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老祖
作者:
照貓畫虎反類犬 更新:2020-12-18 23:53 字數:3255
“很準嗎?”孫禹年衝她笑笑。
“當然了。”少女表情嚴肅,鄭重其事的說道,她裝出老氣橫秋的模樣,一本正經的教訓孫禹年。
“這是家族每月一次的例會,如果遲到的話……”
房間的深處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孫禹年立刻把頭抬起,望向了聲音發出的地方。
這聲音由不得人不去注意,因為實在是不同尋常。
不僅僅是交替的腳步聲,而且其中還夾雜著奇怪的混響,有種奇特的古香古韻,仿佛來自於數千年之前,讓人心中不由得一凜。
少女的聲音忽然低微,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她把頭低下去,孫禹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很明顯的拘束起來,素白的手在桌子下緊張的絞在一起。
很難想象,這樣無拘無束,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居然也會害怕。
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威嚴?
孫禹年打量四周,喧鬧嘈雜聲已經銷聲匿跡,房間內已經是落針可聞,主桌之上圍坐著的吳之一族成員,他們的表情也陡然嚴肅起來,身體微微挺直,迎接著某位的到來。
房間被的氣氛隨著腳步的響起,居然一瞬間變得肅殺起來。
吱呀。
這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門的方向,神情各異。
門的那邊,站著一個老婦人。
鵝黃襦裙,窄袖螺髻,淺綠色金線羽衣,頭插赤金鏤空孔雀簪,老婦人似乎並不喜歡西洋的東西,隻是穿著傳統的裝束服侍,和周圍洋溢著年輕氣息的人格格不入。
老婦人白發蒼蒼,顯然已經非常老了,甚至拄著蟠龍的木製拐杖才能勉強站著,這種木頭極其珍貴,在生長數千年的雷擊木上采集出,質地輕盈,但硬度甚至要淩駕於鋼鐵之上。
剛才孫禹年聽見的那種帶著古韻的沉悶聲音,就是這跟雷擊木敲擊地麵發出的。
老婦人身邊站著一個氣質如鷹一樣的年輕人,眼神深邃而冷酷。
老婦人目光淡淡的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孫禹年明顯能察覺到這些在社會各界上的呼風喚雨的精英居然都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那是發自靈魂的戰栗。
在她麵前,這些精英居然都好像等待批評的小學生一樣戰戰兢兢,什麽金融巨子,達官顯貴,流量明星,都顯得微不足道。
“很好,這次沒有人遲到。”
老婦人滿意的點點頭,發出沙啞的聲音,就像是秋風掃過庭院中蒼黃的落葉,讓人感到蕭瑟,蒼涼。
“當然了,聽說這次老祖你親自出席,我們怎麽敢遲到呢?”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趕忙嬉皮笑臉的說,姿態諂媚,言語間全是討好的味道 。
老婦人淡淡的望向他:“誰允許你說話的?”
中年男人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
“自己掌嘴。”老婦人旁邊冷漠的年輕人睥睨,生硬的命令道:“十下。”
中年男人麵上有猶豫之色,不過這種掙紮一閃即逝,他立刻賣力的揚起自己的巴掌,狠狠的抽起自己肥碩的臉,全身養尊處優的肥肉波紋般顫動起來,小醜一樣滑稽。
房間內寂靜如死,隻剩下中年男人扇自己耳光的清脆聲響,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冷眼旁觀。
孫禹年心中微微詫異,他見過這位中年男人,當時是在城市內最繁華的廣場熒幕上,當時他正西裝革履,表情嚴肅的念著辭令,在眾多記者前鎮定自若,是這座城市位高權重的領導者。
可是在這個房間內,他卑微的像條狗 。
中年男人嘴角流出鮮紅的血來,這場鬧劇才終於落幕,他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隻是低著頭。
房間內想起低低的冷笑聲,充滿著譏諷的意味。
老婦人用蟠龍木仗撞擊地麵,房間內瞬間落針可聞。
“今天老頭我把你們叫來。”
老婦人環顧四周,沒有人敢和她對視。
“隻為了兩件事,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
“你們說,是想先聽老頭子我說說大事,還是先解決一下瑣碎的小事呢?”
“沒有意見,全憑老祖定奪。”眾人異口同聲。
“很好,那老頭子我就鬥膽替你們年輕人做決定了。”老婦人說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老祖注意身體啊,我們吳之一族可不能失去您這根定海神針。”有人關切的說。
“哼。”老婦人順過一口氣,冷笑起來:“吳之一族人才濟濟,即使我這把老骨頭明天就駕鶴西去,也會繼續強盛,傳承下去。”
“你說是吧,二郎?”
老婦人扭頭看向身旁沉默不語,麵無表情的年輕人,那千溝萬壑布滿褶皺的蒼老臉龐上,勉強擠出一個稱得上是慈祥的笑容。
“當然了。”年輕人負手而立,神情間滿是傲然:“隻要有我和大哥在,吳之一族的血脈就絕對不會衰敗下去。”
老婦人滿意的笑笑:“很好,我們吳之一族就是你們這樣源源不斷新鮮血液,才能萬世不衰,永遠的傳承下去。”
“吳之一族千古!”
眾人齊聲呼喚起來,聲音高昂,麵色狂熱,虔誠的像是在對神禱告 。
孫禹年感覺到空氣中的氣氛微妙起來,微微皺眉,坐在位置上緘口不言。
老婦人雙手往下微微一壓,眾人迅速安靜下來,她聲音沙啞的開口。
“那我們先來談談大事吧。”
“我們優秀的後代,在出外執行家族任務時,發現了他們流落在外的同胞血親。”
“他雖然是吳之一族恥辱的痕跡,卻也同樣流淌著我們高貴的血脈!家族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決定不計前嫌,依然讓他重新回歸到我們溫暖的大家庭中。”
“孫禹年,你暫時是叫這個名字吧?”老婦人冷冷的望著孫禹年:“站起來,讓大家認識認識你。”
孫禹年沉浸在思考中,他在考慮一些問題,沒有說話,他身旁的少女焦急的推搡了他幾下,孫禹年這才如夢初醒的站起。
老婦人對孫禹年的遲疑顯然很是不滿,這幾乎可等同於怠慢了,但今日的情形卻是不好發作,微慍,但控製的很好,一閃即逝。
眾人頓時也紛紛起立,掌聲如雷。
那旁座上一直低頭的向景,此刻見到孫禹年的臉龐,表情忽然一片慘白,陡然失去了血色。
無論她平時有多高傲不羈,都始終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那吳之一族本家的人,是絕對也惹不起的!
“該死,那個老土的人……怎麽會是本家的……本家的,難道不都是先天的貴族嗎……”
向景哆嗦起來,忽然覺得這房間冷的簡直無法待下去了。
她提心吊膽的看著孫禹年,露出討好的媚笑,但他看也不看往這裏,看起來似乎也沒有秋後算賬的打算,似乎是把自己先前的一些冒犯給忘記了。
向景這才鬆一口氣,心裏又狠狠的開始謾罵孫禹年。
然而周圍卻是熱鬧非凡。
“恭喜小兄弟重新加入我們吳之一族。”
“小兄弟一表人才,前途無量啊!”
“有什麽需要,可以盡管開口,我們都是一家人,沒有必要客氣。”
大家紛紛問候著,孫禹年眼前是各式各樣熱情洋溢的笑容。
如果是幾分鍾之前,孫禹年或許會感到家人的溫暖,但如今,這種熱情與關注卻讓他如芒在背,脊梁的深處透露出一陣一陣的寒意。
這些人的情感都是真切的嗎?在孫禹年眼裏,這更像是在表演。
他掌握了可怕的神通,本領通玄,可以輕易的洞穿他人心中所想,但他從不願意,也從來沒有將這種本領用在日常的人際交往裏。
孫禹年總覺得,世界那麽大,每天都和數千萬的人擦肩而過,匆匆一瞥後,從此再也不相見,那陌生的麵龐也就像水裏的漣漪一樣,慢慢消散了,能夠相遇,無論是和誰,都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除非是迫不得已的為敵,否則心裏對著這種奇跡,這種來之不易的緣分,都應該真誠一些啊。
可是……
孫禹年一時間語塞,他有些說不出話來,這些人的臉如同霧一樣浮動著,中爭先恐後想要鑽進他的眼睛,千篇一律的笑容虛偽的可怕,讓人不由自主的恐懼起來。
“你這是什麽表情?”似乎是注意到了孫禹年的情緒,年輕人冷冷的質問道,語言之間鋒芒畢露,已經帶上了淡淡的敵意。
孫禹年趕緊露出一個虛與委蛇的笑容,這虛假的笑容很快就融化在周圍假笑的海洋裏 。
年輕人皺皺眉,不在說話,但顯然依舊不滿,冷冷的看著孫禹年。
老婦人也表情古怪,她豎起枯枝般的手掌,頓時這些笑容也戛然而止。
“久別重逢之情誼,可會議結束後在敘,老頭子我倒要講講那一件小事了。 ”老婦人的語氣忽然肅殺起來。
眾人不由得冒出一聲冷汗,正襟危坐,連呼吸也不敢有絲毫的僭越。
“一件小事。”老婦人冷笑起來,橘子皮般幹枯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忽然鋒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