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談話，榮富意外多了兩張稀奇的圖紙，倒是成了意外之喜。會去之後交給了劉十萬，那劉十萬看不懂，也說程娘子的腦袋瓜不知怎麽長的，和旁人就是不一樣。

  因要造U型琉璃管不是那麽容易，劉十萬也就將圖紙壓在抽屜最裏處了。

  再說陸阿灼待在甲乙館也已經半年了，這月開始漸漸教了孩子們幾道菜肴。

  在教做主食時，孩子們跟著學了炒、煎、炸、燒、燉、燜、煨、蒸等手藝，再學菜肴就容易上手，做來做去總是離不開那幾項烹飪方式，會做菜也無捷徑，唯手熟爾。

  因本地更重視調湯，陸阿灼著重教她們燉、燜、煨，再是教了刀工，配合湯菜和調湯，舉辦一桌宴席是沒有問題的。

  以後的教學日子便是不斷重複烹飪手藝，枯燥又無味，但孩子們卻是學得極為高興，因為可以吃到各色菜肴，可不把她們樂壞了，吃的是臉一天比一天圓。

  這天仍然學的是刀工，教了一道九絲湯，食材用的豆幹絲、火腿絲、雞肉絲、紫菜、木耳和千張等，燒得味道算還行，陸阿灼盛了一碗放進食盒，打算給家裏的晚餐添一碗湯。

  恰逢陶大娘過來，喜滋滋說道：“老爺說你這道菜燒得極好，香嫩鮮美，讓我來給陸家也送一碗。”

  陸阿灼笑：“等丫頭們的刀工純熟，入口的鮮味要更濃鬱。”要不這道也不會備受某位喜愛下江南皇帝的青睞。

  陶大娘吩咐了婆子去送菜，自己跟著陸阿灼走了一段路，說起了蚊香作坊來。

  她道：“三伏天將要過去，蚊蚋也少了，原以為蚊香要賣不動，可哪裏想到竟是接到了南方的一宗大生意。

  是家具行的老東家，常年往南洋進酸枝木，說是那裏常年都有蚊蟲，他們需要大量的蚊香。”

  陸阿灼笑問：“當初我嫁妝用的木材，是章老爺同家具行的老東家打招呼了吧？”

  “是的呢，你的拔步床就是從這位老東家的家具行裏買到的，他和章老爺關係好，才允諾給了陸家，不然拔步床可不好買，每做出一架就立馬有富戶人家給抬走了。”

  陸阿灼：“家具行老東家要蚊香，秋冬正好是蚊香的淡季，可不有人手專門做這一宗生意麽，該高興的才是，大娘怎麽看著有些發愁。”

  “嗐，章大公子是個有野心的，竟是說要在嶺南另開一家蚊香作坊，我那口子時常幫大管事做事，那大管事就問他要不要去嶺南試一試，我才不樂意他過去呢。”

  因這事，她和公婆跟陶大鬧了一次，然後又想起程道佑是蚊香作坊的工藝管事，可能是要去嶺南走一趟，這才趕著通知陸阿灼。

  聽得陸阿灼回不過神來，“這會就要擴大規模，未免太快了些，家裏就二叔在理家，倘若他出遠門了，程奎必定要跟著，那家裏就真沒個做決定的人了。”

  陶大娘也說不讚同程管事去嶺南，“如今大秀他們都在應天，程老爹一把年紀了，總不能再去操心家裏的大事吧，說出去也惹人非議。”

  她就覺得在嘉水是最好，又不是吃不上飯，何必跑上千裏去討生活。

  說完了話便分開了，陸阿灼回到家裏，正好碰到長浩送程道佑回家吃晚飯，陸阿灼就對飴糖吩咐：“九絲湯分一半到翠香婆那一桌。”

  上次程二秀去府考，請了大舅子過來陪李氏，這回因臨近農忙不好再麻煩嶽家，於是翠香婆仍同李氏睡一房，程三牛的房間讓給了長浩，長浩媽和媳婦就也跟著住到了二秀家的西夏廳廂房。

  程老太就安排他們吃一桌，翠香婆以前在大戶人家當差，是在廚房吃飯，程老太便隨了他們的意思，在廚房搭了一張木桌，若是天氣太熱，幾人就在院子吃過。

  飴糖分了一半湯出來，長浩就順手端到隔壁院子中。

  李氏讓翠香婆吃飯，自己來到客廳和程老太一同吃，自從兩家卸了牆壁，她和夫君便是天天過來吃三餐了。

  如今家裏人少也就不再分男女桌，程道佑見人齊了，先是給老父敬了一杯薄酒，隨後說起去嶺南的決定。

  一家人全給聽得蒙頭蒙腦。

  陸阿灼見二嬸娘抓著筷子的手指微微顫抖，可想而知她心裏該多難受了。

  她尋思著：“這個家最為難說服的該是二叔了，當初悶不吭聲的一個人就棄了巾，如今竟又沒商沒量一個人要跑嶺南去，和二叔比起來，程亙算是挺乖的了。”

  正思索要如何開口，程老太放下了筷子，問二兒子：“家裏每月有百來兩的收入，不愁吃不愁穿，你是做啥的要去外地涉險？嶺南是什麽地方我也聽說，很多流放罪人到了那兒便是死在了瘴氣之下。”

  程道佑笑回：“娘是不清楚，流放之地多是在偏僻的山區，離那海港有幾百裏，我不進山林也就遇不到瘴氣。”

  程老頭就說做蚊香的物料有毒，怎麽可能會將作坊安排在海港，明顯是要建在山腳下無人居住的空地。

  “那裏不僅瘴氣、濕氣重，倭寇海盜也多，遇到事了，你無依無靠，賺的錢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意思便是讓程道佑不要陷在錢眼裏，他也不允許兒子跑那麽遠的地方去。

  程道佑笑了笑：“爹，這些完全有辦法解決，我東家章大公子心裏一張宏圖，他接近劉家一分支，其中一位叫做劉益公子，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那劉益原是劉十萬叔公的孫子，之後舉家搬遷到了嶺南去，是劉十萬父親給了他們三百兩銀子安家費，劉益的爺爺利用這筆錢盤下一間店鋪專門就賣糧米海貨。

  那地方富庶，經過一代人兢兢業業小本經營，後來竟也成就了一商行，就叫盛福春商號，不知爹娘可曾經聽過？”

  程老頭點點頭，“盛福春商號是劉十萬親族所創，也為劉十萬提供海貨買賣，每年盛福春會送一船的土產給劉家，這是我們都知道的。

  你說這一番話，無非就是表明章大同劉益有了生意往來，可你畢竟隻是管事，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對盛福春而言，你隻是外人，並不足以引起他們重視，到底還是孤家寡人，難免為我們所牽掛。”

  “爹盡管放心就是，章大公子也會隨我們一同去清河縣，我們九月份動身，臘月前趕回來，兒子去那邊是教會小章管事做這蚊香的工藝。

  春季我們回來仍就忙嘉水的作坊，待明年秋季還是前往清河縣，一開始辛苦了些，不過是值當的，清河縣的作坊要更大一些，粗略估計一年能有八千金的收入。”

  程老太和王氏同時乍舌，“一年就賺了八千兩，章大公子是撿了聚寶盆，連著嘉水的作坊，一年收益超過了上萬兩，比他老子還能幹。”

  程道佑笑著歎氣：“財帛動人心，我東家野心大著，就想超過他老子，他說了，清河縣的作坊成熟了，就繼續往下，在交州府也建一座，大管事和我均是勸不動，隻能隨了他的意思。”

  這宗生意，幾年內均無人和章大搶飯碗，他便是看中了這利害點，急著迅速聚集財富。

  陸阿灼心道：有本金就是好，做事還比人快了一步，不像她，還在澱粉和紫菜中謀劃。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聽到程老頭問兒子：“既然是大管事的兒子去管清河縣作坊，怎的你就不能在嘉水縣教會了他，還得陪著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