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還能怎樣
作者:陳小瑜      更新:2021-08-09 07:37      字數:2583
  江北橘把東西都收拾到了醫院。她一個當媽的,低聲下氣的,低三下四的求了閨女。可落著了一個什麽結果?徐勝男真是傷透了她的心。她當媽的,也沒說白白要她多少錢。她正是有著難處,是伸手向她借呀,可她不肯借,連個外人也不如。

  ??她計劃在醫院待一宿,明天一早就跟徐武旺回家。按著原來說定的,明天一早就該徐勝男她大伯來替換。

  ??她昨天跟徐勝男生氣,一宿沒睡,這會到了醫院,困乏的厲害,跟徐武旺說,讓他看管著他爹,她得占了那張折疊床,先躺一會。

  ??徐武旺跟她甩臉子,徐武旺說:“你一宿沒睡?我伺候著病人一宿沒睡,你在家舒舒妥妥的,也一宿沒睡?”

  ??這話惹急了江北橘,她惱著臉,咬牙切齒:“我舒舒妥妥的?我怎麽就舒妥了,這一天天的著急操心都快把我熬死了,你看不見呀?你那眼瞎呀!”

  ??同房的病人家屬朝她看:“大姐,你看我家老爺子剛睡著,您說話小點聲。”

  ??江北橘氣鼓鼓的翻身躺到床上,她氣性長,心裏有脾氣有火,就想著一股腦的往外倒。可現下也不是個倒的好時候,她困倦著。想著先睡會,睡醒了再跟徐武旺翻後賬。

  ??想著,眼皮子一沉,昏昏沉沉的睡死了過去。

  ??徐武旺把著他爹的病床床頭打盹,腦袋雞啄米一樣,一會栽一下,一會栽一下。

  ??兩人都睡得迷迷糊糊,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也不知道自個兒是被誰吵醒了,喊醒了。仿佛是剛剛隻眯了一下眼,再一睜開,就世界就亂了。

  ??江北橘看到徐武旺一臉懵怔驚嚇的立著,看見幾個醫生和護士七手八腳的推著她爺往外跑。

  ??江北橘從床上跌下來,說:“怎麽了這是?”

  ??剛勸她說話小聲點的家屬說:“吐血了,醫生拉著搶救去了。”

  ??江北橘蒙了:“這不是都做了手術了?手術不是做的挺好嗎?”

  ??那家屬說:“那誰能說得準呀,做完手術做死的可多了。”

  ??江北橘急了,恨他爺吐血吐得這麽突然,她都準備著他能好了,他又開始吐血。

  ??早知道這樣,他怎麽就不死在手術台上,還免了她這幾天的伺候,免了這幾天的花銷。

  ??她惱著臉瞪徐武旺:“讓你看著看著,你看得這是什麽呀!這是你親爹!你不看著,你還想指望著誰呀你!”

  ??她罵完急匆匆的往外跑。徐武旺一張臉驚嚇成了灰白色,也緊跟著往外跑。

  ??兩人沒頭蒼蠅似的在走廊亂轉,亂了幾圈終於打聽著:她爺被送到了急救室搶救。兩人又跑到急救室門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等消息。

  ??等了約莫一個鍾頭,醫生從搶救室出來,說:“人已經沒了。”

  ??徐武旺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江北橘又急又氣,也掉了兩滴眼淚。掉完眼淚,掏著手機給人打電話。

  ??她重複著給人說:她爺沒了。聽得人有的哭了一兩聲,有的沒哭。江北橘打著電話,心裏有點恍惚。說:她爺真沒啦?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就這麽輕易沒了,說沒就沒了。

  ??徐勝男抱著她爺的骨灰回了家。按說這骨灰該徐武旺抱著,可徐勝男不給他。她覺著抱著是孫女抱爺爺那麽抱,她爸徐武旺抱,就是抱個骨灰壇子那麽抱。

  ??她心疼她爺,可憐她爺,不願意讓她爺在徐武旺手裏受糟踐。

  ??她爺家住的老房子,房子低矮,房頂上能看出紙糊過的痕跡,有幾根細竹子撐著個軟弱的框架,框架上耷拉著破舊的,用來遮掩房頂的牆紙。

  ??徐勝男她姑奶奶接了她爺的骨灰擺放在八仙桌上,拖著嗓子,像唱戲一樣哭,又拾著一根竹竿子去捅她奶奶的窗戶。窗戶是紙糊的,一捅就破。她姑奶奶一連捅破了三格窗戶,又哭喊著徐勝男她爺的名字,說:你好走啊你好走。

  ??一屋子的人也嗚嗚咽咽的哭,有人哭有人勸,亂糟糟的一團。

  ??徐勝男悄悄的溜出門外。

  ??外邊天陰著,霧蒙蒙的。她想起小學課本裏,忘了哪篇課文裏寫著對天的形容:就像一口鍋倒扣在地上。

  ??她想,現在的天就像鍋一樣。

  ??她爺的房子後頭有一座小土坡。比房子高不了多少,小時候她她管這個叫山,經常來山上爬著玩兒。

  ??山腳下有個洞。洞不大,恰好能容下個人。徐勝男鑽進洞裏。想著要是能在洞裏待一輩子就好了。

  ??想著,手機響了。時長遠給她打電話,說:“蘇梅寫了個計劃書,我微信發地址給你。”

  ??時長遠話說得急,不像是什麽好事兒。她提著心打開微信,點開鏈接,看到了蘇梅的計劃:計劃裏詳盡了列了要實施項目和預計達成數據。最後一項是人員精簡。

  ??徐勝男一顆心砰砰的跳,連續把最後一段話念了好幾遍,終於確認:蘇梅是想在她或時長遠的團隊裏砍一刀。

  ??不是砍她,就是砍時長遠。

  ??她心亂著,拿手捂著腮幫子,她覺得她牙齒開始疼了。

  ??時長遠在微信問她:“你怎麽想的?”

  ??徐勝男回他:“聽天由命。”

  ??時長遠說:“這不像你的性格,想辦法爭取一下吧。”

  ??徐勝男沒再回複,收了手機。她能怎麽爭取?去找蘇梅談談?她從來都不是個會打感情牌,會走後門的人。何況,蘇梅也是。

  ??她靠在山洞裏,黑的頭發和白的羽絨服磨蹭著山洞裏灰撲撲的黃土。

  ??她心說:隨便怎麽樣吧,還能怎麽樣呢?

  ??她閉著眼,心裏頭竟然一片沉寂清淨。她想著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怎麽還能這麽平靜,也真是件怪事。想著想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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