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凡一眼便看穿了，這座劍神山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陣紋。

  果然，一般情況下，根本無人能靠近這被劍神大陸奉為聖山的地方。

  當然，這一點對如今的南宮凡實則並不使用，隻要他願意，哪怕天級陣法也根本擋住他前行的步伐。更何況眼前這座遍布劍神山山下的多半還不是天級陣法。

  “這陣法倒有幾分意思。”

  南宮凡嘴角上揚，或許是此方大陸以劍為尊，哪怕是陣法也沾染了許多劍意，攻殺性方麵更上一層樓。

  猶豫了一下，他並沒有選擇硬闖進去。

  如今七七大陸人族大半勢力聯合抗敵，該給的麵子還是得給上幾分。

  身軀緩緩下落，觸及地麵便一步邁出。

  山門寬廣，上書“劍神”二字，其後三條道路綿延。

  中為“落雪”，左“蜀山”，右“飄風”。

  劍神大陸之上，實力最為強勁的三大宗門，一齊擠在這山上。算是守望相助，也因為誰也不服誰，不願聖山旁落。

  甚至旁邊的山脈還有幾大宗門，總之劍神山脈，幾乎囊括了劍神大陸十分之七八的頂尖勢力和強者。

  落雪劍宗正是這一代的劍神所在，一身實力已達圓滿。

  至於蜀山...

  南宮凡抬起步伐，往左邊的道路而去。

  上次立威，蜀山當代掌門許年正好一頭闖到槍口上，南宮凡強勢將其斬殺，彼此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調解。若此時蜀山劍派還不識抬舉，他並不介意花費一番手腳將這個隱患如翻天門那般完全清楚。

  修者的世界，很多時候就是如此。根本沒有對錯之分，隻能說許年命不好吧，還給蜀山也引來了極大的禍患。

  山路幽深，看似毫不設防。

  這實則也是太多強者匯聚在塵道大陸的緣故，否則以蜀山劍派的實力，怎般也會派出一個地境修者坐鎮山門，而如今卻全麵龜縮，整個宗門可能都隻有一個地境修者鎮守。

  南宮凡眼前漸漸浮現了圍牆，一扇鐵門呈現眼底。

  “蜀山”兩個大字是那般耀眼。

  “這應當是蜀山，牌麵最低的一次了吧？”南宮凡揚了揚眉頭。

  想想主大陸的蜀山，僅僅是這兩個字，都能讓人為之側目。

  “咚咚咚。”

  南宮凡重重叩響鐵門。現如今的每一步他都走得極為有禮，並沒有仗著實力以勢壓人。

  “誰？”

  一道聲音自鐵門後響起。

  “南宮凡前來拜山，想去山頂參悟劍碑。”南宮凡悠悠開口回複道。

  “南宮凡？”門後的人發出一道充滿疑惑的聲音，“唔？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是如今聯盟之人。”南宮凡眉目微垂。

  他知道，在許年隕落之後，蜀山劍派並沒有脫離聯盟，那接過掌門之位的高階地境一下子收斂了不少，甚至還以掌門之軀去當押送血食之人...

  顯然，這新任掌門十分機智，知道失去頂梁柱的蜀山，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試圖穩固自身地位，而是抱緊聯盟各個大佬的大腿，以求一線生機。

  “噢！原來是聯盟之人。”

  “吱呀”作響，鐵門緩緩敞開。

  南宮凡鼻尖微蹙，他嗅到了一絲非比尋常的氣息。蜀山劍派不愧為劍神大陸三大宗之一，空氣中似乎都摻雜了劍的味道。在此處修劍，會比其他地方輕鬆寫意不知多少。若是時間足夠，磨煉出劍意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這磨煉出來的劍意，大部分都是最低等次的劍意。蜀山劍派並沒有精修劍意的法門，能無中生有領悟出劍意，對他們來說都是天大的幸事了。

  門後是一個長相俊逸的年輕人，身背長劍，長袍飄飄。

  他掛著笑容，滿目尊敬，“這位大人，請你出示一下令牌。”

  南宮凡麵色不由古怪了起來，哪有將宗門打開，再出示身份證明的道理？若自己此時心有歹意，不是可以隨意作為嗎？

  看來多半是個沒在江湖中洗禮過的小年輕...

  南宮凡搖了搖頭，隨手將自己的令牌丟了出來。

  年輕人手忙腳亂的接過令牌，看了半晌，麵龐浮現一絲粉色，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隻能確定你是聯盟之人。不如，你跟我去見宗內長老吧？”

  “好。”南宮凡眺望略高的地方，青竹叢生，雲霧繚繞。

  他想到了星空界那座蜀山，心中的殺機不由淡了不少。再怎麽說，蜀山跟自己也有一段並不太完美的邂逅，不過若加上與李太白相識，也算是極為完美了起來。

  這應當便是下界那蜀山劍派的延伸吧？三千年能發展到如今地步，也算是不錯了。

  年輕人關上鐵門，四周一下子顯得更加安靜了起來。

  這方宗門，看似隻有石牆和鐵門環衛，實則陣法早已開啟，若是強闖，必將受到反噬。

  年輕人在前麵領路，這害羞的家夥，甚至不知道與“客人”交談幾句，隻是悶頭趕路，不加言語。

  南宮凡感覺到有意思，開頭笑道，“你領悟出劍意了嗎？”

  年輕人微微一頓，轉過通紅的臉龐，似乎顯露出了一絲愧疚，“我天資不佳，未曾領悟出劍意。”

  自己一句話，不會讓一個對未來充滿向往的年輕人，就此墮落了吧？

  南宮凡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開口安慰道，“這屬實正常，我這一路走來，所見之人，領悟劍意的也很少，能讓我為之側目的，那就更少了。這並非是你天資不佳的緣故。”

  年輕人瞳孔微微閃動，若有所思，“前輩也是劍修嗎？”

  “是。”南宮凡點頭一笑。

  “嘭！”

  年輕人跪在了地上。

  這過程之中，南宮凡本能阻擋，隻是猶豫了一下，這年輕人太果斷了，就跪了下去。

  不過，南宮凡還是微微錯開了幾步，並沒有承受這一跪。

  他蹙起了眉頭，“你這是幹什麽？”

  “前輩，小的剛剛拜入宗門近百年，還算是外門弟子，如今還沒有真正的師傅...小的想拜前輩為師。”

  南宮凡麵色古怪了起來，蜀山劍派的弟子要拜自己為師？這是要搞什麽？手掌一抬，靈力湧動，將年輕人從地麵拉扯了起來，“我並非蜀山劍派之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年輕人滿目失落。

  自己是有宗門的人，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有了師傅，前輩如此作為也可以理解了。

  “好了。日後若是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千山閣尋我。我如果有空，自會親自為你排解疑惑。”

  年輕人點了點頭，沉默著轉過身往前走去。

  很快，一方大殿呈現眼底。

  “前輩，長老就在其中，等小的我先去叩門。”年輕人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南宮凡點了點頭，這小家夥不認識自己，那長老必然會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極有可能知曉自己將許年斬於馬下。不知會是什麽樣的態度呢？

  他突兀感覺到有趣起來。

  極有節奏的叩門聲響起。

  半晌，大殿之中才傳出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

  年輕人激情似火，神經大條，擅長攻堅；老人沉穩，便坐鎮宗門，才能讓宗門大部分強者不在時，也能井井有條。

  “哪個小家夥又來吵老夫睡覺？”

  “毛長老，小的航下下。有聯盟的大人前來拜訪。”航下下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

  “航下下？”毛長老疑惑開口，顯然並沒有聽聞過這個名字。宗門弟子超過五千，一個極為普通的外門弟子，很難在長老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哪位大人？所來又為何事？”

  “是南宮大人，小的已經將他領在了門口。”

  “南宮？”驚恐交加的聲音響起，隨之傳來的還有一道頗為奇怪的聲音。

  好像是這毛長老正在喝水，此時一口噴了出去。

  “對，正是南宮大人。”航下下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大殿之內安靜了下來。

  南宮凡雙手抱胸，直麵大殿鐵門，似笑非笑。

  “吱呀”...

  鐵門拉開，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顯露出來。

  毛長老臉上堆砌著唯唯諾諾的笑容，整張臉看起來像是一朵菊花。他無視了身邊的航下下，目光鎖定在前方那道同樣年輕的身影之上。

  頭皮發麻...

  這人果然是那尊殺神！

  他來我蜀山劍派幹嘛？難道是要趕盡殺絕嗎？

  毛長老心裏念頭湧動，卻不敢在臉上顯露出分毫，將畏懼壓在心頭，“南宮大人，你要來我劍派，怎般不提前說上一聲？小的有失遠迎，實在是不好意思。”

  “湊巧而已。”南宮凡麵色一板。

  毛長老的心隨之“噗通”一跳，“大人有什麽吩咐？小的絕不會有一點推脫，一定會給大人幹得漂漂亮亮。”

  南宮凡悠悠一歎，毛長老果真知道自己是誰。不過很顯然劍派知道此時根本無法阻擋自己的鋒芒，選擇了避戰、認慫。

  他瞬間感覺到無趣了起來。

  興致缺缺的說道，“我要參悟劍碑，安排一下吧！”

  “嘿，哪還用什麽安排？大人來我們這小地方借道去參悟劍碑，那是我們的榮幸。”毛長老覥著臉說道。

  “好吧。”南宮凡沒了殺心，滿臉無所謂的樣子。

  “大人，跟我來。”毛長老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如今劍派就毛長老一個人坐鎮，想必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讓這位航下下帶我去就行了。”南宮凡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還有幾個玄境長老，宗門內不會出現什麽亂子。何況，隻是上去一趟，並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毛長老邁動腳步。

  南宮凡淡淡一笑，抬腳跟了上去。

  走在羊腸小道上，南宮凡瞳孔中閃過一絲沉醉。

  越是靠近劍碑，四周彌漫的劍意就越發明顯，好像遨遊在劍的海洋，讓他這個劍修感覺到發自心底的舒暢。

  看來此處的劍碑，比起星空界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才是正常的，修者的天賦、悟性實則並非一成不變。你讓一個黃境修者與地境相比較，完全是在欺負人。若將蘊意高深的劍碑放在星空界的話，那完全是在欺負人，哪怕當初的南宮凡也絕沒有參悟的可能。

  毛長老微微轉頭，想說些什麽，可看其這副樣子，便已明白，這有史以來最快達到一界無敵的天驕，已經被不知多少人奉為第一天驕，果然名不虛傳。

  壓力漸生，毛長老額頭有幾滴汗珠浮現。他如今對劍意沒有一點領悟，在這樣的環境中前行，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後麵有一尊殺神，他還是強撐著自己老邁的身軀繼續前行。就連前幾次想要參悟劍碑時都沒這麽賣力。

  南宮凡完全沉醉在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之中。嘴中時而輕喃，“原來，這才是劍嗎？”

  “原來這才是劍意應該有的體現嗎？”

  其身後背著的黑龍劍，鋒芒盡皆收斂在劍鞘之中，此時也微微顫抖，發出清脆的劍吟聲，與周遭環境隱隱相和。

  毛長老步伐越發艱難了起來，在周遭淡淡劍意的不停鞭策下，甚至已經遺忘了身後殺神的存在，隻是有一道念頭在告誡他要一往無前直達山巔。

  南宮凡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越過了毛長老的身軀，因為本就身懷劍意，這樣的壓力他完全可以無視，而心中的饑渴，讓他迫不及待想要去看那劍碑的真麵目。

  他同樣遺忘了作為領路人的毛長老存在，不過到了此時此刻，有沒有領路人實則都是一個樣子，隻要順著劍意的指引往前行進，遲早都會走到劍碑跟前。

  隻能聽到他嘴中不停念叨著。

  “不夠。”

  “還不夠。”

  也不知道南宮凡到底是在說什麽不夠。很有可能是周遭的劍意還不夠濃厚。

  ......

  劍神山巔。

  一方石碑在樹木遮掩下，除了其上略顯淩亂的痕跡之外，看起來平平無奇。

  實則，就連這痕跡，隻是看的話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好像野獸路過時，隨手留下的爪痕。

  一道略顯纖瘦的人影在石碑前方浮現。

  他身背長劍，步履輕鬆，眉目之間滿是朦朧的色彩，似乎正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一步步來到石碑跟前，迷茫的眼睛突兀有了光彩，打量石碑之上雜亂的痕跡，滿臉驚歎。

  “這就是劍，這就是劍意吧？”

  出於警惕，他掃視了一方四周，免得自己在此地參悟劍碑時被人打攪，到時可沒地方去哭。

  劍碑四周草木極為茂盛，枝葉甚至搭在了劍碑之上。不過，這些樹木似乎也有幾分古怪，樹葉如劍，甚至繚繞著點點劍意，像是拱衛劍碑的忠誠侍衛。

  地麵雜草叢生，一看就很少有人來到此處。

  “這有些不符合常理。”

  嘴中咀嚼的話音剛落，他便反應過來了緣由，或許是大部分人都無法來到這劍碑跟前吧...那劍神山上三大宗門說是為了保護劍碑不被人破壞，這個蹩腳的理由便有待商酌了。多半還是想獨霸這方劍碑，自己無法參悟的東西，也不願別人去參悟。

  南宮凡懶得去思考其中的齷齪，有劍意的保護，他也安心了，可以就此把心神全都投在劍碑之上。

  同時心中感歎。兩方劍碑最大的不同或許並是在此處了。

  劍神山這一座每時每刻都在向外擴散劍意，沒有一定實力或者領悟的人，根本無法靠近劍碑，更遑論將其參悟了。也難怪這麽多年以來，真正完全悟透劍碑真義的隻有夏婼一人。

  若不管何人都能輕易靠近劍碑，以地境圓滿五千年壽命來算，堆個兩三千年在這劍碑上完全不叫一個事，借此領悟完全悟透劍碑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處，南宮凡才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那些能參悟劍碑的人，在見識到劍碑的好處後，又豈會不膩在此處？按記載來看，劍碑存在的念頭根本無法去考究，至少也是十萬、百萬年頭來計數。怎般會隻出現一個？

  應當是能引起劍閣注意的隻有一人才對，否則此地修者也不至於不知曉蜀山劍閣的存在。這就是蜀山劍閣收徒的條件了，跟他更沒多大關係。

  南宮凡眸子越發專注，心神全部收斂。

  如今在他眼底，除了這座劍碑之外，再無他物。

  他就這麽盤坐在劍碑跟前，沐浴著劍意的洗禮，開始參悟劍碑。

  僅僅是一刻鍾時間，南宮凡便漸入佳境。

  突兀，一縷不起眼的光彩浮現，南宮凡眼中騰躍起喜悅的色彩。

  光彩往天際飄去，南宮凡的瞳孔隨之而動，隱約間能發現，他瞳孔深處漸漸變得空洞起來，跟常人丟失了魂魄有幾分相似。

  似乎南宮凡的心神已經隨著那道光彩從天地遠去。原地隻留下了一具臭皮囊。

  光華完全消失。南宮凡身際也失去了氣息，宛若一個活死人立在此處。

  此時，隻有劍碑上的痕跡仍然在展露光華。同時，四周的劍意似乎更加濃鬱起來。

  能清晰看到，樹木的枝葉被氣流激飛，在唰唰聲中豎立，將劍碑完全展露了出來。

  四周充滿了各種氣息，神秘、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