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等一夜急行軍，清晨時，已遠遠來到夫鍾城前。

  李斯不由得駐足觀瞧，但見一座城牆擋在前方，城門洞開，城垛上站著穿盔甲的將士，旗幟插在牆上，迎風招展。

  “司晨，有異樣嗎？”負芻提著劍，站在身旁，輕聲問。

  “負公子！”李斯回首說：“太遠了，看不清！要不找片樹林躲一下，等時千羊打探詳情回來了，我們再進城不辭！冒然進城，萬一有不測，來不及反應！”

  “時千羊走了多久了？”胡庸一撫著凸起的腹部，心內神往說道，“如果此刻有一張床，我吃飽喝足，我再躺床美美睡一覺，賜個將軍都不換！”

  “按計劃該返來了，莫非出了意外！”張一屠擔憂道，他兩隻眼皮打架，困得不行。

  “司晨，你帶他他躲樹林裏藏身，別讓人發現了！”負芻略一沉思說道，“張一屠，你跟我進城探探！”

  “快看那是誰？”胡庸一指著前方道上遠遠過來一騎，“時千羊！”

  “分散！”負芻揮手令眾人散開，百十號分散開，貓在路邊，草叢裏，樹林旁。

  “負公子！”時千羊奔近了，才下馬匯合。

  “怎麽樣？”負芻盯住時千羊眼睛問。

  “來，喝口水！”李斯見時千羊兩眼有血絲，衣掌有一角扯裂了。

  “負公子！”時千羊接過水，咕嘟咕嘟仰脖子喝了，然後喘口氣說：“我快馬加鞭，一個時辰前，用飛爪翻過了城牆！摸著進了太守府！太守姓鍾，剛納了小妾！我潛入他臥室，他睡得狗一樣，我摸出來鑰匙，拿了他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城門。”

  “城裏安全嗎？”李斯問。

  “安全！沒見加強防守的意思！”時千羊說道，“我出城門時，沒用令牌就出來了！”

  “那分散進城休息，晚上接著趕路！”李斯問道。

  “我順了一封信！”時千羊從懷裏抽出來，遞給負芻。

  “這鍾太守乃是孔少詩的人，這封信乃是孔少詩讓他遲緩宰無允的兵馬，讓宰無允無功而返！”負芻把信遞終李斯，“孔少詩太可惡了！雖然他是我們的敵人，但是太可恨了！令尹殺他殺的太好了！”

  李斯展策觀看，但見其信略曰：薛兄親啟：孔某奉魯公密旨，欽差監軍，以破楚軍，兄必阻宰之兵馬先動，侯孔某先功成，保兄入曲阜！勿疑！

  “奸佞該死！”李斯恨道，“魯國有如此人，何愁魯不破也！”

  “司晨可有良策？”負芻問道。

  “負公子！”李斯捋順道，“我有一事不明？這種密信，鍾氏何必保留，不焚掉呢！這可是殺頭之罪！”李斯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鍾氏怕孔少詩過河拆橋，這是留一手！即然鍾氏如此，乃可以利誘，且有把抦在我等手中，不如如此這般！”李斯俯在負芻耳邊，輕聲細語說道。

  “好！”負芻沉吟半晌道，“兵行險著，就這麽幹！”負芻一拍大腿道，“風險大，收益大！”

  “聽公子號令！”四人叩首道。

  “分散入城，晚上行動！”負當揮手道，斬釘截鐵。

  眾人分散進入夫鍾城，找客棧打尖，吃飽喝足，然後去臥榻上補一覺。

  “司晨，別睡啦，李司晨快起來！“李斯沉睡在床榻之上，被人推醒，睜開雙眼朦朧中一看，張一屠，裂開大嘴，嗬嗬笑著，伸出粗壯的大用，正在搖晃自己。

  ”幹嘛呀，你這是！”李斯一個翻身，軲轆坐起來，揉著惺忪睡眼，恨恨地罵道，“幹嗎呀！能不能讓人睡一個安穩覺呢！我昨夜行軍，骨頭都散架了，現在還全身酸痛！走開！”李斯罵完，不耐煩地倒身，接著又要睡。

  張一屠不幹了，他伸手拉起李斯，非要讓他起來。李斯邊推開他的手邊罵道：“張屠夫，你幹嘛呀？”

  “司晨，陪我逛一下窯子！找個娼婦樂樂唄！”張一屠笑著說。

  “滾蛋！“李斯罵道：“你怎麽不分場合！咱們幹嘛來了？節外生枝，你找死呀！”

  張一屠陪著笑說：“哎呀！司晨，李斯，李參謀！我這叫打探敵情，打進敵人內部！”

  “窯子裏有什麽軍情？屁話！糊弄誰呢你這是！”李斯甩開張一屠伸過來的大手。

  “窯子裏，當然有軍情啦！你想誰來逛窯子？都是什麽王公貴族啊，什麽各級軍官啊對吧！走吧，走吧，我請你！”張意圖笑著說。

  “你去找負公子、石千陽、胡庸醫，他們去！我要睡覺！“李斯不理。

  “我才不找他們呢！“張屠夫解釋說：“負公子乃主將，他沒空！胡庸一一身藥味，那個娼婦對藥材感興趣，掃興！再說了，胡庸一隻對藥材感興趣，他對女人沒興趣。時千羊淨琢磨怎麽偷了！“張一屠撇嘴笑罵道：“你們這些文化人哪！自以為讀幾本破書，好像高人一等。其實，你心裏麵癢得像貓抓一樣，麵上還裝作柳下惠一樣。我呸！“張一屠拍著寬闊的胸膛說：“學學老子我，想了就去做！”

  “行啦！反正睡不著了！走吧！我去買書，你去打探軍情！”李斯一躍而起，抓起衣服，披在身上。

  “走著！我請客！”張一屠伸手往懷裏一摸，掏出一包銀子，晃著笑道。

  夫鍾城並不大。

  天子之城，諸候之城，大夫之城，各有規製，不準僭越。

  但春秋戰國之後，周天子日漸式微，諸侯們紛紛逾製，連帶著大夫之城也逾製了。

  李斯與張一屠並肩來到街巷，但見阡陌交通，商肆林立，販夫走卒，比肩而行。

  李斯張目四望，見婦女穿紅掛綠穿行著，兒童紮著衝天辮，在街麵上跑來跑去，笑個不停。

  李斯歎道：“魯乃禮儀之邦，孔子大道之行也！可惜這些小民不知禍之將至矣！“

  “司晨你看。”張一屠手望前一指。

  李斯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但見幾個乞丐，或臏腳，或刖鼻，或拄拐杖，衣衫襤褸，邊行邊乞討。

  “哎！”李斯說道：“銀子呢？”

  “乞丐這麽多！能給多少！”張一屠伸手掏出一串鬼臉幣，遞給李斯。

  “鬼臉幣不行！會暴露身份！”李斯接手裏一看，楚幣在夫鍾城花不了，“銀子！”

  “給！”張一屠從懷裏掏出一塊來，約莫半兩，嘀咕道：“窮大方！”

  “給！”李斯把銀子放在一乞丐的缽裏。

  “謝謝！大善人！”幾個乞丐一起磕頭。

  乞丐們去了。

  張一屠一打聽，還真有一座妓院，名喚作：漱芳齋！在前方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