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下午三點才正式開始。

  ??客人上了郵輪之後，大多數都各自去了各自的房間。

  ??葛亦暖的房間就在費森曼的對麵。

  ??中午的時候，費森曼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她婉言拒絕，說手頭還有些零碎的事情要處理。

  ??費森曼是個地地道道的資本家，卻也是個很善良的老板。他自己吃好之後，還不忘給她帶回房間一份紅酒牛排。

  ??原本葛亦暖是想用一桶泡麵潦草對付一下，但看到牛排之後，果斷放棄了牛肉麵。

  ??費森曼看她臉色仍舊不好，便沒忍心把多餘的工作交給她，還特地囑咐她吃完飯後記得吃藥，並好好休息之類的。

  ??葛亦暖覺得費森曼這個資本家的心貌似是開過光了，不然怎麽變得這麽溫柔體恤？

  ??……

  ??吃飽之後睡上一覺，等她再醒來的時候，精神好了很多。

  ??出門前她腦子裏閃過很多俗語名言，“醜媳婦早晚都是要見公婆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不就是個南弋陽嘛，又不是會吃人的鬼，她有什麽好怕的？

  ??拉開門，一陣風從她身上吹過。她頓時又生出一種荊軻渡過易水去刺殺秦王的壯烈蕭瑟之感。

  ??其實，南弋陽，她是真的怕。

  ??葛亦暖挽著費森曼的手臂走進拍賣會場。每個受邀來賓都有既定的座位。

  ??費森曼被安排在了白金區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葛亦暖沾他的光，也能坐在第一排。

  ??她坐下之後，小幅度地向前後左右張望了一瞬。坐在費森曼身邊，她不敢行為舉止太出挑，以免丟了Boss的臉。

  ??她發現，會場其實很大，重量級人物很多，主角又是金融巨鱷泰蒙斯先生的太太，於是她認為就算南弋陽也在這裏，大概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這麽一想，她心裏就覺得踏實多了。

  ??慈善拍賣會開始之前是知名樂隊表演，主唱恰好是葛亦暖特別喜歡的祖恩，當祖恩唱到動情之處，葛亦暖不禁閉上眼睛跟著一起哼唱。

  ??突然她覺得眼瞼下一涼，於是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費森曼停在半空，並用他那雙碧綠的眼睛奇怪地看著她。

  ??她咳嗽幾聲，“抱歉，我有點……”

  ??費森曼扯唇輕笑，問她，“為什麽會哭？”

  ??祖恩剛才唱的那首歌跟故鄉的愛人的有關。

  ??葛亦暖一下子又想到了南弋陽，素日她處理任何問題都有條不紊，如今卻在費森曼麵前表現出了慌亂。

  ??“我……我，就是……有點想念自己家鄉了。”

  ??“哦！”費森曼不疑有他，碧綠動人的眸子微閃，“原來如此。”

  ??葛亦暖瞧見費森曼被自己糊弄過去了，暗自鬆了口氣。

  ??拍賣會正式開始。

  ??葛亦暖的心思其實並不在這些拍品上，卻又表現出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似的，一直麵帶微笑，時不時地發出讚歎聲。

  ??到拍賣會結束之前，費森曼一共拍到了三樣物件，一把鑲著巨大紅珊瑚的短刀，一幅莫奈真跡，還有一隻是中國古時候的瓷器。

  ??他們回到房間之後，費森曼要把那隻繪有丹頂鶴團的盤子送給葛亦暖。

  ??葛亦暖受寵若驚，“Boss，這太貴重了。”

  ??“這是你家鄉的東西，我送給你，這叫完璧歸趙。”

  ??葛亦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她覺得憑費森曼那麽精明的頭腦，絕對不該做出這種賠本賺吆喝的事兒。他現在大概是失戀後遺症，不顧後果地出手闊綽，就跟女人失戀之後要一擲千金買名牌是一樣的，過後冷靜下來定是要後悔的。

  ??葛亦暖沒有拒絕收下古董盤子，“我先替您保管著，等有一天你後悔了，我再還給您。”

  ??費森曼笑笑，說，“你可真有意思！”

  ??……

  ??晚上的宴會才是重頭戲。

  ??葛亦暖換上了一套更為隆重的禮服，陪著費森曼一起出席。

  ??他們已入場，就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不光是他們的外形條件太出挑，更因為費森曼是今晚的主角，梅林女士的親外甥。

  ??達官貴人也是要相互巴結的。

  ??葛亦暖本不喜歡這種阿諛奉承的社交行為，但她這些年跟在費森曼身邊，也見慣並習慣了。

  ??她麵帶微笑，邁著精準又優雅的步伐，時不時地與人輕碰下酒杯，再誇讚對方幾句。

  ??演好一隻花瓶，若是在平日，她信手拈來。

  ??今天，她始終有種腳踩在玻璃尖上的感覺，被費森曼拖著每往前走一步，她心裏的緊張和恐懼就會多一分。

  ??敏感如她，自打她進了這宴會大廳，她就覺得一直在有人從某處盯著她。那種感覺就如蛆附骨，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

  ??費森曼發覺她喝了幾杯酒之後臉色又變得慘白了。

  ??於是，有些關切地問她，“還是不舒服嗎？”

  ??葛亦暖有些抱歉地說，“有點。”

  ??“去休息一下吧。”

  ??老板都還沒休息，她怎麽好意思先行離開？

  ??她暗吸一口氣，“我去趟洗手間。”

  ??費森曼輕點了一下頭。

  ??葛亦暖快速走進洗手間，將冷水扭開，洗了一把臉。企圖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她覺得自己特別可悲，從始至終南弋陽都沒在她眼前出現過，可她卻如驚弓之鳥一般亂了方寸。

  ??她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葛亦暖你就是賤，就是沒出息。

  ??對於一個曾經狠狠地拋棄了她的男人，她還有什麽好在乎的？正確的對待方式，就該是見麵不識。怕？為什麽要怕？憑什麽要怕？

  ??可事實是，她真的很沒出息，也真的很賤。

  ??葛亦暖從洗手間出來，恰巧這時手機響了，她低頭找手機之際，突然一隻冰涼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啊——”

  ??她驚叫了一聲，被這股陌生的力量一帶，旋即到了一扇門後麵。最後，她被抵在冰涼的牆壁上。

  ??“好久不見！”低醇且富餘雌性的男性嗓音。

  ??葛亦暖怔忪，視線聚焦在對方的臉上，“大叔？”

  ??四年沒見，他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她還能認得他，他勾唇一笑，並放開了她。

  ??葛亦暖放鬆下來，揉著隱隱作痛的手腕，微笑道，“你是什麽時候主意到我的？”

  ??“從你一進入大廳開始。”確切地說是在兩天前。

  ??葛亦暖眸光微動，也就是說，她從進入大廳時一直感覺有人在盯著她，其實是他嘍！

  ??她再轉念一想，連宋韌都能認出她來，那麽南弋陽一定也一樣可以。

  ??不過當年南弋陽都已經見棄她了，即便如今認出她來了，大概除了一丁點驚訝之外應該就隻有厭惡了吧。唯恐避她不及，又怎麽會主動出現在她麵前？這也是她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本尊的原因吧？

  ??葛亦暖想到這兒，心裏那細密的緊張和恐懼就逐漸消失了。但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但麵對突然相逢的舊人，她有點手足無措。不過，這些年的工作經曆，讓她鍛造出一種即便內心很尷尬但表麵依舊會流露出親切自然的本事。

  ??葛亦暖和宋韌寒暄了一陣，突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響，四下尋覓了一陣才意識到手機在剛才掉在門外了。

  ??“Boss。”

  ??“你消失了將近二十分鍾，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抱歉，我這邊確實出了點小狀況。”她說話的時候，回頭對身後的宋韌赧然一笑，希望他配合一下不要拆穿才好。

  ??費森曼在那頭兒說，“哦？那需要幫忙嗎？”

  ??“不必，已經解決了，我馬上回去。”

  ??通話結束。

  ??葛亦暖對宋韌說，“我的老板在找我，失陪。”

  ??她剛邁出去一隻腳，結果被宋韌又拽了回來。

  ??她感到莫名其妙，迅速將手腕從他掌心奪出，“還有什麽事嗎？”

  ??宋韌從她的措辭和語氣中聽出一絲絲不悅。

  ??他表情嚴肅地注視著她，“我喜歡你！”

  ??葛亦暖眉心一皺，表示不了解。接下來，她基本都處於懵逼的狀態。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葛亦暖晃了晃頭，“抱歉，我還有事。”

  ??宋韌迅速往前跨了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現在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是紊亂的。

  ??“大叔……”

  ??“你看著我的眼睛。”

  ??他越是這樣強勢，葛亦暖就越是不肯配合。

  ??她原本心情就已經很糟糕很亂了，不希望這個時候再有人來火上澆油了。

  ??“亦暖，看著我！”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強迫她務必直視他。

  ??“我喜歡你！這句話，我足足等了五年才有機會跟你說出來。我喜歡你！從五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可恨的是，你當時有老公，有家庭，我沒有辦法向你表白。但兩天前，我在邶風居看到了你，我就知道我的機會終於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把你拱手讓給任何人。亦暖，來我身邊吧，做我的女朋友，不對，是我做的妻子。”

  ??葛亦暖不知道，對她說的一場突如其來的重逢和表白，在過去四年裏，在宋韌腦海裏，已經上演了無數次。

  ??於她而言是偶然，但於他而言是必然。

  ??宋韌一手握著她微微顫抖的左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枚鑽戒，並單膝跪地。

  ??“嫁給我！”

  ??葛亦暖扶著頭，“等等，這太瘋狂了，我……我有點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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