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配得到
作者:陳小瑜      更新:2021-08-09 07:37      字數:3521
  徐勝男在時長遠家的樓梯口坐著等他。

  ??他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想,她這樣實在太偏僻瘋狂。可她需要這樣的偏執瘋狂。過完今天,她不一定還有這樣的堅持,這樣的堅定這樣的勇氣。

  ??她怕她一個怯懦軟弱,從此和時長遠擦肩,再也不會遇見。

  ??她抬著手看手表,不過下午一點,想他最早六點下班,下班到家了也要七點。何況,互聯網行業加班是家常便飯。

  ??她又沿著樓梯下樓,想著要去吃點東西。

  ??下了樓,在樓下的小店裏溜達了幾圈,找不到想要吃的,覺得一切都煩膩乏味。

  ??長到她這把年紀,什麽沒有吃過?什麽沒有經過?早失去了對食物乃至生活的熱情。一天一天,不過麻木重複的輪回,哪兒有什麽意義,哪兒有什麽希冀。

  ??她兜兜轉轉著,最後在個小超市裏買了一包煙和一包啤酒。一包啤酒六瓶,一小時多喝一瓶,足夠喝到時長遠下班。

  ??她提著酒又走樓梯上了七樓,依舊坐在了樓梯口,靠著冰冷的牆壁,百無聊賴的抽煙喝酒。

  ??這情形莫名熟悉也莫名傷感,甚至讓她找到了幾分,屬於少年時代的青澀感。

  ??她回憶著,想起了上高中的時候。

  ??誰知道她那時候怎麽就那麽變態,總是喜歡躲著人,總是喜歡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她躲得安安靜靜,總是坐著,拿手抱著一雙腿,像是一個蜷縮狀的嬰兒。

  ??她享受著,隻有她自己的天地,又渴望著能被人發現找到。

  ??她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和心情,以她看多了公眾號的見識,判斷出自己那個時候一定是抑鬱或者自我封閉了。

  ??她想起那個時候她經常一句話不說,好多天一句話也不說,不和任何人說話。

  ??安安靜靜的上課,上完課安安靜靜的躲起來想自己的心事。

  ??她還想起那時候厭煩透了白天,白天太燥,不是屬於她的白天。直到晚上,夜幕降臨,她才終於能享受到寧靜。天黑的那麽純粹透徹,她躲得那麽安靜安全。對學校說自己回了家,對家裏說自己在學校。瞞的天衣無縫。

  ??就這樣,藏在各個犄角旮旯裏,度過了許多漫長的夜。

  ??她在夜裏才是舒展的,才是安全的。才能感受到自己,和自己也和這個世界連接。

  ??她回憶著那個時候的自己,像個什麽呢?像隻孤魂野鬼,像隻行屍走肉,反正不像個活人。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因為她發現那時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何其相似。

  ??她說,她該不會是抑鬱了吧?這把年紀還能抑鬱了?她什麽風浪沒見過。

  ??她一瓶一瓶的喝著啤酒,抽著煙。煙霧繚繞裏,想著時長遠,想著自己。想著年輕的自己想著現在的自己。想的紛紛亂亂,想的深沉複雜。

  ??又想起那條價值貴重的項鏈。倒不知道是誰的,要是公司的人丟的,也沒聽見個風聲,猜想著不會是哪個人那麽馬大哈,直接就把幾萬塊錢的項鏈丟在她桌子上就不聞不問了吧。

  ??她又想著或許是自己走眼了,那根本就是一條仿貨贗品。

  ??心事就酒,喝到第三瓶,已經昏昏沉沉。

  ??她心說是不能浪費的。

  ??何況她的勇氣已經開始流逝,不喝多,她何以麵對時長遠。

  ??不喝多,她何以厚著臉皮去向時長遠求和。

  ??她硬著頭皮把酒往下灌,那架勢不像是在喝酒,倒是像在服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皮子開始打架,靠著牆壁睡得昏昏沉沉。

  ??睡裏一直有夢,夢紛紛亂亂,看不清明,記不真切。隻在夢得昏沉時,聽見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說:“所以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難道分手是一個人的事兒嗎?”

  ??男人說:“戀愛是兩個人的合謀,可分手是一個人說了算。”

  ??徐勝男心想:這句話熟悉,似乎是她對時長遠說過的。

  ??女人說:“我不同意!我告訴你,這輩子隻能我甩別人。你有什麽資格不要我?”

  ??男人歎著氣說:“是我配不上你。”

  ??女人說:“我嫌你了嗎?你知道配不上,你聽我的話好好努力不就行了?”

  ??這話不知道為什麽,就脫離了夢境,變得真切起來。

  ??徐勝男迷茫的睜眼,看見瀾庭和時長遠在電梯口糾纏。

  ??她立時起身,起身的一瞬間又慌亂無措——時長遠注視到了她。

  ??她是知道瀾庭的,瀾庭那麽高調,公司的同事又那麽八卦,早搜索著她的信息給她看過了。她看到了她曬的無數照片。每張照片都拍的好看修的精致,不管從哪個角度和細節看,都能看出她身上掩藏不住的,白富美的高階層信息。

  ??她擰著眉頭,心想著真是一出狗血劇,她怎麽就看見這個了。

  ??瀾庭回頭,也把她看在了眼裏。

  ??她看到了一個落魄傷情的女人。她頭發淩亂著,肩膀頭上不知道在哪兒蹭了一片灰白。她又看到了地上的空酒瓶和煙灰煙頭。

  ??她張嘴,說:“真沒素質。”

  ??又立刻惦著腳尖去索吻。

  ??時長遠猶豫了一下,一隻手摟在了她的腰上。

  ??若是往常不會這樣。他知道他和瀾庭的天差地別和萬千溝壑。這不是因為他的自卑,即便他沒她有錢,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他不能接受一個磁場乃至靈魂都和自己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女人。

  ??可現在,他摟住了瀾庭的腰,沒敢張嘴,暗裏躲避,表麵看卻像是在應承著瀾庭的吻。

  ??他腦子也亂著,漿糊著,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他知道他是做給徐勝男看的。

  ??可這樣做給她看,究竟有什麽意義?或許是想以此告訴她,兩個人徹底分手了?或許是想以此傷害她,反饋她曾經給她的許多冷漠和抗拒?

  ??他的心疼痛著,煎熬著,想這真叫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徐勝男在一時間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小醜或者一個乞丐。

  ??她這樣不堪,還被前男友的新歡看個正著。

  ??她說:“真沒素質。”一句話就給她判了死刑,把她打入地獄。

  ??她想著剛剛睡醒的自己一定醜的無法形容。兩方對陣,未及她的刀劍出鞘,便輸得一敗塗地,被人斬殺的七零八落。

  ??她一句話也沒說,迅速的往樓下跑。

  ??她能聽到下樓時自己“蹬蹬”的腳步聲,還能聽到“蹬蹬”的心跳聲。

  ??心跳聲比腳步聲更快,更急,更難為情,更無地自容,更想要逃。

  ??她終於逃了,逃出了小區門口,逃到了自己車上。

  ??她在車上恍惚著,覺得自己似乎又做了一場噩夢。

  ??她心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愛她,沒有人。

  ??又或者她所渴求的全都是錯的?她渴求有人關心她懂她,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擁抱她,全都是癡心妄想?

  ??卻原來卻原來,人與人的悲歡真的並不相通。悲歡不相通,感情不同步。

  ??她以為葉明朗還會像以前一樣關心她的時候,葉明朗抽身而去。

  ??她以為鄭遠航想與她死心塌地相處的時候,鄭遠航或許隻當露水鴛鴦,想要萍水作戲。

  ??她以為時長遠也深刻的思念她的時候,時長遠抱著自己的新歡當著她的麵擁吻。

  ??這個世界肯定沒錯。那麽便是她錯了。

  ??她不配得到任何一樣東西,不配得到任何一個人。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