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在拒絕我。”

  ??“我哪有？”

  ??“那就是同意了。”

  ??意識不斷懸浮升空, 仿佛踩不到實處, 又被拋得更高……

  ??等理智稍稍回籠的時候, 蘇桃回想起兩個小時前的對話。

  ??聽聽, 邏輯多麽的強大啊, 簡直毫無槽點、無從反駁。

  ??……才怪。

  ??問題的關鍵在於, 在對話之後, 她的意識和身體就很難由自己掌控了。

  ??蘇桃瓷白的貝齒在唇瓣上咬出一片白，氣呼呼的不肯再讓自己發出羞人的聲音。

  ??然而，幾秒鍾後, 男人微微睜眼，似乎是對她的走神不滿，懲罰似的輕咬在她耳朵尖上。

  ??她再次陷入迷離恍惚之中……

  ??-

  ??程琳和蘇桃約好, 早上去第四大隊看生病的幾隻兔子, 又因為有保護任務在身，她6點就準時過來了。

  ??她沒有敲門, 等在林家門前。

  ??沒想到沒多久門就被打開了, 一臉清冷涼薄的男人見到她, 聲音十分平靜, “12點前不要叫醒她。”

  ??“啊？”程琳愣了一下, 呆呆說：“可是早上我們要……”

  ??“她昨晚沒睡好。”

  ??“哦。”

  ??程琳反應過來, 她在幹什麽？

  ??她剛剛居然在質疑隊長的吩咐？？？

  ??不不不，問題不在她。問題是——隊長剛剛說話的時候，一直勾著唇, 好像在笑？！

  ??這太反常了, 靠！

  ??不然她也不會給嚇傻了，什麽話都敢說。

  ??程琳等到12點，蘇桃也沒有起來的跡象，第四大隊那邊都來人問好幾遍了。

  ??已經12點的話，應該可以進去喊人了吧？

  ??程琳敲了幾次門，裏麵毫無動靜，她便自己推門進去了。

  ??蘇桃抱著被子睡得正酣，海藻般的烏發散在雪白的肩頭，雪膚黑發特別養眼。

  ??——如果不是她肩頭無法忽視的紅色痕跡的話。

  ??程琳剛走近，看清那些斑斑駁駁的印子時，嚇了一跳。

  ??她慌忙上前，去推蘇桃：“蘇老師，你快醒醒，你是不是生病了？”

  ??說著，還把手放在蘇桃的額頭試試溫度。

  ??蘇桃好眠被擾，不耐地拍開額頭的手。

  ??“戰哥哥……我真的受不住了……不要了……”

  ??蘇桃半夢半醒間，綿軟軟撒嬌的聲音張口就出。

  ??“啊。”程琳瞪大眼睛，驀然明白了什麽。

  ??下一秒就臊得轉過身去，不好意思再看蘇桃那副風情萬種的樣子。

  ??蘇桃聽到這一聲動靜，終於掀開沉重的眼皮，接著就看到一道修長的女人背影。

  ??她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

  ??蘇桃窘得想要原地去世，心裏土撥鼠尖叫。

  ??臥槽太丟人了！！！

  ??但是再尷尬也不能這麽僵持下去，蘇桃若無其事地清咳了一聲，“程琳你去外麵等我吧。”

  ??“哦……哦哦哦！”程琳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蘇桃看著她的背影，恨恨地咬了咬牙，狗男人，害她丟死人了！！！

  ??她微一低頭就看到手臂和肩膀處不可名狀的痕跡，頓時殺人的心都有了。

  ??等蘇桃拿起小鏡子，看到自己黑眼圈嚴重的臉，她的憤怒達到了頂.峰。

  ??開了葷的男人太可怕了，完全不知饜足，偏偏早晨還能氣得那麽早，完全沒有一絲受到影響，就跟在她身上采補的妖精似的。

  ??沒錯，他才是那個勾人的妖精。

  ??蘇桃一手拿著鏡子，一手從衣櫃裏翻找她的長袖旗袍。

  ??那男人明明不屬狗，卻比狗還狗，而且品種大概是……泰迪。

  ??蘇桃換上旗袍，舉著鏡子左看右看半天，終於鬆了口氣。

  ??林戰一早就出去了，給她留了紙條，說是去安排她去水庫探查的事情。

  ??蘇桃冷哼一聲，以為這樣她心情就會好嗎？太天真！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冷暴力。

  ??程琳又等了大半個小時，才聽到蘇桃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首先邁出來的是一雙細直的長腿，骨肉勻亭，雪白的肌膚漂亮得晃眼。

  ??程琳作為女人，都不由心尖一顫。

  ??天氣已經很熱了，蘇桃卻穿著一身高領斜襟的墨綠色長袖旗袍。

  ??明明是暗淡的墨綠色，卻襯得沒人膚白賽雪，及膝的長度，15厘米的低開叉，高貴又惑人。

  ??正在吃飯的四小隻立刻狂吹彩虹屁。

  ??叫程琳聽得目瞪口呆。

  ??蘇桃滿意地坐下來吃午飯。

  ??旗袍確實完美地遮住了蘇桃肩膀和手臂上那些暗昧痕跡，而且隻露出小腿，其他地方都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她優美曲線卻顯露無遺，前凸後翹，性感撩人。

  ??程琳一想到她穿著這一身出去的效果，心頭就是一跳。

  ??要是叫別的男人看了，總覺得會吃虧。

  ??要是讓隊長知道她穿成這樣出去，蘇桃會不會被懲罰不知道，但程琳覺得自己可能會完蛋。

  ??程琳忍了又忍，還是開口說道：“蘇老師，你穿這一身太美了……”還是換一身吧。

  ??“哎呀謝謝，程琳，我這還是第一次從你嘴裏聽到誇我外貌的話呢，可太難得了！”

  ??程琳被她說得一愣，都不好意思繼續勸了。

  ??但是，真的不能就穿這個出去啊！！！

  ??程琳糾結時，郵遞員給蘇桃送來兩封信。

  ??蘇桃奇怪地拆開來，一封是趙曼寄來的掛號信，另一封竟然是宋記者寄來的。

  ??蘇桃好奇地先打開宋記者的信。

  ??信裏對於上次傷害了大妹的事情表示了深切的歉意，然後他告訴蘇桃，說他把拍大妹那幅日出畫的照片洗出來寄給了自己的老師，最近收到回信。

  ??他的老師表示十分欣賞大妹的靈氣，想要借大妹的一兩幅原畫去看看。

  ??蘇桃眼前一亮，大妹卻還懵懂：“借我的畫？畫還能借的啊？”

  ??蘇桃莞爾，“大妹，你就借吧，看在我的麵子上。”

  ??蘇桃大概能猜出那位老師的意思了，但必須等他表示出明確的意思再告訴大妹，免得她心思重了多想。

  ??大妹愣了一愣，笑說：“嫂子，我送了你那麽多，你想借就借吧。”

  ??蘇桃點點頭：“還是得問過你。”

  ??趙曼的信蘇桃也拆了，因為是掛號信，她看之前還有些忐忑。

  ??看到一半，眉心就擰了起來。

  ??信裏的語氣看似平常，但蘇桃能看出她寫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有點生氣的。

  ??例行問候和回答她上一封信的問題之後，趙曼就說了一個很重磅的消息：她已經幫她找好了城裏的工作，關係和戶口都可以轉過去，吃商品糧的那種，很好的單位，讓她趕緊回家辦手續，不然位置就讓人搶了。

  ??而且，她還說霍俊傑可以幫她辦理關係和戶口的轉接，想在正在想辦法在她不在的時候幫她全部搞定。

  ??蘇桃氣得呼出一口氣來，對程琳說：“第四大隊不去了，你載我去郵局打個電話吧。”

  ??程琳一愣，“那第四大隊……”

  ??“先不管，死了算我的。”

  ??“……”

  ??出門前，程琳以不方便坐自行車為借口，終於讓蘇桃把衣服換了，徹底鬆了一口氣。

  ??一個小時後兩人來到郵局，因為是工作日，郵局沒什麽人。

  ??前麵有一個人在打電話，還有一個人排隊，但這年代電話費昂貴，別人都不會打很久的，蘇桃等了2分鍾就到她了。

  ??電話接通之前，蘇桃醞釀了一下情緒。

  ??在來的路上她就冷靜下來了，這件事上，蘇桃對她媽媽趙曼女士，那是真不能不套路。

  ??電話一接通，蘇桃就吸了吸鼻子，用哭音道：“媽媽，你……你還要瞞著我多久？”

  ??“啊？”電話那頭趙曼愣了一下，接著心裏就是一咯噔，心虛了，“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蘇桃：“嗚嗚嗚……要不是霍驍說漏嘴，你是不是要等領了證再告訴被你遺棄的女兒啊？”

  ??趙曼心裏頓時重重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小酥糖別哭，是媽媽的錯。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啊，媽媽就是……”

  ??程琳目瞪口呆，看著蘇桃一滴眼淚也沒掉，聲音卻‘哭’得十足悲傷。

  ??“媽媽，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知道？我小時候，你不開心了就自己躲起來哭，傷害自己，不讓我知道；你決定和爸爸離婚了，也不讓我知道；你拋下我，回了娘家，也不讓我知道……”

  ??趙曼心都揪痛起來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小酥糖，我是怕你太傷心，我看不得你哭的樣子……”

  ??聽見女兒哭得稀裏嘩啦，她內疚極了。

  ??女兒卻不聽她解釋，似乎陷入了非常悲傷的回憶裏。

  ??“我對媽媽來說算什麽？是隨手就能丟掉的小動物，還是小東西？我的想法就一點也不重要嗎？我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

  ??趙曼耐心地哄著她：“小酥糖別哭了，不是你說的這樣，我最怕你哭了，你都不知道，你小時候哭起來，能把嗓子都哭壞，然後發燒生病肺炎，我以為你不親眼看著我離開，不會哭得那麽嚴重……”

  ??蘇桃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抽噎’了幾下，“是、是真的嗎？”

  ??聲音有點期待和小心翼翼，似乎在期待媽媽的柔聲細語來哄。

  ??趙曼的心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

  ??“是真的，小酥糖，你不知道，離開你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決定，離開你之後，我很多年都走不出來……”

  ??趙曼開始訴說她對女兒的感情，和後來的心境變化，蘇桃耐心聽著，偶爾問一句‘是真的嗎’之類的話。

  ??程琳驚奇地發現，剛剛演技滿分的蘇桃，這會兒倒是真心實意地紅了眼眶。

  ??程琳剛剛有點感慨，到底是親母女，感情還是特別真的，就見蘇桃又演上了。

  ??“媽媽……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真的，每天每天都想要做夢，每一個美夢都是你和爸爸沒有離婚，我們一家三口仍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趙曼沉默了。

  ??“媽媽……我現在還在做這這樣的美夢。”她的語氣小心翼翼，“你跟爸爸，真的不可能了嗎？”

  ??趙曼：“對不起……”

  ??蘇桃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媽媽，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有權利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實我知道的，我是支持你的，但我就是、就是心裏覺得好遺憾，好不甘心……”

  ??遺憾和不甘心自然是沒有的，蘇桃對於父母是否複合的態度，一開始確實是有點期待的，但也隻有一點點。

  ??後來，跟林戰交往之後，她對於夫妻關係的認知有了新的體會，林戰對她越好，她越覺得，蘇建章那樣的男人，真的不適合趙曼那種有點浪漫主義的小女人。

  ??蘇建章完全是為了工作不肯妥協和退步的，他或許會追悔，或許會有一段時間的服軟改變，但他眼裏最重要的仍然是事業，女人就需要不麻煩、安靜地負責他需要被溫柔以待的部分就好了。

  ??不像林戰，是真的每做一個決定，都會考慮到她，雖然不是考慮到她的意見，而是考慮怎麽和她廝守，但這已經夠了。

  ??趙曼聽她這樣說，也隻好開始解釋她為什麽不可能和蘇建章複合，蘇桃認真聽著，理由和她想的差不多，蘇建章是工作狂，而她有點戀愛腦，不是很嚴重的戀愛腦，但兩人的愛情觀隔閡太大。

  ??“那霍叔叔呢？”蘇桃忽然問：“他就能一直陪著你嗎？他不是在部隊，你嫁了他還不是一樣要一個人過日子，他比我爸爸好在哪裏？”

  ??趙曼默了默，才小聲道：“我怕我說了實話你不高興。”

  ??蘇桃愣了愣，哼道：“你說吧，我保證客觀理性一點來看待。”

  ??趙曼不想在女兒這裏顯得她自己太傻，盡量用平淡的語氣道：“正因為他們都一樣是沒時間、很忙碌的人，霍俊傑才讓我知道，其實一個男人心裏真正有你、寵你、把你放在心尖上是什麽樣的……”

  ??蘇桃有點明白了，而且林戰給她說過霍俊傑追趙曼的一些事情。

  ??霍俊傑也是一個大老粗，卻是真心實意把趙曼時刻放在心上寵的。

  ??真的是不對比不知道吧，她爸爸，一下就敗了。

  ??“我懂了。”蘇桃吸了吸鼻子，“媽媽，雖然我還是很不理解你為什麽會答應嫁給霍叔叔，但是……”她有意又頓了頓，“但是媽媽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蘇桃繼續煽情：“小時候看到媽媽哭，我就很討厭爸爸，因為媽媽那麽好，值得更好的對待。如果霍叔叔真的能對你比爸爸好，那我……支持你！”

  ??趙曼的眼淚收不住了：“乖酥糖，你長大了，媽媽能得到你的支持太開心了。”

  ??女兒變得這麽懂事，怎麽她覺得這麽心酸呢？

  ??蘇桃：“媽媽，其實小酥糖一直擔心你過的不幸福，我很多次生日願望，都是希望你能幸福，每天都開開心心笑，別再躲起來哭了。如果你嫁給霍叔叔能幸福，那我這一輩子最大的的願望也圓滿了。”

  ??趙曼在電話那頭被感動得泣不成聲，蘇桃卻……

  ??隻是紅了眼眶和鼻頭，揩了一點淚光。

  ??程琳一直在一旁偷看著，從一開始的錯愕、到驚訝、到震驚，最後麻木：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表演。

  ??太強了！

  ??這麽美又這麽能演，她家蘇老師不去香江做演員真的好可惜！

  ??兩人溫情了一會兒，趙曼怕她電話費太貴，就要她掛電話。

  ??蘇桃此行目的還沒達到，當然不會這麽掛了。

  ??她主動提起林戰。

  ??“媽媽，其實我也有事瞞著你，我和林戰同誌正式處對象了。”

  ??趙曼一怔，隨即想起女兒現在的懂事體貼，又內疚起來：“其實……”

  ??蘇桃直接自顧自說下去：“媽媽，我聽你的，你如果之後還是覺得他不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我就和他分手！”

  ??這話一出，程琳嚇了一跳：“真的假的？”

  ??她都忍不住問出聲來了。

  ??蘇桃哭笑不得，卻沒解釋，繼續對趙曼說：“媽媽，你肯定是最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能過一輩子的，我聽你的，你可以再考察考察他，實在不滿意，我立刻不要了。”

  ??程琳：“…………”

  ??她想起蘇桃那一身暗昧痕跡。

  ??她也算是半個女強人了，本事比絕大多數男人都厲害，但作為一個女人，她自問在有了親密關係之後，並不可能這麽瀟灑地說斷就斷。

  ??而且蘇桃這語氣，隊長才是弱勢的一方？

  ??程琳想起隊長早上那個笑，再對比蘇桃如今一口一句，薄情寡義的‘那就我不要他了’、‘我把他踹了’、‘和他分手’……

  ??隊長也太慘了吧？

  ??蘇桃：“嗯，對了媽媽，昨天宣布恢複高考了你知道嗎？”

  ??“對，我要參加高考，你快讓霍叔叔別給我弄那個工作的事情了，免得到時候政審反而不過呢。”

  ??“那當然，你女兒讀書成績一向都是好的，一定能考上！”

  ??“嗯，不如請霍叔叔給我留意一下，省內哪所學校的藝術專業好……”

  ??蘇桃這通電話打了十幾分鍾，打完結賬又是一筆巨款。

  ??目的已達到，蘇桃臉上笑容燦爛，隻是一抬頭看到程琳一言難盡的表情時，她愣了愣，還不知道自己被‘渣女石錘’了。

  ??“你什麽表情？”

  ??程琳沒回答她，隻唉聲歎氣道：“隊長好可憐，他知道他隨時可能被拋棄嗎？”

  ??蘇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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