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亦暖失眠了。

  ??為了找回一些睡意，她狠心把房間裏那瓶尊貴的拉菲給開了。

  ??酒是穿腸的毒藥，但也能臨時充當一下麻醉劑或者是安眠藥。

  ??她在喝光了一整瓶紅酒之後，腦袋終於昏沉起來，倒在沙發上感覺整個空間都在轉。迷迷糊糊間，她仿佛聽到了巨大的雷鳴。

  ??“哢擦——”

  ??接著，她就感覺身體好像飄起來了，越來越飄忽，越來越……

  ??時間，空間，都錯亂了。

  ??她感覺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座高宅大院的南公館，耳邊傳來孩童稚嫩的笑聲，還有男人低醇雌性的聲音……

  ??“叮鈴鈴——”

  ??葛亦暖被鬧鍾的聲音嚇醒，猛地睜開眼，卻又受不了刺眼的陽光，下意識地將手遮擋在眼前。等她漸漸適應了周圍的亮光，才把手拿開。

  ??她坐起來，有些呆滯地盯著窗外虛無的一個點，進入放空狀態。

  ??昨晚的夢，仿佛真的在昨天發生過一樣，確切的說，那夢，簡直比昨天還鮮活真切。

  ??她夢到了四歲的南思辰，抱著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叫媽咪，並且，她又夢到了南弋陽。

  ??“真是該死！”她喃喃地低咒一聲。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於是，回憶也到此結束。

  ??是費森曼的電話。

  ??“Boss。”

  ??“來我房間。”

  ??“是。”

  ??通話掐斷之後，葛亦暖迅速的洗漱，換衣服。五分鍾後，她幹淨清爽的出現在費森曼的房間。

  ??當費森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葛亦暖已經幫他搭配好了今天該穿的襯衫、西服、以及領帶。

  ??費森曼穿好衣服，從衣帽間走出來，看到葛亦暖身子筆挺地站在客廳，麵帶微笑，幹練又不失親切感。

  ??“早！”

  ??葛亦暖輕點了一下頭，“Boss早！”

  ??費森曼走到葛亦暖麵前，停住腳步。

  ??葛亦暖動作熟練地給領帶打結。

  ??“你覺得我怎麽樣？”費森曼突然問她。

  ??葛亦暖微微一笑，“完美。”

  ??費森曼聽到這樣的回答，粲然一笑，整齊潔白的牙齒露出來，似乎整間屋子都變得越發明亮了。

  ??很顯然，葛亦暖的話令他很受用。

  ??接著，他又說，“我並不是希望你誇我。”

  ??葛亦暖微微抬起下巴，看著他的眉骨，“可Boss確實沒有缺點。”

  ??“你曾經認為我小氣。”

  ??“自從Boss您送給我一隻古董盤子之後，我就不那麽認為了。”

  ??葛亦暖在工作中總是事無巨細，說話也常常是滴水不漏。

  ??費森曼凝視著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那我開門見山，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安排更具有挑戰性的工作給你。而不是每天像這樣給我端茶倒水，準備會議資料等等。”

  ??費森曼在沙發上坐下來，修長的雙腿優雅地交疊著，配上他那張人神共憤的俊臉，隨便一個姿勢，都可以拍下來丟給時尚雜誌做封麵。

  ??然而，葛亦暖麵對這樣的美色，心如止水。

  ??她恭謹地佇立在一旁，微微垂頭，細心聆聽，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淺笑。

  ??行政秘書一職，自然不比技術職位更有含金量。但中國有句古話，叫伴君如伴虎。葛亦暖每天跟在Boss身邊，沒有一刻腦子的弦不是緊繃著的。她想的多，做的多，且不敢多說一句廢話，就是因為怕Boss一個不開心把她給Fire了。

  ??如今她聽著費森曼這語氣，貌似是對她以往的工作態度不夠滿意，委婉地向她表達要開除她的意願。

  ??葛亦暖心裏一陣嗚呼哀哉，但臉上依舊維持著淡定的微笑。

  ??“我非常感謝您當年對我的知遇之恩。”

  ??她剛進公司的時候，就隻是一個小小的水吧員，成天幫一群技術男端茶倒水。後來，是費森曼把她提拔成他的行政助理的，當然主要工作內容還是端茶倒水，不過，變成了就隻給一個技術男。

  ??在過去的四年裏，她在費森曼身邊耳濡目染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況且，這些年他給她的薪水也很高。如今就算被開除了，她也不算吃虧。

  ??但她斷然沒想到，費森曼根本就不是想開除她。

  ??費森曼問她，“所以，你想不想嚐試新的挑戰？”

  ??“啊？”葛亦暖有些懵。

  ??費森曼終於把話題說到了正點上，“今天的談判，你去。”

  ??“什麽？”

  ??不是開除而是談判？

  ??葛亦暖這下徹底懵逼了。

  ??“Boss，我覺得我不行。”

  ??這還是第一次，葛亦暖在工作麵前表現出畏懼。

  ??“我覺得你能行。”費森曼鼓勵她，“你曾經從沒做過行政助理，但事實證明你做的很好。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嗎？你跟了我差不多四年了，應該早就學會了談判技巧。”

  ??“Boss，我覺得你那句俗語用的有點……”

  ??費森曼歪頭盯著她。

  ??她幹笑了兩聲，然後對他豎起大拇指，“非常好。我發現您的中文進步飛速，如今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成語俗語信手拈來，比我還厲害。”

  ??費森曼得意地點點頭，“那是得益於你這個中國助理的幫助。”

  ??葛亦暖，“嗬嗬！”

  ??但對於談判這種事，葛亦暖依舊沒太大信心。何況費森曼是對她臨時受命，她還沒準備好呢。

  ??“談判的資料都是你準備的。技術方麵你不用擔心，因為我會安排B部的副總跟你同去，必要的時候他會幫你的。”

  ??葛亦暖抿了抿發幹的嘴唇，既然費森曼執意如此，她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吧。”

  ??費森曼得到了想要的答複，唇角蕩起一絲微笑。

  ??“你知道為什麽一定要讓你代表DZ去談判嗎？”

  ??葛亦暖思忖著說，“或許，Boss是想知道我的極限到底在哪兒。”

  ??“你隻答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

  ??費森曼跟她賣起了官司，“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頓了兩秒，他又說，“還有……”

  ??“請您吩咐。”

  ??費森曼對她拋出了誘餌，“如果這次談判成功，我會考慮向董事會推薦你調去國外任職。至於去哪裏，安排什麽職位，我還在考慮。”

  ??從理論上來講，從集團總部外調，職位至少也得是個副總。雖然薪資不一定會比現在高，但換個環境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葛亦暖還是蠻向往的。於是她對談判一事，有了誌在必得的堅定信念。

  ??……

  ??早飯之後，賓客們陸陸續續走下遊輪。

  ??葛亦暖和費森曼兵分兩路。費森曼回公司，葛亦暖則直接帶人去往事先約好的談判地點。

  ??然而，葛亦暖做夢都沒想到，乙方居然是艾斯集團。

  ??當初的談判資料的確是她幫忙準備的，但乙方是誰，她事先並不知道。

  ??當她看到宋韌地時候難免吃了一驚。

  ??她突然想起費森曼早上問她的問題，“你知道為什麽一定要讓你代表DZ去談判嗎？”

  ??當時她隻回答對了一半。

  ??如今她方才豁然開朗。並且，驚出了一身冷汗。

  ??而真正令她感到震驚的，不是乙方代表是宋韌，而是費森曼早就將她的背景調查的一清二楚。

  ??葛亦暖心裏有些恨，暗道，費森曼，看來你的《孫子兵法》還真是沒白讀啊！

  ??古時林則徐“師夷長技以製夷”，費森曼照葫蘆畫瓢，利用她對宋韌使了一招美人計。

  ??談判進行的異常順利，結果自然就是雙方都簽訂了合同，正式成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合作夥伴。

  ??雙方代表起身握手的時候，葛亦暖略有些遲疑。

  ??宋韌輕勾著唇角，笑意之中透著些許戲謔，“葛小姐！”

  ??葛亦暖勉強擠出一絲笑，向他伸出左手。

  ??宋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他握住了就不願意再鬆開。

  ??“宋總。”葛亦暖開口，目光落在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示意他可以放開了。

  ??“希望我們接下來合作愉快。”言畢，宋韌鬆開了手。

  ??“合作愉快！”

  ??談判正式結束，雙方代表離開會議室。

  ??葛亦暖和宋韌走在兩撥人馬的最前頭。

  ??宋韌低聲問葛亦暖，“一起吃個飯？”

  ??葛亦暖麵帶職業化的微笑，低聲回應，“抱歉，我還要回公司複命。”

  ??宋韌挑眉，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也好，反正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還多的是。”

  ??……

  ??葛亦暖心裏有些憋悶，一來是宋韌讓她產生了困擾，二來是因為費森曼今日對她的利用。

  ??她回到公司，把合同遞交給費森曼。

  ??“Boss，請過目。”

  ??費森曼抬頭看著她。

  ??往日裏，她不管開心或者不開心，臉上一定會擺出八顆齒的完美笑容。DZ的技術男們無論正麵對多麽嚴峻的考驗和來自對手的挑釁，隻要見了葛亦暖的笑容，就什麽壓力都緩解了。

  ??可如今，她不苟言笑。

  ??費森曼立馬覺察出她的異常，“簽約成功，不開心嗎？”

  ??葛亦暖垂著眸子，搖搖頭，“我感覺我被利用了，開心不起來。”

  ??費森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他暗自深吸一口氣，“你說的對，我利用了你。”

  ??葛亦暖夠實在，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麵對她這樣的下屬，費森曼也表現出坦誠。

  ??“可是，在我眼裏，美貌也是個人能力的一部分。不管怎樣，你，我，DZ，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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