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天色已向晚，華燈初上。

  漱芳齋座落在十字大街，這條街乃夫鍾城的主街道，各種商肆，茶館酒樓等林立。它們的門口或窗戶上插著幌子，上寫著茶、酒等等，招攬生意。

  今晚沒有宵禁，男女老少出來遊玩，熱鬧非凡。

  李斯和張一屠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然後抬頭一望，漱芳齋就在眼前。

  張一屠拍拍李斯的肩膀，笑道：“怎麽樣！好大一個門樓！不知道婊子們色藝如何！“

  李斯沒說話，抬頭一看，但見“漱芳齋“三個篆字曆曆在目，兩邊還有對聯，“峰蘭疊嶂賞珠翠，玉香藝全漫層帷“。李斯“咦“了一聲，大門口並無人接客。

  “咦什麽！”張一屠推著李斯邁開大步往裏走，走到二道兒門，方才見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在招攬生意。

  “喲，兩位公子，裏邊請！”

  婊子們見客人上門，就有人半露酥胸，抱著了胳膊，生怕跑了生意。

  漱芳齋乃三層小樓，張燈結彩，間雜著男女的戲謔放肆的笑聲。

  “你好滑呀！”

  “你好壞！癢癢癢！”

  “好滑呀！”

  “這裏更滑！”

  李斯尷尬的一笑，轉頭要走，被張一屠一把拉住：“來都來了！”

  張一屠久慣風月，進了一間客房，銀子往桌麵上一丟，老鴇子立刻眉開眼笑，招呼上一桌上等好席麵，又招呼姑娘們進來陪客。

  張一屠久慣了的，與姑娘們並股而坐，攬著一遞一口飲酒。

  李斯沒見過這陣帳，渾身不自在。

  “喲，大爺，你敢情是個雛！來吃奴婢一杯！”等閑幾個女人纏上了李斯。

  “爾等誰把這位爺伺候舒服了，我賞銀子！”張一屠笑道。

  李斯硬著頭皮應付，少不得喝上幾杯。

  “打打打，打死你這小畜生！年紀輕輕，一文錢不帶，敢來叫姑娘！”突然中廳一陣喧嘩。

  “別過來，聽見沒，再走一步，本公子不客氣了！”一個年青的聲音呼叫道。

  “養你們幹啥用！吃白飯嗎，上！”老鴇子不用出麵，龜奴喝著幾個打手。

  “幹嘛呢，這是？”李斯問。

  “呦，公子，你可不知道，這叫吃白食！白玩了姑娘身子，不給錢！見怪不怪！”一妓女咯咯咯笑著說。

  “吃白食，怎麽處置呢？”李斯問道。

  “公了，報官唄！私了，要麽給錢，要麽打死！打死了，找個亂墳崗，一扔完事！”一婊子輕描淡寫，不以為然。

  “打死！找個亂墳崗，一扔完事！”李斯驚歎道：“屍身被野狗、狼扒吃了，隻剩一堆骨頭！”

  “可不是！”張一屠道：“婊子門戶四邊開，無金無銀別進來！有錢軟香懷裏抱，無錢亂墳堆裏埋！”

  “喲，這位公子這麽有才情！來，喝個交杯酒！”一婊子摟著張一屠口對口送酒。

  李斯起身，推開窗，往樓下中廳看，但見幾個彪形大漢，圍住一年青後生，這後生手持一桌子腿，背靠牆麵，與他們相持。

  樓上窗戶紛紛推開，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嬉笑著看戲。

  “上上上！”龜奴連聲催促。

  “著！”一大漢向前衝，被少年一棍打在腿上，大漢嗷一嗓子，敗下陣來。

  “你們放我一馬，本少爺回家取了銀子就來！可好？”那少年持桌腿，護住麵門，說道。

  “呦，姑娘們賺的辛苦錢！你這位公子，這錢都能昧下！”

  “本公子銀子掉了！你們可以打聽一下，我幾時欠過人錢！”少年口才便捷。

  “你這是腳底摸油一溜了！”邊上有人戲笑。

  “空口無憑，給個抵押！”

  “簽個賣身契！”

  “你們忒壞了！我隻是叫個婊子聽聽曲，你們即然要我以身抵債！爾等癡心妄想！來吧，拚了！”少年持棍在胸前，一副拚命的駕勢。

  “不行，雙掌難敵四手，再相持下去，這位公子非吃虧不可！”李斯說道，然後問張一屠：“還有銀子嗎？”

  “給！”張一屠摸出一包銀子，丟給李斯。

  李斯捏一捏，有幾十兩，就向著樓下喊了一嗓子，“有話好商量！”

  李斯拉了一下張一屠，一齊走下樓，來到中廳，推開眾人，擠到跟前。

  李斯抱拳道：“諸位，請罷手聽吾一言！”

  龜奴一見，忙喝住了眾打手，一齊聽李斯說話。

  “我見這位公子，不像是賴帳之人！敢問他欠了多少兩銀子？”李斯抱拳問。

  “一桌酒席，幾個姑娘！”龜奴說道：“三十兩！”

  “三十兩銀子，就讓這位公子以身抵債，豈不是誤人子弟！”李斯說著，把銀子包丟給龜奴，“這是四十兩銀子！這位公子的帳，我幫他清了。”

  龜奴接在手裏，掏出來一數，足足四十兩白銀，立馬換了笑臉，“這位爺請客，公子咱兩清了！請吧！”

  “兄台！請！”李斯拱手道，“樓上一敘可好？”

  “我沒讓你救我！”那公子不領情，揚長而去，臨末丟來一句話，“我會加倍奉還！”

  “你看這孫子！”張一屠恨道，“走，接著吃酒。”

  果如張一屠所言，窯子可以打探軍情，原來夫鍾城鍾太守新納的小妾，就出自漱芳齋。

  “那個老東西，軟踏踏的，沒用的東西！不知道柳玉圖的啥！”一個婊子恨道。

  “喲，我說姐姐！那鍾太守微服私訪，先訪的你，你東嫌西嫌！結果好了，讓柳玉占了高枝！”

  “我才不稀罕！那老東西，又生不出子嗣，柳玉抬進去，也沒幾天福想！”

  “亨受一天是一天！”

  李斯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原來這鍾太守懼內，年青時曾生過一男，後來死在戰場了，現今晚景淒涼，想納妾繼香火，夫人不肯。這鍾太守偷偷納了幾房小妾，都被夫人查到，並給錢遣散。一日，鍾太守酒後失言，與夫人大吵一架，被夫人趕了出來，信步來到漱芳齋找找樂子，一則年紀大了，五六十歲，二則被夫人打了，身上衣裳被撕破了，三則銀子又沒帶足。這鍾太守進了漱芳齋，婊子們隻重衣冠，無人接待，幸得遇柳玉姑娘，治酒宴相招待，相談甚歡。後來，下人來尋，鍾太守幫柳玉贖了身，一駕馬車，拉回去，作了愛妾！

  自此，老鴇子趕著認了親，柳玉又飛上枝頭，做了鳳凰。

  如此佳話，自然成了姑娘們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