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何意？”

  “在下鬥膽，敢問太子殿下一句，關於《讖緯之學》上被替換掉的內容，您原想著如何改動？”

  “這有什麽好說的，還不就是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天下歸心，物阜民豐！哎……就這種詞，本宮會的多著呢！順便，再暗示父皇一下，宗廟傳承，長幼有序，嫡長繼位，祖宗庇佑！”

  說完之後，薑舞寧忽然一臉戲謔的聳了聳肩。

  “好吧，本宮說笑的！後麵那些話，打死本宮，也不敢寫出來給父皇看！否則，可真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誰知道，薑舞寧剛表完態，蘭莫辭馬上就反問道，“為何不可以？”

  “先生，你就別拿本宮開涮了！這樣做，豈不等同於，讓本宮將‘覬覦皇權’這四個字寫在臉上嗎？！”

  “太子殿下，您方才還在擔憂，怕皇上瞧出來，您從前的不學無術都是裝出來的。太過鋒芒畢露，隻會讓皇上猜疑、忌憚、防範、針對！可這一轉頭，您又要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這豈不是很矛盾？！”

  “矛盾總比暴露強！蘭先生也不會想要看到，本宮高高興興的來，卻哭爹喊娘的走吧？！”

  “看殿下您說的，豈不聞‘壁立萬仞，無欲則剛’？人呀，哪有那麽完美的！有弱點、有欲望，看上去才鮮活生動，也才更可信！”

  薑舞寧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蘭莫辭還真的是比她更了解人性！

  “好，就如蘭先生所言！既然，本宮都已經將最隱晦的欲望暴露無遺了，那是不是……也可以再附加一些其他的願望？就比如……徹底鏟除以白家為首的‘立幼派’！實在不行，先拔了白家這顆眼中釘也是好的！”

  “太子殿下，這個……怕是使不得！但您放心，有些話，您就算不說，皇上亦會替您去做的！”蘭莫辭說的別有深意，很明顯，他這就是在給薑舞寧暗示。

  薑舞寧低頭不語，下意識的擺弄著折扇上的吊墜，腦海中快速思考著蘭莫辭的弦外之音。

  少頃，薑舞寧緩緩抬起頭，驢唇不對馬嘴的回了蘭莫辭一句。

  “蘭先生，不知你可曾聽過，‘大善若偽，至善若惡’這句話？”

  “不曾，還請太子殿下不吝賜教，此言出自何處？”

  蘭莫辭嚴重懷疑，薑舞寧是不是看了什麽被禁掉的書籍！否則，她這“人性本惡”的言論，又是從何而來？！

  “《聖經》！”

  薑舞寧就知道，蘭莫辭怎麽可能聽說過這句話，這可是《聖經》中的譯文。是以，她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麵上皆是挑釁的神情。

  蘭莫辭低聲重複了一下“聖經”這兩個字，可他聽過《道德經》、《金剛經》，可這個《聖經》又是什麽經書？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薑舞寧方才說的那句話。

  那句話，雖然是薑舞寧用來表達她不讚的態度，但也恰恰說明，她已經想明白了，蘭莫辭適才給她賣的那個關子，究竟蘊含何種深意。

  “太子殿下博學廣知，在下自愧弗如。但在下隻知‘仁者無敵’，殿下請無疑。”

  薑舞寧看著蘭莫辭這副，一絲不苟的想要與她觀念碰撞的模樣，不禁緩解氣氛似的擺手笑了笑。

  “仁者無敵”這句話，原是孟子勸誡梁惠王時所言，原文中，孟子在說完“仁者無敵”後，還著意加了一句，“王請勿疑”。

  現下，蘭莫辭依葫蘆畫瓢，還真的是有那麽點苦口婆心的感覺了呢！

  薑舞寧忽然有點疑惑，她到底做了什麽事情，竟然讓蘭莫辭誤以為，她是一個足智多謀的人？

  為什麽，蘭莫辭每次說話，都非要說的如此隱晦？！不是讓她猜，就是跟她杠！

  薑舞寧越看蘭莫辭越覺得，他一定就是部分影視劇中演的那種，渾身中彈，垂死彌留之際，還要對來救他的人，喋喋不休的留下各種線索，就是不說真凶是誰！

  非得等到最後一口氣咽下之前，艱難的張了張嘴，有時間說出“替我報仇”這句話，卻沒有時間說出那個至關緊要的名字！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薑舞寧都會嗤之以鼻的回一句，“死得不冤”！

  可是今日，她遇到了一個不是隻活在影視劇中的角色，而是真真切切站在她麵前的大活人，那種感覺，竟然遽然出現了轉變。

  薑舞寧決定……一定要在蘭莫辭咽氣之前，從他口中問出那個殺人凶手的名字，徹底改變影視劇走向！

  想到這裏，薑舞寧一臉玩味的看著蘭莫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她在聽。

  蘭莫辭又不瞎，自然看出來了薑舞寧的古怪，可他這一時之間，有說不出薑舞寧到底哪裏不對勁兒，也隻能順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下去。

  “太子殿下，老子的《道德經》中有雲，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設身處地，若您是皇帝陛下的話，應該也希望看到，自己選定的繼承人，能夠‘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吧？所以，您雖然爭了，卻並非為自己而爭，您是為了大薑，為了百姓！是故，您爭的不是權利，而普度眾生的大善之舉！”

  薑舞寧聽著蘭莫辭所言，不由得在心裏麵深深的感慨道。

  得虧蘭莫辭沒有患上反 社會人格障礙，不然的話，就憑他這張嘴和這個耐性，妥妥一個建立邪教、蠱惑人心、妖言惑眾的好苗子呀！

  蘭莫辭看著薑舞寧緘口不言，卻興致勃勃的盯著他，那副神情，真的很難形容。總之，就是看得蘭莫辭心跳越來越快。

  “在下說了這麽多，不知殿下您有何高見，在下洗耳恭聽。”

  薑舞寧被蘭莫辭這麽一問，才堪堪緩過神來，忙低頭掩飾情緒，然後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的重複著蘭莫辭的話。

  “老子……《道德經》……上善若水？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