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你很懂？您哪位啊？”

  ??蘇桃語氣比他還囂張, 她瞥了一眼人員名單。

  ??“哦, 主管采購、銷售和人事的副廠長啊？那麽請問林副廠長, 一個采購部就有1個部長3個采購員3個驗貨員2個倉庫保管員, 外加10個臨時工, 他們平時的工作是什麽？”

  ??蘇桃樂了, 這比她上個月看到的，還多了3個驗貨員，還真敢往廠子裏塞人！

  ??林青幹脆冷哼, 一副懶得理她的模樣。

  ??一個梳著大背頭，穿著體麵西裝的中年男人立刻出來打圓場：“蘇廠長，咱們的崗位設置是經過公社開會討論決定的。”

  ??蘇桃：“哦,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 這次的罷工事件，所有人都有責任咯？”

  ??大背頭眼中精光一閃, 正想說話蘇桃卻搶先一步：“那麽請問大家, 每次收菌菇的時候, 全部照單全收的驗貨員崗位, 到底有什麽設置的必要, 難道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吃回扣？”

  ??大背頭麵色頓時一變, 采購部的人臉色都青了又白，所有人都驚疑，蘇桃這個被架空的廠長, 居然知道這個情況？！

  ??一個驗貨員被推出來, 支支吾吾回話：“那還不是因為，菌菇實在是質量很好麽？”

  ??蘇桃：“那麽既然收貨的時候質量過關，最後生產出來的合格菌菇醬，比例嚴卻重失衡，是為什麽？”

  ??驗貨員也隻好硬著頭皮辯解：“應該是生產工人沒有做好……”

  ??蘇桃：“嗬，是嗎？那我怎麽聽說，是他們收到貨的時候，就有一大半是保存不當壞了的，倉庫保管員又是幹什麽吃的？”

  ??“…………”

  ??這會兒，再也沒人敢輕視她了。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覺得她就是個嬌氣草包美人的，這會兒卻一個個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大背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蘇廠長，你別說得這麽義正言辭，廠子裏出了事情，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廠子裏的事情，可全部都是蓋了廠長印章，全權委托給我們幾個副廠長管理的啊。”

  ??大背頭說完，以為蘇桃肯定會慌了。

  ??誰知道她氣定神閑，“嗯，你說得有道理，我繼續懺悔……”

  ??眾人無語：“…………”

  ??但是接下來，蘇桃一條條、一件件，說出他們每個部門所幹的好事之後，眾人就不是無語了，而是……瑟瑟發抖。

  ??“……我不得不說，設置廠子裏各個崗位的人，真的非常有才，林青副廠長把著采購、銷售和人事，回扣和別人送的禮收到手軟了吧？李副廠長管著財務和核算，是不是想給自己人算多少工分就多少工分啊？就麽就貪到忘了給最重要的工人發錢呢？”

  ??雖然這麽問，但蘇桃心裏明白，生產一線的工人是最沒有勢力沒有發言權最好壓製的，所以廠子被這些人搞得虧損的情況下，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想著先把錢撈到自己口袋裏，根本不在乎工人的意願。

  ??這次若不是林戰早就有所安排，引導大家發起罷工，將事情鬧大，這些人肯定是想著：這個廠子已經沒救了，那就撈一筆，再把蘇桃推出去受過，然後他們就解散廠子溜之大吉。

  ??會議室裏安靜極了，張革新沒想到裏麵這麽多事情，又驚又氣，但看蘇桃淡定從容的樣子，他選擇繼續觀察後續。

  ??蘇桃蔥白指尖點了點桌麵：“我懺悔過了，還有誰要發言嗎？”

  ??這一刻會議室裏幾乎落針可聞，蘇桃冷淡的眸光梭巡一圈，冷豔的美人氣勢淩人，竟無人敢和她對視。

  ??大背頭李副廠長冷汗涔涔，聰明地選擇了先按兵不動。

  ??蘇桃勾了勾唇，“既然大家沒什麽可說的，那我宣布：罷免以下人員的職位，並勒令你們交出貪汙的和不合理的收入，否則，我就請公安來裁決……”

  ??說著，他在眾人震驚的表情裏開始念罷免人員名單。

  ??“林副廠長、李副廠長、李科長……”

  ??她才念了三個名字，林青拍案而起：“臭娘們，你給我閉嘴！”

  ??緊接著，刷啦啦——會議室裏絕大多數的人都站了起來，眾人看向張革新。

  ??李副廠長道：“張社長，空口無憑的，這女人說的難道你就信了，簡直就是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張革新擰了擰眉：“蘇廠長，你的證據呢？”

  ??蘇桃聳了聳肩：“我現在手上沒有……”

  ??她還沒說完，林青再次拍桌：“臭娘們，沒證據誰給你的臉，讓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他本意是嚇唬蘇桃，誰知下一秒，會議室外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我給的。”

  ??眾人怔愣地看過去，然後就看見薛支書臉色難看又恭敬地把一個人請進來，向大家介紹：“這是縣委書記趙書記。”

  ??他們身後，林戰也走了進來，無聲站在蘇桃身邊。

  ??蘇桃轉頭朝他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又甜美。

  ??林戰沒忍住，悄悄拉過她的掌心，輕輕揉了揉。

  ??趙棟梁開門見山：“你們剛剛開會的內容我全都聽到了。”

  ??菌菇廠的眾幹部臉色劇變，大背頭李副廠長慌忙道：“趙書記，您別聽這個女人胡說八道，事實的真相不是她說的那樣……”

  ??趙棟梁麵色嚴肅，慍怒卻沒發怒，看著李副廠長點頭：“那好，你來說說，廠子虧損和罷工是怎麽回事？”

  ??李副廠長立刻讓人送上賬目表：“您看，沒給工人們發工資導致他們罷工，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廠子確實虧損嚴重，而虧損的根本原因，是菌菇產量急劇下降、供不應求。”

  ??他頓了頓，看向蘇桃：“這個廠子當時之所以會開辦，還不都是因為信了蘇知青的大放闕詞，以為菌菇的產量可以越來越高，達到廠子的需求量……”

  ??哇哦，假賬都做好了，為了坑她，真是用心良苦。

  ??蘇桃也沒有辯解，林戰神色更是平靜。

  ??趙書記挑了挑眉，沒說話。

  ??林青這時候又嗤笑了一聲：“而且蘇廠長犯的錯誤，恐怕不止這一件事吧？李副廠長說得沒錯，廠子會虧損，蘇廠長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蘇桃清眉微挑：“嗯？還有啊……你繼續說。”

  ??林青被她這語氣噎得，氣得胸口都要炸了，但一看到她身旁麵容冷峻的男人，到底不敢口無遮攔罵人。

  ??他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手，立刻有個少年狗腿地拿上來兩罐菌菇醬，從表麵看來，幾乎是一模一樣。

  ??蘇桃微愣。

  ??林青冷哼了一聲：“咱們廠子的菌菇醬，品質優良奇貨可居，我考慮到廠子的經營成本問題，想要提高售價，沒想到，人家供銷社的采購員直接給了我一罐這個，說這是省城采購來的菌菇醬，比咱們的價格還要便宜。”

  ??他說著，用譏諷的目光看著蘇桃，“請問蘇廠長自己私自製造並賣貨給黑市這種行為，你想怎麽解釋？”

  ??眾人嘩然。

  ??蘇桃擰了擰眉，不語。

  ??那一罐可能是林戰過年前那次出差賣去省城的，這個事情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有些緊張地捏住了林戰的手指，林戰悄悄回捏了一下，示意她放心。

  ??菌菇廠眾人見她沒了剛才的淡定，覺得己方證據確鑿，一個個沒了剛剛的心虛，又都囂張起來。

  ??“還要她解釋什麽？蘇桃，你這個走資派！”

  ??“原來你才是損害人民利益的人！”

  ??“賊喊抓賊！”

  ??趙書記讓人把兩罐菌菇醬拿過去，左看右看，確實一模一樣。

  ??他擰眉問蘇桃：“蘇同誌，你給解釋一下。”

  ??蘇桃剛想伸手接過，林戰卻截了過去，反手將兩個罐子反扣在桌麵上。

  ??他指著其中一個罐底，聲音清冽冷淡：“一罐是本廠的，一罐是北方產的，不是出自我家。”

  ??眾人湊過去，果然發現那個罐子底部刻著‘沈安市東陽菌菇食品廠’的字樣。

  ??不由都是一愣。

  ??蘇桃也有點……傻眼。

  ??林青愣了愣，“可是我嚐了，味道幾乎跟我們廠子裏的一模一樣！”

  ??林戰不語，抬手把罐子又翻轉過來，打開蓋子。

  ??一時間，熟悉的菌菇醬的香味飄散在會議室裏，分不清是哪個罐子裏出來的。

  ??似乎連味道都是一樣的。

  ??林戰嗓音清冷道：“趙書記，嚐嚐味道就知道了。”

  ??張革新立刻叫人找了一些勺子來，林戰舀了一大勺沈安市的那罐：“這款有肉，湯汁味道也比咱們的好，我之前也買過，根據它的配方改進過我家的配方，味道當然有點相似。”

  ??被他這麽一說，趙書記嚐了一下，果然覺得有大差別。

  ??其他人也嚐了，不得不說，這回嚐出來的感覺也不一樣。

  ??林青不信邪，可是他自己再次嚐了，也感覺好像確實就像林戰說的，別人的菌菇醬更好。

  ??蘇桃差點偷笑，一則林戰之前賣去省城的貨加了肉和靈泉，二則有了林戰的提前說話，大家便會有先入為主的心理暗示，這樣的結果完全被林戰掌握著。

  ??隻是她竟然不知道，林戰實在太有先見之明了，居然幾個月前就在罐子底下留了刻字？

  ??好崇拜自己對象哦！

  ??林青氣急敗壞：“就算這樣，也不能掩蓋她太過冒進和盲目，導致廠子經營不當虧損的事實！”

  ??蘇桃翻了個白眼：“你們隻知道菌菇供應量急劇下降，有沒有調查過原因？到底是真的產量降的太多，還是別人因為你們拿的回扣太高，不願意供應給你們？”

  ??林青心裏一個咯噔，對上趙書記冷凝的目光，心虛了。

  ??但一想到剛剛蘇桃也說了她沒證據，頓時大聲道：“你沒有證據，還敢在這裏汙蔑人了……”

  ??蘇桃打斷他：“剛剛我說的是當時手上沒有，不是沒有。”

  ??林青：“什、什麽意思？”

  ??蘇桃笑容天真甜美：“我手上沒有，是因為我手上的證據，早就提交給趙書記了啊。”

  ??“什麽？！”這回，連一直鬼精著的李副廠長也嚇到了。

  ??趙書記冷笑著打了個手勢，會議室外，他的人立刻拿著一個檔案袋進來了。

  ??他接過檔案袋，摔在會議桌上，“裏麵提交的證據，我都派人去重新調查過了，全部屬實。”

  ??李副廠長立刻抖著手去拆那個檔案袋，裏麵的資料一翻出來，他越看，渾身越是發冷，全身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從廠子開辦的初期，他們所做的事情，不管隱不隱蔽，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全部都被調查得一清二楚！！！

  ??眾人見李副廠長一副被雷劈、麵無人色的表情，有幾個大膽的部長科長也上前翻開。

  ??結果，自然是人人都和李副廠長一個樣，麵無人色。

  ??就好像，他們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主宰著一切，怎麽不令人毛骨悚然？！

  ??趙書記見眾人這反應，冷笑了一聲：“要麽，你們就按照蘇廠長的要求，罷職然後交出不合理所得，要麽，就交給公安處理。”

  ??李副廠長第一個反應過來，“我、我認了，我聽蘇廠長處置！”

  ??他此時萬分慶幸蘇桃仁慈，隻是讓他們離職交出所得贓款，沒有其他處罰，而趙書記居然同意了。

  ??廠子裏其他人也都紛紛認罪，在公社幹部們的監視下，親筆寫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連林青也慫了。

  ??——若是把證據交給公安，那他們就是去勞改的下場。

  ??大型認罪現場，可太壯觀了。

  ??蘇桃看得心裏蘇爽極了！

  ??整個廠子，還真的是從上到下都腐壞到了極點。

  ??——隻除了當初負責辦理各種廠子申請手續，後來和蘇桃一樣被架空的劉副廠長和林戰的人。

  ??今天的會議，這位劉副廠長全程圍觀，一言未發，沒有為任何一方說話。

  ??但事實上，林戰的人收集證據時，這位廠長也出了不少力氣的。

  ??他隨著趙書記和蘇桃一起走出會議室，有點不解地問：“蘇廠長，為什麽不送交公安機關，讓他們去勞改？”

  ??蘇桃還沒說話，趙書記倒是先開口了：“你知不知道他們這行為能判多久勞改？”

  ??劉副廠長一怔。

  ??蘇桃答：“因為沒有這方麵相關的完善法律法規，所以最多判個半年吧。”

  ??劉副廠長歎氣：“那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們了？”

  ??趙書記冷笑：“其實不然，這方麵的法律法規很快就會完善了，到時候他們這會兒寫的認罪書就會派上用場，而且林戰同誌已經提議，將這些人都劃入國營單位黑名單，他們以後想找別的工作，那是休想！”

  ??劉副廠長這才爽快地擊掌笑了起來：“這主意好！好啊！”

  ??這下子，這些人麵子裏子都沒了，以後怎麽都沒法東山再起了，很快，還有法律的製裁等著他們，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懲罰！

  ??因為廠子的後續改革問題趙棟梁非常感興趣，便沒有馬上離開，讓蘇桃和林戰一起去辦公室討論。

  ??張革新和趙棟梁走在前麵，蘇桃和林戰兩人落在後麵。

  ??收拾了一群享受著她的勞動成果，還想把她推出去頂罪的渣渣後，蘇桃的心情非常好。

  ??她悄悄拉著林戰的手，腳步輕快得一跳一跳的。

  ??林戰看她這個樣子，唇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

  ??忽然，她想到什麽，扯了扯林戰：“那個是趙安琪的爸爸？”

  ??見他點頭，她又問：“你關了人家三天小黑屋的事情，鬧得那麽大，她爸爸真的不知道？”

  ??林戰平淡道：“知道的，他自己沒教好女兒，沒怪我。”

  ??蘇桃驚愕：“……那他還挺明事理的。”

  ??“阿戰！”一個清甜的女聲忽然從兩人身後響起。

  ??蘇桃微愣，還真是……白天不要在背後隨便說人，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一回頭，就看見打扮得十分亮眼的趙安琪，亭亭玉立地站在後麵。

  ??林戰仿若未聞，頭都沒回就拉著蘇桃往辦公室走。

  ??趙安琪一急，飛奔幾步將兩人攔下。

  ??“阿、阿戰，我有話想對你說。”

  ??林戰冷聲：“沒什麽好說的。”

  ??趙安琪盯著兩人牽著的手，眼底閃過一絲憤恨，咬著唇委屈道：“這次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難道隻求你跟你說一會兒話，都不行嗎？”

  ??蘇桃忍不住疑惑：“你幫了忙？”

  ??趙安琪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錯，如果沒有我，你們以為我爸會看那封信？如果沒有我一直說阿戰的好話，他會不為上次小黑屋的事情報複你們嗎？”

  ??蘇桃微怔，是這樣嗎？

  ??林戰眸色卻冷了下來：“我求你做這些了嗎？”

  ??趙安琪一噎，“我、我還能為你做更多。”

  ??林戰：“不需要。”

  ??趙安琪眼眶頓時濕了，可憐兮兮道：“我真的隻是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而已。”

  ??蘇桃真的很好奇，趙安琪想說什麽，上次小黑屋不是都怕死了嗎？

  ??忘性這麽大？

  ??見林戰又要拒絕，她扯了扯他的手。

  ??林戰垂眸看她。

  ??蘇桃：“你就讓她說唄，就在這兒說，當著我的麵。”

  ??趙安琪：“你算哪……”

  ??話說一半，被林戰陰戾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趙安琪權衡了一下，覺得確實林戰不會單獨跟她說話了。

  ??她想了想，終於開口，深情地問：“阿戰，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蘇桃：“……？”

  ??林戰仿若未聞。

  ??趙安琪激動不已：“你知不知道，上輩子，我們是一對恩愛到白頭的夫妻？”

  ??蘇桃：“？？？”

  ??林戰毫無反應，甚至無聊得垂下眼，捏著蘇桃的手來玩。

  ??蘇桃有點想笑，但忍住了。

  ??趙安琪又氣又急：“阿戰，你相信我！你上輩子很愛很愛我的，這一次卻不知道這個壞女人從哪裏冒出來？是她破壞了我們的命定姻緣啊！”

  ??蘇桃：“……”不行，真的好想笑啊！

  ??而林戰，饒有興趣地繼續捏著她的手玩。

  ??趙安琪：“阿戰，你相信我！本來上次的事情之後，我真的怕了，但是一想到我們上輩子的感情，我就每天都活在痛苦的煎熬中，最近我想明白了，我即使怕你，也沒法放棄你，你不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跟你說這些……”

  ??蘇桃：“……”臥槽，有病吧？

  ??是臆想症，還是神經病？

  ??林戰默了一會兒，發現她沒話說了，終於抬眸：“說完了？”

  ??趙安琪：“……阿戰，我才是最愛你的人，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情的人！你也最……”

  ??林戰打斷她：“可以為我做任何事情？”

  ??趙安琪眼睛一亮：“嗯嗯嗯！我……”

  ??林戰：“那就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趙安琪腦子轟隆一聲，恍若五雷轟頂：“……什、什麽……”

  ??“噗嗤——”蘇桃終於沒忍住，笑出聲。

  ??然後看著趙安琪萬念俱灰的樣子，又覺得自己笑起來不厚道，便又生生忍住了。

  ??林戰拉著她，繞過被打擊得呆怔的趙安琪，繼續往前。

  ??不料，趙安琪回過神來，忽然麵目猙獰地伸手抓向蘇桃的頭發。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趙安琪的慘叫聲響徹在走廊裏。

  ??趙棟梁和張革新一驚，忙跑出來察看。

  ??“怎麽回事？臭小子你給我放開！”

  ??蘇桃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不過人家的爸爸，都來了，她扯了扯林戰，他才放了手。

  ??趙安琪被放開，那隻手卻已經無力地垂了下去，她臉色青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哭得慘兮兮的。

  ??趙棟梁當即震怒：“林戰同誌，當著我的麵對我女兒行凶，你也太……”

  ??誰知他話沒說完，趙安琪居然顧不得疼痛，就為林戰說話：“爸爸，你別怪她，是我想打那個壞女人，他才抓住我的。”

  ??趙棟梁：“……”

  ??張革新：“……”

  ??蘇桃：“……”臥槽，多麽偉大的愛情啊！

  ??林戰拉著蘇桃遠離那個瘋女人，嘴裏冷聲道：“趙書記，我建議您帶令嬡去看一下精神科醫生。我不希望她再來騷擾我和我的愛人了。”

  ??趙安琪陡然抬頭看他，眸光沉痛：“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相信我！我才是你最愛的女人啊！”

  ??趙棟梁原本對林戰的話很憤怒，可隨即就看到女兒癲狂的表情，他都嚇到了。

  ??之前女兒在他麵前就有些不對勁了，對那個男人很執拗、很迷戀，但他沒想到她會這樣歇斯底裏。

  ??而那對小夫妻，顯然都把她當陌生人和瘋子。

  ??他當即沉了臉色，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麽，跟我回家！”

  ??趙安琪躲開他拉她的手，哭道：“爸爸，我沒有胡說，他是我的丈夫、我的愛人！”

  ??周圍一群人看熱鬧，趙國棟臉都黑了，下意識給女兒找理由：“你好好的一個人，見了他就不正常，跟我回家，以後別再見他了！”

  ??“不行——”趙安琪崩潰地喊著，躲開趙國棟的手：“他本來就應該是我的，都是因為那個賤女人，都是因為她阿戰才會不要我的！”

  ??下一瞬，蘇桃也沒看清她從哪裏掏出來一把水果刀，紅著眼就朝自己刺了過來。

  ??蘇桃嚇得瞪大眼睛。

  ??然而，有林戰在，趙安琪又怎麽可能靠近蘇桃。

  ??趙安琪才靠近，就被林戰輕輕鬆鬆抬腳踹開。

  ??變故就發生在瞬息間，等趙棟梁反應過來，趙安琪已經臉朝地趴在地上動都動不了了。

  ??“安琪……”

  ??趙棟梁下意識想走上去扶女兒。

  ??林戰不再看她，拉了蘇桃的手：“我們回家。”

  ??豈料，這時變故再生。

  ??趙安琪推開趙棟梁，淒厲地尖叫了起來：“阿戰——你要是敢走，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蘇桃嚇得回頭看去。

  ??然後就看見趙安琪拿著刀子，惡狠狠地往自己手臂上劃去。

  ??一刀，又一刀。

  ??所有人都驚呆了，趙棟梁都不敢上前，“安琪，你在幹什麽？！快停下！”

  ??一瞬間，蘇桃隻覺得耳邊刮過一陣風，林戰已經閃身上前。

  ??蘇桃以為他是去阻止的，誰知他搶了刀子之後，大手直接掐在趙安琪的脖子上，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摜到牆上。

  ??“想死嗎？我幫你。”

  ??男人的聲音極其平淡，毫無情緒起伏。而他的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真的很平靜。

  ??但是那雙眼睛，蘇桃好像看到了翻湧著血色的旋渦……

  ??周圍空氣仿佛都扭曲了，極低的氣壓，壓得人完全喘不過氣來……

  ??趙棟梁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拚命去掰林戰的手：“臭小子你幹嘛？快給我放開！”

  ??張革新和公社的幹部們也陸續從震驚中回神，一個個上前去阻止，“林戰同誌、林戰同誌，你冷靜一點啊！”

  ??可是，他不為所動，他的手猶如萬鈞鐵鉗，趙安琪整個臉都紫漲了，掙紮也越來越無力。

  ??眾人根本拿林戰沒辦法，見他凶悍，又不敢打他。

  ??還是張革新反應過來，忙喊蘇桃：“蘇桃同誌，你快勸勸他啊，鬧出人命怎麽辦？”

  ??蘇桃僵立在原地。

  ??其實她，也很害怕這樣的林戰。

  ??她不明白，為什麽剛剛還一直很淡然、很平靜的他，看見趙安琪自殺會失去理智？

  ??張革新看她臉色也明白過來，但情況緊急，隻好拚命勸她試試。

  ??又對著林戰喊道：“林戰同誌，你冷靜一點，想想蘇桃同誌！你看她都被你嚇壞了。”

  ??沒想到，這句話真的有用，林戰略略鬆了手上的力度。

  ??蘇桃怔了怔，心頭一震。

  ??幾秒鍾後，她咬了咬唇，上前抱住林戰的腰，臉貼在他背上。

  ??“林戰，你別嚇我，我害怕！我們回家好不好？”

  ??話落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感覺到，那種凝固到實質的重壓，陡然消失。

  ??蘇桃感覺到自己抱著的人，渾身都在這一瞬間放鬆了。

  ??趙安琪摔在了地上，已然失去意識，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地去救治她。

  ??蘇桃抬眸，仰頭看著輕輕轉過身來，靜靜地垂眸看著自己的男人。

  ??四目相對，周圍的兵荒馬亂仿佛都與他們無關了。

  ??須臾後，男人抬起漂亮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緊咬出齒痕的唇瓣，聲音微啞：“別怕我。”

  ??蘇桃忽然張口，用力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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