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友終於和江北橘進行了一次長談。

  ??他原本不是個愛矯情的人，更是接受不了江北橘的碎碎叨叨，打電話說幾句，就不耐煩了，要掛斷了。

  ??打電話，也一直是江北橘打給他。這回，他主動打給江北橘。江北橘看到來電顯示，心裏還高興著。說莫非是那符起了作用？

  ??電話接通了，她聽到徐慶友的聲音，他聲音裏帶著溫和，甚至帶著隱約的討好。徐慶友說：“媽，家裏還好嗎？”

  ??江北橘心裏熱乎著，說小子果然是懂事兒了，還知道問家裏好不好了。她熱乎著，也委屈著，聲音哽咽著：“好著呢。”她等著徐慶友聽出她聲音裏的情緒，問她怎麽了。

  ??她就能細細詳詳的把心裏的苦痛委屈都從頭到尾的給他說一遍。

  ??給他說說家裏隻有兩個女人，過的這算是什麽日子？告訴他，她這個當媽的不容易，張姍姍那個當對象的也不容易。

  ??徐慶友聽出了他媽聲音的異樣，他猶豫著，心裏盤算著，好半天，終於開口了：“我同意跟姍姍結婚。”

  ??江北橘愣了一下，又一次想：果然那符是有效了，這小子是開竅了。

  ??她說：“行，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徐慶友說：“媽，這結婚，也不是說結就能結的。這孩子生下來，得上戶口吧？這戶口上在哪兒？”

  ??江北橘說：“按說這上戶口都是跟著媽上，這得上在姍姍那兒，實際上也有跟著爹上的，這孩子沒出來呢，你說你著這個急幹什麽，到時候了，上在哪兒不一樣？”

  ??徐慶友說：“上在哪兒不一樣？上在咱們村裏？在咱們村上小學？再去鎮裏上初中？”

  ??江北橘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孩子不上學怎麽行？”

  ??徐慶友歎了口氣：“媽，孩子現在哪兒還有在村裏上學的？你說村裏的人都是什麽素質？還有就是，結婚的話，我跟她怎麽住？住哪兒？還租房嗎？這人家爸媽能願意？就算人家爸媽願意，你臉上有光嗎？”

  ??江北橘一顆心立時就沉了。她是個頂愛麵子的人，要不怎麽在慶友十幾歲就給他蓋了這麽老大一棟房子。就村裏蓋這房子，她蓋的不說最好，也是那拔尖的。

  ??江北橘說：“那你說怎麽辦？你們回家住來？”她已經猜著了徐慶友想說什麽，可她不敢接話茬。按說給兒子買房子娶媳婦，是當媽的應盡的義務。可她這個當媽的，現在真沒那個本事那個能耐。她慌著也惱著，惱徐慶友就這麽不知道體諒人心疼人。

  ??徐慶友不跟他媽打啞謎，直接把話挑明了：“媽，我是會結婚的，早晚不得結？可這結婚得有個房子吧？我不能租房子結婚，不能讓人家笑話。”

  ??他受不住玲玲的激，想著一套房子，他真想要，還能真買不起？說和張姍姍結婚，也就是一個蹩腳的借口。反正房子買了，結不結婚還是在他。

  ??這個年代，也沒見綁著人去登記的。

  ??江北橘說：“你不願意讓人笑話，我就願意呀？這買房子是小事兒？是說買就能買上的？你說孩子上學，那孩子生下來就要上學呀？那不還得好幾年？這好幾年，你們努力攢攢，我跟你爸也努力攢攢，過幾年再買不行？人家姍姍也沒朝你要呀！”

  ??徐慶友的聲音溫和著，卻異常堅定：“媽，她要不要是她的事兒，我買不買是我的事兒，沒房子我是不會結婚的。你想辦法找人湊一湊，咱家應該也有點錢吧？湊也不是那麽艱難吧？咱有借有還啊，以後我上了班，每個月工資打給人家，咱一點一點還不行嗎？”

  ??江北橘還是惱著，惱著，卻覺得徐慶友說這話還有幾分道理。房子早買是買，晚買是買，這個年頭，房子漲價漲得那麽快，跟坐了火箭一個樣的，真是再積攢幾年，還不知道成了什麽世事。

  ??何況，她想到了徐勝男，徐勝男那兒有五十多萬，這給了她八萬，還有四十多萬，何況她還一直掙著，再說那妮子也不一定給時長遠掏實底，誰說自己存錢的時候，不往虛裏說著？還不是怕被人惦記著？

  ??她心說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家，現在不把錢給了娘家，等這一兩年一結婚，那錢不都便宜了婆家了？哪兒有這麽吃裏扒外的。

  ??她說：“我想想辦法吧。”立時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心裏琢磨了好一陣。她想著，或許真的像王師傅說的那樣，這個家在慢慢的好起來，徐武旺給她轉了一萬塊錢，徐慶友又答應跟姍姍結婚了，就是提了個買房子，提這個也不算什麽，也剛好是個機會，能把錢從徐勝男那兒要過來。

  ??要真是要了錢買了房子，那真是得濟了，真是應了人家王師傅的話了，一切都變好了。

  ??她立時就給徐勝男打了電話。

  ??徐勝男正在查找著事業單位的招考信息，這幾天她投了幾份簡曆，待遇和福利都比以前相差甚遠，她不願意委屈自己。又想私企都是一個德性，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暴露出了資本家的嘴臉，就要卸磨殺驢，就要過河拆橋，真是不拿人當人看。

  ??就算要當一個螺絲釘，她也想當個安穩的螺絲釘。

  ??她想著自己怎麽也不太缺錢了，去事業單位的話，雖說工資少，可公積金高，能計劃著自己買個小房子，也不用擔心還貸的問題。

  ??她翻查了一些招考信息，又研究了國考和省考這幾年的所有崗位，琢磨著自己報那個幾率能大一點。

  ??江北橘這時候給她打來了電話。她心裏惱著，現在的生活真是一片混亂。她無業了太長時間，把日子過的昏天暗地的。可這些，全都不敢對江北橘說。她習慣了報喜不報憂。何況，即便說了，也隻能得到更多壓力和焦慮。

  ??江北橘的脾氣秉性她太了解，也太受傷。肯定是一連串的質問：“那麽好的工作你怎麽就辭了，你怎麽就不知道巴結著領導，請領導吃個飯。”

  ??她總想以她老掉陳詞的經驗，還是失敗的經驗，來指導她的人生。

  ??她憋著火氣和委屈接了電話，聲音裏不敢流露出任何異常。她說：“媽，怎麽了？”

  ??說完這句話，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起了江北橘經常懟她的一句話：“怎麽了？不怎麽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誰誰家的閨女天天都跟媽視頻聊天.....”

  ??江北橘這回倒是沒生氣，江北橘問她：“下班啦？”

  ??徐勝男硬著頭皮說假話：“下班了。”

  ??江北橘又問：“吃飯了沒有？”

  ??徐勝男說：“吃了。”

  ??被她這麽一問，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可這些，自然也是不敢和江北橘說的。說這些有什麽用？

  ??江北橘又問：“吃的什麽呀？”

  ??徐勝男說：“吃的麵條。”

  ??江北橘還問：“是外邊買的還是自己做的呀？”

  ??徐勝男心裏不耐煩著，嘴上卻不敢說：“自己做的。”

  ??江北橘說：“什麽菜呀？”

  ??徐勝男說：“西紅柿炒雞蛋。”

  ??她悲哀的想：這樣的對話到底有什麽意義？為什麽江北橘要樂此不疲的問這個。

  ??江北橘頓了一下，隻覺得寒暄的火候差不多了，進入了正題：“慶友說要跟姍姍結婚呀。”

  ??徐勝男說：“慶友願意？”

  ??江北橘說：“他敢不願意！人家姍姍對他可是一心一意，這麽好的閨女，又懷上了，還不結婚，讓人家閨女怎麽辦？咱不是那麽不懂事兒不講理的人家。”

  ??徐勝男皺著眉頭，心說也不知道徐慶友經曆了什麽，怎麽轉性轉的這麽快，也不敢問江北橘，隻說一會要和徐慶友聊聊。她說：“行，那訂了日子了嗎？”

  ??江北橘說：“這日子還沒定下，慶友他們的意思是說，先買了房再結婚，也免得被人笑話呀。你說這個年頭，好人家辦事兒，哪兒有租房子結婚的呀？”

  ??徐勝男腦子嗡了一下，已經意識到江北橘後麵的話要怎麽說了。

  ??江北橘又說：“我這手裏，有點錢，可要是買房子，肯定不夠。我的意思是，你的錢先拿出來，你有多少先給我多少，剩下的，我再去張借，不管怎麽著，先把房子給慶友買下了。”

  ??徐勝男腦子一片混亂，聽不清楚江北橘究竟說了些什麽，但心裏明白著，這是在給她要錢。

  ??她覺得腦子懵著，身子發熱，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熱，想莫非是發燒了？

  ??江北橘沒等到徐勝男的回應，又說：“我一會把卡號給你發過去，你打到我的卡上。”

  ??徐勝男還是不吭聲。

  ??江北橘安安靜靜的等著，等了好一陣，等不到回應，立時也氣惱了：“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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