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蕭筠的父母和師父也是好友。這一點是我不知道的。

  ??師父和易蕭筠爹媽還有杜岩教授是當年知青下鄉時期的夥伴。他們之間有說不完的話，從巴洛克時期的巴赫一直聊到古典時期的莫紮特貝多芬，肖邦他們聊得最久，最後聊了印象派的德彪西……

  ??我像個外人，被他們隔絕在外。心裏酸溜溜的，師父從來就沒有這麽耐心的和我聊過天。每回說什麽，師父就嫌棄我笨。師父和易蕭筠聊天的時候，眼裏完全沒有我。“我別叫喬蒙了，叫喬多餘好了。”

  ??我求關注的話並沒有得到他們的關注，他們聊得越發開心，沒人理我。

  ??師父的眼神很奇怪，似乎總想要在易蕭筠身上看到什麽別東西，或者說……師父想要找到點什麽。

  ??曾聽師父說過，當年因為某種不可抗力的原因，她和杜岩教授不得不分開。後來我考西江大學，師父讓我拜師杜岩教授的門下，我當初還以為她不要我了，後來才知道……師父似乎是在找一個理由，靠近杜岩教授，卻又不想靠的太近。我經常好奇的問師父，為什麽她那麽想杜岩教授卻不去找他。

  ??師父說：我不會去找一個不愛我的男人。

  ??可是我偷偷看過杜岩教授給師父寫的信，明明……很愛。

  ??成年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隻想找一個人，牽著我的手，帶我吃遍全世界的好吃的。想到這裏，易蕭筠突然彈了一下我的額頭：“你在想什麽？！問你話呢！”

  ??我一看是易蕭筠，又想到那個陪我去吃全世界好吃的未來對象，打了個寒顫。“是誰都不能是你！”

  ??“你在……說什麽？”

  ??“我不許你和我一起去吃好吃的！我討厭你！”

  ??這句我討厭你說完，易蕭筠的臉就黑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我讓你們去彈琴！”師父擰住我的耳朵，把我從沙發上提起來。

  ??“好好好～師父饒命！”我又把幻想和現實混為一談了。

  ??易蕭筠在旁邊幸災樂禍的輕笑。我把整個眼白都翻出了對著他，走到他跟前的時候，哼了聲：“偽君子，卑鄙小人。”

  ??他摸了摸我紅腫的耳朵：“謝謝。”然後得意洋洋的走到鋼琴旁坐下。

  ??師父把家裏的三角鋼琴和立式鋼琴並排挪到了一起……

  ??“蕭筠去彈那台三角，喬蒙彈立式鋼琴。”

  ??“憑什麽我彈立式？”我低聲不服氣的嘀咕，聲兒不敢太大，等會被師父聽見了又得挨揍。

  ??“憑什麽？！”師父還是聽見了。“憑你彈琴沒人蕭筠好。”

  ??我尷尬的笑了笑：“師父說的是，師父說的對，師父就是師父，我堅決同意師父一切英明神武的決策。”

  ??易蕭筠觀察著我和師父的對話，凝神思考的良久，看向師父的眼神越發敬佩。他那種算計的目光一出來，我就膽寒，靈魂深處發出的警報聲，他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你又想幹嘛？”我惡狠狠地看著他。

  ??他朝我瞪大的眼珠子吹了一口氣。我眼睛酸的得立馬流眼淚……他得逞的哈哈笑。

  ??一肚子憋屈的邪火在肺部燃燒。我前世一定是欠了易蕭筠銀子沒還就英年早逝了，不然我怎麽會遇到他？！

  ??……

  ??師父對火祭舞的處理特別大膽。她推翻了原本曲子安靜的第二鋼琴，再現部做了一個別出心裁的突強處理。

  ??易蕭筠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師父的意圖，立馬把我第二鋼琴的部分演奏了一遍，然後把師父對作品的處理做得相當完美，對我說：“明白了嗎？”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易蕭筠就已經完美的演奏出來了。

  ??晚上就要上台了，現在做這麽大麵積的改動，我還是有些沒有把握的。

  ??“不懂？！”易蕭筠問。

  ??我不敢看師父，現在我的無能和易蕭筠上手就彈得天才水平對比的相當強烈，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師父現在一定很失望。師父說，全世界她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杜岩。可光是徒弟，她就輸給杜岩了。

  ??我處處不如易蕭筠，師父對易蕭筠的喜愛也更甚於我，若不是多年前的機緣巧合，我哪有資格做師父的徒弟。

  ??師父眼中對易蕭筠滿滿的欣賞和喜歡是我不管多麽努力練琴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我恨自己的能力不足：“不用你多事。我自己會彈！又不是不認識五線譜！”

  ??突然起來的暴躁，讓易蕭筠有些無措。師父立馬火了：“你這是什麽態度啊！人家蕭筠好心的問你懂了沒有，你發什麽脾氣！最近越來越欠收拾了！”

  ??我低下頭，半天不說話。

  ??仔細看了看師父剛剛做了處理的地方，試探性的彈了會兒。

  ??“不對！”“不是這樣的！”“錯音了！”“喬蒙你怎麽回事！”

  ??師父來了脾氣：“別彈了！”

  ??我把手從鍵盤上挪了下來，悶著聲兒不說話。易蕭筠說：“算了吧，王老師我們按原來的處理來吧。”

  ??“不用！我可以。”誰要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別為難自己。”

  ??“全世界是就你會彈鋼琴嗎？就你了不起嗎？”他的話讓我備受打擊。沒有什麽比對手的憐憫更讓人覺得恥辱的了。

  ??他輕而易舉能夠做到的事情，在我這裏變成了為難……我一直知道自己和易蕭筠實力懸殊相當可怕，可我從來都沒有像此刻一般嫉妒討厭他。他在師父麵前，什麽都不做就可以輕易的讓師父開心，可我不管怎麽做，師父都想揍我。

  ??我努力良久才有了今天的能力，可他輕而易舉的就能夠比我強百倍。

  ??而且還是我很討厭的人……

  ??我不再理會易蕭筠，放平心態，把手再度放在了琴鍵上，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法雅節上，漫天的煙火，還有漫天的火海，處處都在焚燒人偶，大家圍著火跳著火祭舞……

  ??彈著彈著，第一鋼琴的旋律就跟了上來。

  ??易蕭筠也跟著我的旋律進來了。我漸漸的放弱自己聲部的音量，我是第二鋼琴，是襯托易蕭筠第一鋼琴的聲部，我要做好一片襯托紅花的綠葉，這樣才能讓火祭舞這朵美麗絢爛的花兒綻放的最完美。

  ??一曲畢，師父滿意的微笑。

  ??“真好。”她看著我們。走神了良久。似乎在回憶什麽……

  ??“今天就到這裏吧，很不錯了。我徒弟沒給你拖後腿！”她說完，走到琴凳旁拍了拍易蕭筠的肩膀。

  ??我嘀咕：“切，他不拖我後腿都不錯了。”

  ??“耳朵耳朵……師父師父，耳朵疼。”一股神秘的力量再次牽製住的耳朵，沒錯就是師父的手。

  ??“你也不撒泡尿找找你這個豬八戒腦袋。你和人差多少你心裏沒點數啊！？一天不想著好好練琴，就知道欺負小易！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欺負老實的小易，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委屈的不行：“誰欺負誰啊！我昨兒被他親了一口，今兒又補了一口！雖然他嘴兒挺香挺嫩的，但是也不能老親我不是……”

  ??等等……我……說了什麽？

  ??師父的表情凝固了，易蕭筠舔了舔唇。

  ??“親你？”我的耳朵再度被師父提了起來。

  ??我這個豬腦袋：“師父我口誤……”

  ??“口誤？”我已經被師父從琴房提到客廳了。易蕭筠跟了出來。

  ??“師父你聽我解釋！是易蕭筠勾引我的！”我急得要哭了：“不信你問易蕭筠！”

  ??“勾引？！喬 ！！！蒙！！！我看你就是不想活了！”說完師父就衝到陽台去拿撐衣杆。

  ??完了完了完了，我嚇得趕緊往琴房跑。躲到三角鋼琴附近，師父肯定舍不得打我！畢竟那台琴市值一百多萬，師父要是把琴磕著碰著了，她得心疼死。

  ??眼看琴房就在眼前了，易蕭筠憑借著身高的優勢拉住了我的衣領。

  ??我為什麽又穿了帶領子的衣服？！

  ??“快放開我！”我全身的肉肉都因為掙脫易蕭筠而抖動著。

  ??“你跑什麽？！”他不解的問。“要出人命了還不跑！”我的力氣完全沒法和易蕭筠抗衡，身體被牽製的死死地。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師父提著她禦用的撐衣杆來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保命要緊。我一米五五，師父一米五八，易蕭筠一米八八……

  ??我跳上易蕭筠的身上，大腿換著他的腰，手臂死死地箍住易蕭筠的脖子。易蕭筠穩穩的接住我，等他反應過來我為什麽跳進他懷裏的時候，師父已經抄起家夥上棍子了。

  ??這第一棒，準確無誤的打在了易蕭筠的大腿上。

  ??因為我躲得快，腿已經盤到了易蕭筠的腹部了。

  ??易蕭筠被打了，悶哼了一聲。

  ??師父意識到失誤，忙收了棍子：“喬蒙你趕緊給我滾下來！誰讓你爬到人易蕭筠的身上去的！”

  ??“師父我知道錯了，您收了棍子我就下去。”我緊緊地抱著易蕭筠的脖子。

  ??他好像也緊緊地抱著我，生怕我掉下去。剛剛他被師父打了一棍子，我在他懷裏也沒有掉下去。他被打了一棍子我實在是有點開心，但是……他畢竟是為了我挨了一棍子，還沒讓我在他懷裏摔跤，我和他也算兩兩扯平了，誰讓剛剛我躲命的時候，他要多事拉著我……

  ??“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釋一下，你和蕭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媽再三交代我，你和你們村你爺爺的戰友劉三胖的孫子劉小胖有娃娃親，不準你早戀！你倒好……”

  ??易蕭筠抱我的手臂倏然一緊。

  ??我管不了這麽多了直接和師父說：“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他們傳統的不得了，這都什麽年代了，自由戀愛都普及多少年了，你怎麽也和我媽似的呢！那劉小胖我見都沒見過！就讓我嫁給他！我爸媽不講道理就算了，您竟然也拿劉小胖說事兒！”

  ??師父說：“你們喬家人善良，最是守誠信。當年要不是你爸媽擺攤兒救了我的命，把你交給我，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徒弟！你現在讀了大學了不起了，反過頭來嫌棄你父母了？”

  ??我和師父的師徒緣分要從九年前說起。師父哮喘發了，暈倒在路上，擺攤的爹媽救下了她。後來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家人從此成了好友，師父家隻有師父一個人，老媽心疼師父膝下無兒女，就找了個借口，讓我像鄉下的木匠一樣，拜師學藝，和師父學鋼琴，找了個借口讓我陪著師父。

  ??可媽媽一個鄉下女人懂什麽鋼琴啊，她當時也沒有想那麽多，也沒覺得學鋼琴能有什麽用，在她的眼裏，讀書才是王道。沒想到……誤打誤撞，讓我拜了大師做師父，還讓她像養女兒一樣把我帶大。

  ??“師父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無論如何，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就是爸媽和您，我說什麽都不會做讓你們傷心的事兒！”我被師父說的委屈了，抹了抹有些酸的眼角。

  ??“那你和蕭筠呢？是怎麽回事？”

  ??“就是他親了我……我感覺他嘴兒有點香……忘記推了他。”我這麽一照實說，師父又上火了，撿起棍子：“你趕緊給我滾下來！”

  ??她舉起撐衣杆，朝我一棍子撲來之際……

  ??“我們在交往。”

  ??“啊？！”我和師父不約而同的一齊看向易蕭筠。

  ??“我說，我和蒙蒙，是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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