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潤微垂眸看著昭寧，那雙向來溫潤的琥鉑色極快地閃過一抹看不明的情緒，那是固執到骨子裏的占有。

  昭寧頭一次在餘潤身上感受到危險的警示，本能地倒退一步，再抬眸卻是對上了餘潤受傷的眼神，哪有半分駭人的危險。

  “公主殿下當真是這麽想我的？”餘潤垂下頭，目光帶著些許惆悵，“原來我的存在會讓人這麽難受，我是不是不該活著。”

  還沒分清楚剛剛的危險感是不是幻覺的昭寧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了一下，那股子消極的情緒是她第一次在餘潤身上感受到。

  一句話在昭寧腦海裏翻滾了好幾遍，會錯意的她才驚醒地製止餘潤，臉上有些怒氣，“胡說什麽呢，你怎麽就不能活著了！”

  “說誰不許你活著，本公主摁死他！”昭寧很是認真地追問道，臉上還帶著怒氣，仿佛下一刻就能將人手撕了解氣。

  這邏輯格外新奇，昭寧或許完全沒想過這個人是她本人。

  果不其然，餘潤聽到這話一愣，或許是因為昭寧的邏輯鬼才，或許是因為昭寧話語裏的維護之色，即使總是百般嫌棄，但實際上昭寧還是小時候的昭寧，霸道得可愛。

  “昭寧殿下希望我活著嗎？”餘潤直直地看著昭寧。

  餘潤溫和的聲音暗含著隱晦的含義，不過昭寧向來一根筋，這會兒也沒細想，便點點頭，十分地灑脫，“那是自然，你的命可是本公主的，隻有本公主可以欺負，誰敢動還得過問我。”

  “當然，如果你不要聽母妃的話，那就更好了，畢竟你可是我的小跟班，總是為母妃辦事讓本公主臉麵何存。”昭寧想到什麽似的，憤憤地抗議道。

  餘潤眼裏帶著一抹笑，“我從來都不是孫妃娘娘派來的，我隻為你而來，一直都是你的小跟班。”

  似乎是某句話觸動了昭寧的心弦，她有些怔愣地看著餘潤，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度，又似乎放空了在想著什麽。

  不管如何總歸是沒有那麽排斥了，不過有餘潤在，昭寧的酒肆計劃自然也就泡湯了，她不能帶壞乖小孩。

  昭寧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們回去吧。”

  餘潤落後半步跟在昭寧身邊，餘光專注在她的側臉，明明很不情願卻還是願意為他妥協。這個認知暖妥了心窩，似乎有什麽在心底膨脹，一點點地侵蝕心神。

  時間一點一點就像沙漏一般，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沐蘇蘇指尖輕點著桌麵，就像是習慣性地操縱鍵盤似的。

  “還是沒查到異常？”沐蘇蘇問道。

  武一垂著腦袋，慚愧地說道，“是屬下沒用，沐芷珊的錢財是從柳氏在外頭的私產裏頭拿出來的，在查下去也沒什麽變化，一切似乎都很合理，是屬下愚昧。”

  沐蘇蘇抬眸看著麵前的武一，又像是透過武一在看著什麽人似的，隻是手指輕點的動作突然頓住，纖細白皙的指腹點在賬本上。

  一陣猛烈的眩暈感襲來，沐蘇蘇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潰散，難以聚焦，緩和了好一會兒，隻覺得周身出了一圈冷汗，也沒了心思再細究其他事情，“先盯著，下去吧。”

  武一微愣，還以為主子對他的辦事不利格外的失望，垂著腦袋謝罪，“屬下定會好好查辦，還請主子給個機會。”

  沐蘇蘇點點頭，手微撐著腦袋，抬頭示意人離開。

  武一頓了下，這才離開，順便帶上門。

  屋子裏恢複慣有的冷清，沐蘇蘇的麵色有些發白，窗外的光線似乎格外的耀眼，又似乎帶著一抹暗色，有些模糊的陌生，她微顫著手沉默了很久。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這種熟悉的反應讓沐蘇蘇陷入了沉思。

  病症最直觀的反應就是對外界的感知會越發的薄弱，對光線感知顯得格外的遲鈍，這就像是個開始，也是個預兆。

  沐蘇蘇望著虛空的某一點，思緒就像是回到上一世，她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病房裏，寬大的藍白條紋衣裳顯得格外的蕭條，冰冷地被告知還有三年的性命。

  醫生很冷酷地告知她如果再接著糟蹋自己的身子，三年都算多的，那時候她不以為然，達不到目的什麽都不在乎。

  高強度的時間安排，有時候沐蘇蘇連帶著三天都不帶合眼的，私人醫生差點被氣出三高，她卻是一笑置之，她把果實看得太重，早已將自己置身之外。

  而現在，不再有什麽傳承要求，她一步步地在這個新世界加入沐家的招牌，等製度係統完全建立起來，也不再需要她再手把手指揮，她完全可以放手。

  可是這一次她舍不得了，腦海裏不斷地閃過蕭江宴的點點滴滴，仿佛每一個記憶點都是他的印記，有他依賴的模樣，有他傻乎乎卻又十分固執的模樣，有他為她癡狂的模樣。

  “啪嗒”

  安靜的環境仿佛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到，淚水砸在紙張上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大了。

  沐蘇蘇看著紙張上被水暈染開的墨汁，突然伸出手接到了一滴淚水，有點燙手又有點冰涼，說不出來是哪種感覺更加真實。

  時間似乎有些不等人，就像是死亡的沙漏讓人害怕。沐蘇蘇有種強烈的欲望，她現在就想要見到蕭江宴，不想再安靜地等他回來了。

  她想要抱抱他，摸摸他，記住他的所有。

  如果有一天她什麽都感受不到了，希望她隻憑借感覺就能找到獨一無二的他。

  沐蘇蘇起身換了一身衣裳，一邊朝著外頭的人吩咐道，“暖雨，準備一下馬車，我們去大理寺。”

  晌午的日光有些烈，讓人睜不開眼睛，暖雨被熱得有些迷糊就聽到這話，驀然一愣，看著離開的主子，迷惘地嘀咕出聲，“去大理寺？那裏關押的都是罪犯，有什麽好看的？”

  武一倒是了解一些，瞧著她的模樣，好心地為其解惑，“因為宴王爺在那裏，大理寺是什麽地方並不重要，重點是主子想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