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霖於是就坐在那兒, 任他們看, 任他們說,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和他無關了一樣。

  ??錢婆子見兒子變得越發木呆, 抱著他哭嚎個不停, 到底沒再提讓他繼續去看病的事兒。

  ??“對了, 小雪, 早上我給你的錢呢？”錢婆子似是哭夠了，擦擦眼淚，忽然問道。

  ??原本她指望著這錢能把兒子看好, 可既然注定看不好了，倒不如拿回來，上次建北說要買什麽教材, 管她要錢, 她還沒給呢！

  ??錢婆子心裏也知道這樣不好，不過睿霖這個樣子估計也聽不懂吧？如果她有家底的話, 咋樣都會給他繼續看下去的, 可他們家一個窮種地的, 要不是有她那個死鬼丈夫的補貼, 建北還不知有沒有書念呢！

  ??孩子們多了, 顧著最有出息的那個不是天經地義嗎？

  ??嚴小雪嗬嗬一笑, 這老婆子這時候了還想著往回要錢，美得她：“錢沒了，做那些檢查什麽的, 哪個不花錢？反正我這兒是沒了, 要不你問問你的傻兒子，還有沒有？”

  ??錢婆子一聽這話心裏簡直在滴血，她給了一卷大團結，足足有三四張呢，就這麽沒了？這什麽檢查，這麽費錢？肯定是兒媳婦想私藏，不願意給她了！

  ??這麽多錢沒有讀書人的人家，光買吃買喝，都夠用小半年了！

  ??她想把錢要回來，可抬頭瞧了一眼，嚴小雪壯呼呼的，看著就結實的很的身材，心裏就打起了退堂鼓，尤其嚴小雪還知道扇人巴掌了，錢婆子再看看自己矮小瘦弱的身板，得得得，這錢就當打水漂了吧！

  ??王梅花坐在邊上納涼，婆婆和弟妹的對話，她自然也聽見了，她心裏狐疑，早上婆婆拿的錢不少了，咋樣也用不完啊？

  ??不過，嚴小雪一個狠厲地眼神甩過來，她立馬就把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這個女霸王，惹不起！惹不起！

  ??秦睿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周圍人看過來他都一副傻乎乎的樣子，隻有嚴小雪看見他眼睛裏的笑意一閃而過。

  ??***

  ??晚上嚴小雪和秦睿霖沒和他們一塊兒吃飯，嚴小雪猜測肯定又是秦睿霖的兩個嫂子在搞什麽幺蛾子，不過錢婆子也不知道是心裏過意不去，還是為了彌補啥的，反倒讓他們吃的比外麵好很多。

  ??饅頭是白麵饅頭，菜裏還有以往存的臘肉，甚至給秦睿霖單獨燉了個雞蛋。

  ??“小雪，你和睿霖好好吃吧，我去外頭了，你隻要把睿霖伺候好了，有什麽想要的，娘都會盡量滿足你！”錢婆子難得和顏悅色，心裏指望這個兒媳婦能對兒子好一點。

  ??嚴小雪翻了個白眼，心說你自己對秦石頭都這樣了，還指望別人做什麽，不過她看見秦石頭坐在那裏，低垂著頭，背影有些失落，到底沒回嘴。

  ??錢婆子也不是真要嚴小雪保證什麽，這麽一囑咐，不過是尋求心理安慰罷了，眼見兩人好好吃著晚飯，她深深看了秦睿霖一眼，一開門出去了。

  ??也把外麵的鬧騰騰的聲音和孩子們的嬉鬧聲，關在了門外。

  ??錢婆子一走，秦睿霖好似才回過神來，他和嚴小雪麵對麵坐著，自顧自地拿起碗筷開吃，似乎絲毫沒有被外麵影響一樣，如果他的眉眼沒有那麽落寞的話。

  ??“你有什麽打算？還一直裝傻下去嗎？”嚴小雪咬著筷子，有些好奇地問道。

  ??秦睿霖搖搖頭，說出來的話和嚴小雪問的，沒有絲毫關聯：“是不是當一個人弱小的時候，總是會被人拋棄？”

  ??嚴小雪看了他一眼，隻見他英挺的臉頰在昏暗的室內有些模糊不清，可他的情緒分明是低落的，也對，任何一個人都會指望親人溫柔以待，若是被放棄，被算計，他一定是最難過的一個。

  ??這個和她以往的經曆又何其相似，被背叛，和母親相依為命，不過好歹她還有個母親的，而他呢？又有什麽？

  ??饒是高高在上的老祖，也不免對他有了幾分憐憫之心，她說，“至少我不會拋棄你。”

  ??在我厭倦這一切之前，在我耐心還沒消散之前，她在心底默默地補充。

  ??她的話音剛落，秦睿霖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像要把她的樣子深刻在腦海裏。

  ??嚴小雪被盯久了，耳朵尖開始發起熱來，她色厲內荏地拿筷子敲敲碗，嗬道，“看什麽看！吃飯！”

  ??“好”秦睿霖忽的笑開，臉上的陰霾散盡，英俊的眉眼變得生動起來。

  ??“我們明天去大雲嶺吧？我想去找張叔，順便想做點生意，以後，想讓你每頓都吃好吃的。”

  ??？？？

  ??去就去唄，做生意就做生意唄！和她有一毛錢關係嗎？

  ??這一副為了她而拚搏努力的樣子是什麽鬼？

  ??他接著語氣溫柔道，“所以，你別離開我！”

  ??不然，一無所有的我，也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麽事兒來。

  ??秦睿霖借著碗筷的遮擋，又低垂著頭，沒被嚴小雪看見臉上一瞬而過的扭曲，嚴小雪沒了術法也就不能看透人心，她沒有絲毫遲疑的點頭，“好，要吃臘肉飯！還有吃那個什麽麵！”

  ??當很久以後，嚴小雪回憶起這一幕，才驚覺自己錯過了什麽，那是唯一一次她可以離開秦睿霖的機會。

  ??***

  ??隔天清晨，嚴小雪和錢婆子說兩人要出去待一段，看看有沒有什麽名醫能治好秦睿霖的時候，錢婆子看她的眼神直讓人瘮得慌，一副果然沒看錯你，真是我們秦家的好兒媳的樣子。

  ??並趁著李小琴不注意，悄悄地塞給了嚴小雪十塊錢，她偷偷道，“不是娘不肯給你們，再多也沒有了，家裏還有你們弟弟要念書，底下還有幾個小的要養呢！這錢你拿去，別讓她們兩個知道，多給睿霖吃點好的補補......”

  ??行叭，這十塊錢又要當飯資又要當路費還要當秦睿霖的看病錢，真是比人還忙啊！

  ??嚴小雪抽著嘴角把錢揣進了褲兜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等家裏人都去上工的時候，嚴小雪才和秦睿霖帶上他們需要的東西，往山上去。

  ??至於唯一一個在床上躺屍兼養胎的王梅花，約莫是完全沒聽見他們的動靜，又或者聽見了，也毫不在意。

  ??這次也是秦睿霖沒再裝傻，有他在前麵帶路的關係，他們很快就穿過的了後山，來到了大雲嶺的山腳下。

  ??大雲嶺仍舊和他們上次去過的時候一樣，依舊草木深深，危機和機遇並存。

  ??秦睿霖今天已經比昨天好上許多，臉上隻帶著些許的紅暈了，體溫下降了不少，乍一看上去，如同沒有生病一般，他仍舊有些沉默，如非必要不太開口，這讓嚴小雪幾乎以為她的丹藥根本就沒有什麽效用。

  ??於是，她越發想著法兒地讓秦睿霖開口，“你去找張叔做什麽？是不是張二叔有什麽口訊托你帶給他？”

  ??秦睿霖點點頭，等嚴小雪等了半天沒聽見回音，氣鼓鼓地等他時，才慢慢開口，隻是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在嚴小雪沒看見的地方閃著一絲寵溺，

  ??“張二叔讓我跟張叔說，可以準備多囤點山貨了，他的路子比之前更廣了，而且他有感覺，市場不會一直這樣的，近幾個月一定會有變化，他也想趁著這東風，大賺一筆。”

  ??“所以，這也是你想做生意的原因？”嚴小雪立馬就把這話和秦睿霖的話聯係了起來。

  ??他點點頭，沒有絲毫隱藏，“我們之前去黑市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隻是當時沒有什麽把握，現在有了張二叔這話，我倒是覺得咱們也可以撈一筆。”

  ??“你來大雲嶺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找張叔吧？”

  ??秦睿霖眼裏有一絲讚賞，嚴小雪總能很快地找到問題地關鍵，他一邊走一邊指著時不時溜過去的野雞，“之前去黑市的時候，我發現現在賣的多是些風幹的肉類，就是豬肉也少有，但是肉類確實剛需，人人都知道，大雲嶺裏或許有，卻礙著老虎不敢進來，這恰恰是我的機會！”

  ??“你瞧，這樹上的野桃子，比咱們上次來又大了許多，水果這玩意兒金貴，有需求的人卻往往找不到門路。”

  ??嚴小雪聽了這一席話，忽然對眼前這個人刮目相看，看來治好他還是對的，她感覺吃飽就睡的舒坦日子正在衝著她揮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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