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時，耳邊傳來叮叮咚咚的水落擊石聲。

  不遠處，有飛鳥在抖落千羽，婉轉低吟。

  空氣似乎靜謐了下來，身下的觸感冰涼而冷硬，寒氣貼骨而入，她冷的直打哆嗦。過度的寒冷和腰間的疼痛，將她從昏昏沉沉中一點點的拽醒過來。

  白果果神智回籠，睜開了雙眼。

  她沒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枯枝藤丫分割成一塊塊的昏黃天色。

  四周霧氣彌漫，群山隱現。空氣中飄來潮濕腥臭的氣味兒，許是凍死的野獸的屍體，在回暖的氣溫下逐漸腐化而至。

  白果果慢慢支起身子，伸手撥開迷霧，從一片土黃泛著黑綠的霧氣中，往遠處望去。

  目之所及不及十丈，隻見周遭景物皆被霧氣籠罩，不見天日。

  收回視線，近處打量，她的身下是一方橢圓形石台，上麵斑駁苔生，看不出年月，因挨著河水而生，所以她才會感覺格外的潮濕陰冷。

  她見岸邊有一小塊幹裂的土地，被幾棵粗壯虯結的老樹藤環繞著，便踉蹌著走過去，想要攀上樹幹，離水邊遠點。

  可是她還沒走上兩步呢，就聽從頭頂上傳來一個邪魅肆意的聲音。

  “呦，姑娘醒啦？”

  白果果循聲抬起頭，就見頭頂的樹幹上，抱臂躺著個一襲紅衣的美豔男子。

  他麵覆紅紗，袍擺垂掛下灰褐色的枝條，紅的驚心，灰的死寂。隻見他一雙風流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白果果不自覺戒備了起來。

  額……不過，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好生熟悉，似乎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

  “是你救了我？”白果果仰著臉打量了他幾眼，遲疑著問道。

  紅衣男子姿勢灑脫的從樹上跳下來，走到她身邊，仔細的端詳了她兩眼，然後他聳著肩，攤手笑道：“嗬，汴京一別，姑娘兩次不識真君啊！”

  “額……”白果果後退一步，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邊退邊想。

  紅衣男子背著手，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突然，她停下了步子。

  紅衣男子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白果果‘啊’了一聲，伸手指向他。“你……你是玉麵修羅……汀風月！”

  “正是在下。”汀風月笑著拱了拱手。

  “多謝兩次救命之恩。”白果果忙也對他拱手行禮，真心的道謝。

  汀風月見她一臉菜色，體力不支的樣子，便一指橫臥在地上的樹幹，道：“坐下說話吧。”

  白果果點頭，挪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

  汀風月抱臂靠在她對麵的樹幹上，吹了聲口哨。

  不一會兒，從霧中飛出來一隻火紅的飛鳥，隻見它紅瞳閃耀，尾羽鮮麗如火焰，破開衝衝迷霧，朝著汀風月的方向飛來。

  白果果停下了揉著酸痛小腿的手，一臉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隻鳥。

  汀風月輕笑一聲，走近她，俯身問道：“我既救了你，可有償還啊？”

  白果果先是一臉茫然，然後才反應過來。她摸了摸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啊，她想了想，隻得把匕首遞給他。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恩公，你看……這匕首成嗎？”

  汀風月想了想，搖頭道：“太重了。”

  “啊？”白果果不解。

  “不如就這個吧。”說著，不等白果果反應過來，汀風月就伸手摘下了她腰間掛著的龍鳳佩。

  “哎！”白果果下意識抬手阻攔，“這個不行！”

  “就這個了。”汀風月邪魅的一笑，修長的指尖輕輕一轉玉佩，就將它拋到了半空中。

  火紅飛鳥伸長脖子一口叼住了玉佩，然後它傲慢的一轉頭，撲打著翅膀一頭飛出了濃霧。

  汀風月雙手叉腰，籲了口氣，挑眉對她笑道：“哈，好戲要開場了！”

  白果果眼睜睜的看著它飛沒影兒了，她有些氣惱的瞪著他。

  “這是我夫君給我的聘禮！”白果果一臉委屈的咬唇道。

  “嗬，你夫君很了不起嗎。”汀風月聳聳肩，“可是你身上就它最值錢了，不是嗎！我是個盜賊，你總得讓我物盡其用吧。”

  “哼！”白果果負氣的偏過頭去，心裏忍不住嘀咕著，真是個混不嗇的家夥，一點也沒有大俠的風範，賤兮兮的，真是讓人討厭！

  她一生氣就餓，就像現在這樣，她有些懊惱的捂住了咕咕叫的肚子。

  她沒臉看汀風月。

  “喏，姑奶奶，給你。”汀風月腳踩樹枝，跳上了樹，從樹枝上摘下來幾個紅果子，扔給了她。

  “哎呦，你輕點！”白果果手忙腳亂的在下邊張開袍擺，接著果子，好懸沒被打到頭！

  汀風月嘲笑她。“你可真沒用！”

  白果果坐回樹幹上，氣鼓鼓的大口咬著果子，不理他。

  別說，這紅果子有點蘋果的味道，酸酸甜甜的，還挺好吃的，她一口氣吃了兩個。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他的。她有點拖拖拉拉的小聲道：“謝了，恩公。”

  “呦，”汀風月懶洋洋的拋了拋手中的紅果子，“是不是你們女人都這樣口是心非啊！”

  白果果切了聲，對他翻了個白眼。“恩公認識很多女子？”

  汀風月哈哈一笑：“不多不多，也就紅顏知己遍布三國罷了。但像姑娘這般虎頭虎腦的還是頭一回遇上啊……”

  白果果撇了撇嘴，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在嘲諷她！

  “恩公慧眼識人，倒是我的不是嘍。”

  切，她才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呢！還是想想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吧，她還要與靈景匯合呢，可不能在這裏耽擱下去。

  “恩公，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啊？”她開口問道。

  汀風月斜了她一眼。“那你呢？”

  白果果打了個嗝。

  汀風月抻了個懶腰，晃了下頭，頭頂高束的馬尾巴，慢慢從肩頭傾瀉下來。

  真是個花美男，白果果移開目光。

  她清了清喉嚨。“那恩公，咱們要怎麽離開這裏？”

  “天亮了……”

  白果果抬起頭來看向他。

  汀風月一指天空。

  白果果轉眼，就見濃霧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慢慢轉淡散開，露出了一片藍天白雲來。

  她不禁心裏一陣激動。

  天色明朗，路就在眼前啊！

  “一直往前走，霧盡的地方就是出口了。”說著，汀風月當先往前走去。

  白果果忙緊跟在他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濃霧深深的崖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