價會不會有些太大了？

  南宮凡在這兩個月完全放飛了自我，進入了沉澱之中，根本沒有想太多。此時，他才不禁深深地問自己，是否要繼承廣曄的衣缽學醫？

  “要學醫嗎？”

  南宮凡想起在七七大陸時，自己便當過一段時間的醫生，那種救人時的心曠神怡，不僅僅是心靈上的升華，更是如浩然正氣一般對陰邪有著極大的壓製作用。就是在他會了那三腳貓醫術後，邪念出來作祟的頻率明顯降低。

  “學！”

  “為了壓製那不知道在背地裏謀劃什麽的邪念，為了保護自己那根奇異的骨頭，乃至為了莫須有的因果，這醫術都得學！”

  南宮凡總算堅定了自己的心，這醫術是學定了。不過，也僅僅是學醫罷了，他可不會在這小山村待個幾萬年。若是廣曄以此為條件，他絕不會答應，大不了就根據那淺薄的巫醫技藝自己一步步摸索，實在不行還能借助天機閣買三兩醫術典籍自己鑽研。

  天空剛露出一絲魚肚白，除了那些老邁得實力大減，或是傷病加深的人，或是還未吸納靈力的毛頭小子，小山村所有村民都來到了這村口。

  熙熙攘攘，所有人目光都盯著前方負手而立的廣方。

  他們都知道，老村長或許很快便要老到走不動路了，或許就最後三五百年光景的時間便要與世長辭，以後便是眼前這正值壯年的靈道當他們唯一的守護神。

  不過，廣方威望畢竟還不夠，村裏有不少人都比資格要老上幾分。

  先前的熱乎勁一過，此時對進山便顯得躊躇了起來。哪一年沒有三兩人栽在山裏？或許運氣不好的時候，一個五人小組栽到靈道妖獸懷中，那便是一個人也回不來。就算不是靈道妖獸，強力的星境也不是這些村民能夠招惹的，隻要遇到，便要丟下三兩個同伴才能逃出生天。

  這不是演習，這是真正的直麵死亡。

  先前頭腦一熱，加上口齒留香的妖獸肉所帶來的誘惑，基本沒有一家不同意，可事到臨頭，他們終究是不太樂意了。

  兩三個月進山改善三五天夥食可謂恰到好處，再多便實在是有些無福消受了。

  “小方，是不是有些衝動了？”一個老當益壯的星境率先開口。

  廣方的瞳孔微微掀起波瀾，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怎般可能不燒起來？

  “次數增多，不代表便要獵殺更多妖獸，反倒是能清掃出一片區域來收獲靈草。比起靈草來說，妖獸肉便相對來說要低上一個檔次了。何況，這次不僅僅是你們要出手，我也一樣不會當個救火員，一樣會選擇一個熟悉的靈道妖獸下死手。”

  廣方聲音平淡，星境老者微微蹙起了眉頭，猶豫了一番，還是開口說道，“對靈道妖獸出手，是不是有些太過倉促了？雖成功之後能獲得不少還未成熟的靈草，可豈是說成功便能成功的？要不...我們把老村長也叫上？”

  “不必了，我既然做出如此決定那自然要著完全的把握。老村長已經為小山村付出了如此之多，好不容易決定安享晚年，除非必要，還是不叨擾他為好。”廣方揮了揮手。

  星境老者所有話都硬生生憋了下去，提言兩句就罷了，若是不知好歹，那便是在挑戰靈道修者的威嚴了，他並不會幹如此蠢事。

  連這位資格最老的獵人都铩羽而歸，其他人更沒有觸犯廣方眉頭的意思。上百號人邁動了步伐，向不遠處他們極為熟悉的山脈走去。

  南宮凡默然跟在隊伍最後，他眉頭同樣緊蹙，隻覺得廣方極為天真。

  從氣息分析來看，廣方實力哪怕在爆星境中都算不得強者，隻能說是稀疏平常的靈修，或許連星境都不一定經曆便踏入了靈道，就算有所經曆，所凝聚的星辰也不會很多。這樣的修士，哪有資格去挑戰同階妖獸？

  同階妖獸基本對標的是靈體雙修的人族，人族隻有同階佼佼者才能與其作戰。至少，眼前的廣方，或許能在爆星境妖獸手上保得性命，可想將其斬殺無意義天方夜譚，基本沒一點可能。

  “難不成是以前跟在曄老身邊，高估了自己？”

  南宮凡在心中嘀咕。不管其是真正要去挑戰大妖，還是要禍水東引以此來針對自己，他都決定此次進山之後便與其拉開足夠的距離，自己去山野之中玩一會兒，在太陽落山前回落到山脈跟前的空地上便行。

  “希望他不是真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