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言以往那雙薄涼的雙眸染上了一絲揪痛，報表上的信息觸目驚心。

  ??李嫣然為他打過胎。就在她徹底失聯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薄慕言以為李嫣然真的要離開他，驕傲的他差點就低頭了。他給她發了無數條消息，可是都宛如石沉大海。

  ??他想，隻要李嫣然接電話，他就重新把李嫣然追回來。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原本執著的心也逐漸麻木。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手機打沒電了，又繼續充電。

  ??滿電了又繼續打，又沒電了。

  ??他的身旁，躺了一堆的酒瓶子。

  ??他把一瓶五萬多的葡萄酒倒在腳下，暗紅色的液體宛如鮮血，浸濕了她的腳踝。他就這麽半倚靠在牆角，耳根發紅。

  ??“砰！”

  ??伴隨著酒瓶破碎的聲音，手機那段傳來了李嫣然的聲音，很輕。輕得薄慕言以為李嫣然真的要同意複合了，分手後李嫣然也是痛苦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壓抑地太久了，明明他一直在苦苦等待李嫣然的電話。可是，等到對方真的理他了，他那所謂的自尊心又開始作祟。

  ??“有事嗎？”

  ??李嫣然的聲音還是很淡，她望著床邊帶著戴手套，臉上圍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犀利雙眸的主刀醫生，眼神微微躲閃。

  ??縱使她再驕傲，她也覺得害怕。她再怎麽優秀，也隻是一個女人。

  ??薄慕言扯著被酒精麻痹了的嗓子，對著天花板哈哈大笑：“沒事就不能找你？見一麵吧，你要是出來，我們就和好。要是不出來，以後不要再聯係了。”

  ??這是薄慕言最後的卑微。

  ??丟下這句話後，他就逃亡般地掛斷了電話。地上的紅酒反射出他憔悴蒼涼的側臉，一雙發白的唇瓣，上下抖動。

  ??他隻有咬著牙，才能緩解心裏的痛。

  ??想了想，他給李嫣然發了個地址，約李嫣然在那碰麵。

  ??接著，他又精心準備了一番，不僅把這幾天的冒出來的情色胡渣給刮了，甚至細心地搭配了一身衣服。

  ??正所謂人靠衣裝，換上私人定製襯衫的薄慕言，愈發顯得高挑矜貴。

  ??他朝著鏡子擠出了一個笑容，他不想一會在李嫣然麵前表現得太潦倒。臨走前，他還不忘從抽屜裏取出一早就準備好的求婚戒指，細心地塞到了外套內內側的口袋。

  ??他決定，隻要李嫣然同意和好，他就立馬結婚。

  ??-

  ??天都商場頂樓的咖啡廳很大，視野開闊，站在上邊，能俯瞰整座城市。

  ??頂樓的人非富即貴，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優雅的淺笑。不遠處一個小男孩正坐在白色的長餐桌上，正舉著刀叉，細細地切著餐盤中的牛排。

  ??牛排看起來烤得剛剛好，外焦裏嫩，男孩子不費力就把牛排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往嘴裏送。

  ??男孩對麵的一對夫婦，應該是男孩的家長。

  ??他們看起來關係很好，時不時相視一笑，時不時一個調侃男孩。

  ??男孩的眼睛是稍長的桃花眼，小小的年紀，眼底就帶著慢慢的從容和淡定，宛如童話般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手表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下午六點了，李嫣然還沒有來赴約。

  ??可是此時的薄慕言，卻想著，如果他和李嫣然能有個孩子，該多好。那個孩子也會像眼前的這個男孩一樣，可愛高貴，或者更加優秀。

  ??直到商場關門，服務員客氣地催促薄慕言離開。薄慕言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在李嫣然心底的份量。

  ??原來，他也不是什麽事情都有把握的。

  ??從那天起，薄慕言再也沒有聯係李嫣然，也不接任何李嫣然打來的電話，甚至從來不回消息。

  ??原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份塵封的感情已經沒有半點值得留戀的東西了。可是，溫若泓卻突然帶著這份表，找到了自己。

  ??過了很久，薄慕言才逐漸從回憶抽離開來，雙眼通紅，手指就快要掐到掌心的肉裏去了。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那天李嫣然所承受的痛苦，，並不比自己少。

  ??她應該很絕望吧，手術台不帶任何感情，鋒利冰冷的刀劃開她的肚皮，切下一塊肉。

  ??屬於他們親骨肉的一塊肉。

  ??薄慕言的手機一直都很幹淨，壁紙也是係統自帶的。可是自從有了辰辰，他的手機壁紙，就變成了辰辰和林挽歌的照片。

  ??他理解父母對孩子的那份炙熱的愛。

  ??正因為如此，他才愈發愧疚。

  ??坐在對麵的溫若泓也發現了薄慕言的反常，遲疑了半晌，還是開口了：“其實，以你這個情況，不複合才是人之常情。但是，以後對她好點吧。至少這麽做，你心裏能好受些。”

  ??薄慕言猛然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微微往下耷拉，蓋住了三分之一的雙眸，讓人猜不透他心裏的想法。

  ??他從看到那張報表開始，手裏就一直捏著杯壁，捧在胸前幾厘米的地方，卻一口也沒喝過。

  ??薄慕言整個人，仿佛被暫停了。

  ??回想起昨晚他對李嫣然的態度，他的心再次揪痛起來。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薄慕言舔了舔略微幹澀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隻是這個笑容，看了令人心疼。

  ??溫若泓把報表收起來，折了折，塞到褲袋裏，起身拍了拍薄慕言的肩膀，“比想太多，都過去了。那件事，過去了。”

  ??突然，薄慕言“嗖”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給你補回來。”

  ??再不走，他就要瘋了。

  ??很顯然，溫若泓也發現了薄慕言的異樣，他還是拍了拍薄慕言挺闊的肩膀，溫聲道：“嗯，走吧。”

  ??大步向前走，不要再往前看了。

  ??最終，溫若泓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隻是默默地目送薄慕言的背影離去。

  ??她溫若泓知道，薄慕言和李嫣然一樣。他們都是驕傲地不可方物的人，她們寧可心被刺得千瘡百孔，也不願意在人前舔舐傷口。

  ??哪怕痛不欲生，他們的臉上也始終掛著笑，無懈可擊的笑。

  ??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承認自己的脆弱。

  ??但正因為兩個人太像了，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麵。

  ??直到再也看不到薄慕言的背影，溫若泓才重新坐回座位，點了一杯咖啡，望著車水馬龍，微微怔神。

  ??-

  ??薄家老宅。

  ??老宅附近的池子多了幾條金黃色的錦鯉，每當陰天，就會集體蹦出睡眠，呼吸空氣。

  ??邢如煙站在池子一旁，接過保姆遞過來的魚食，一一扔到池子裏。池子裏的錦鯉不怕人，隻要有吃的，它們就成群結隊地湧過來，瘋狂奪食。

  ??就要入冬了。

  ??入冬後整個池子就會結冰，薄正陽一早就讓管家買來了恒溫器，模擬溫泉運作，讓魚兒無憂地度過這個寒冬。

  ??蕭條的枝椏和色彩鮮豔的錦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本死氣沉沉的季節，也生出了幾分活力。

  ??喂完青花瓷盤子裏的特製魚食後，邢如煙拍了拍手，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打理多肉的薄正陽。

  ??“唉，你說要是挽歌知道這魚是嫣然那孩子送的，會不會不開心啊？”

  ??薄正陽拿著花灑的手斜了一下，花灑噴歪了，水濺到了他的鞋子上。他今天穿的是一雙家居的棉布鞋根本不防水，鞋子很快就染上了多肉盆裏溢出來的泥土。

  ??他俯下身，拍了拍鞋子，聲音低沉又威嚴：“那就別讓她知道就好了。再說了，嫣然自己都說了，她沒別的意思，隻是想孝順孝順我們二老。”

  ??“是啊，那孩子乖的很。知道我們兩個人思念孫子，感到寂寞，還給我們送來錦鯉。”邢如煙剛想繼續說什麽，餘光就看到一抹優雅矜貴的剪影從院子後方大步邁了過來。

  ??腳步很輕，彬彬有禮。

  ??是李嫣然。

  ??邢如煙連忙揮著手，一臉和藹地招呼道：“嫣然，你怎麽來了。”

  ??“來了就來了，還帶那麽多東西。叔叔不是和你說了嗎？你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不用每次都要特意去買禮物。”

  ??薄正陽板著臉，裝出一副準備生氣的樣子，眼底掩藏不出那快要溢出來的慈愛。

  ??那是一種對自家孩子才會產生的溺愛。

  ??李嫣然把勒得痛手的禮物塞給了迎麵走來的管家，笑容甜美，聲音宛如黃鶯：“叔叔阿姨，這都是我一番心意。再說啦，我心裏早就把你們當成了我的親生父母，我給我爸媽花錢怎麽了。”

  ??這話逗得二老合不攏嘴。

  ??邢如煙上前拉住李嫣然的細瘦的小手，心疼地說道：“都是我們慕言沒福氣，取不到你。難得你不計較，還一如既往得來孝順我們。慕言一年回家的次數，都沒你一個月來看我們的次數多。”

  ??李嫣然更用力地會回握住邢如煙的手，真誠說道：“叔叔阿姨，我來看你們，你們不要有心理壓力。還有，我希望你們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訴慕言。我不想因為我的出現，打擾到慕言的幸福。我能這麽遠遠地看著他，我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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