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阿灼同她們問候過，就站在程老太身後聽來訪的緣由。

  原來是青桂庵的大師傅關心李氏的身子，特地派了兩位姑子來問候，而如今世道便是，有那姑子上門來，家裏有條件的一般都是要留她們吃個飯。

  在陸阿灼回來前，張氏就張羅了一桌的酒飯，正布置桌子請二位道姑移步到偏房去吃。

  待滄文、滄海去了隔壁偏房，張氏就小聲問陸阿灼：“你這邊能做兩樣快手的糕點？好讓她們帶回去。”

  陸阿灼點頭：“我就做那油炸的荸薺卷，再有臘月醃製的蜜餞金桔，這兩樣足夠了。”

  張氏放下心來，隨後自個去準備了鞋子和襪子。

  陸阿灼來到廚房，同飴糖快速去了荸薺皮，放鍋裏煮熟，再由陸阿灼搗碎取荸薺汁，和入糯米粉，芯裏加了豆沙和砂糖，卷了往熱油裏炸熟，撈起去油便成了。

  她一麵做卷一麵尋思著該要如何應付這位滄文。

  這位姑子走街竄巷，認識的相公海了去，年輕力壯的快手、身材高大的和尚、秀才公舉人老爺，真是各色各樣任她挑選。

  滄文也極會同房中的婦人們打交道，心思正的就跟她說那四書五經的淺顯道理，心思歪的就教她妲己褒姒的手段。

  可謂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好的壞的都讓她哄得服服帖帖。

  書上並沒有著筆墨寫原身和滄文姑子交往的細節，但陸阿灼如今想來，可能是原身信了滄文的鬼話，以為她能招回童秀才的魂。

  也隻有童秀才的事才能讓她失去理智，以至於後麵惹到了盜賊，連累了夫家。

  想明白後，她便吩咐飴糖拿個罐子，挑那些大一些的金桔，“這些姑子看人下菜碟，給得不好了，逢人就說幾句壞話，煩人得很。”

  飴糖領命撿了滿滿一小罐子，小聲問姑娘：“那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可怎麽辦？”

  陸阿灼笑：“欺軟怕硬罷了。”

  待程亙高中狀元後，有哪幾個能跑得掉的呢，還不是得卑躬屈膝夾著尾巴做人。

  她讓飴糖去伺候老夫人吃飯，自己提著籃子來到偏房，見了二位姑子，也不離開，就坐下同她們聊天。

  陸阿灼問滄文：“二位師傅麵色疲乏，可是最近法事多了，誦經累了。”

  滄文姑子自見了陸阿灼之後，一雙桃花眼精光四濺，連誇這小媳婦模樣長得端正好看。

  這回見小媳婦主動來問好，心裏可美了，矜持含笑道：“嘉水縣近來有喜事的小娘子是多了，都來請我們庵裏給誦經幾千幾萬卷，可不忙累了麽。”

  然後她就問陸阿灼成親多久了。

  “去年十月嫁過來的。”

  兩位姑子一聽，麵露詫異，滄海就問：“你可是汀西村陸家？”

  陸阿灼點頭，心裏就明白，兩個姑子是記起了程家娶親衝喜這宗事兒了。

  滄文麵上若有所思，這回也不急著套近乎，就笑道：“小娘子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什麽時候來庵裏，拜那白衣大士，保佑你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陸阿灼麵上隻是笑，不回應。

  那個滄海見狀，就給透露一個消息來，“你們本家那位程效大老爺，去年底才納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妾，池夫人過來咱們庵裏拜了拜，可靈驗了，今兒就傳出好消息，小妾有了身孕呢。”

  陸阿灼大為詫異，“程家大老爺怎的突然就納妾了，都是當爺爺的人了。”

  滄海就說：“他那兒子瓊二爺看著像是個不中用的，娶了三妻四妾，也不見生個出來，可不急死老子。而池夫人和林姨娘也是有年紀的人，可不急著納一門小妾麽。”

  滄文笑道：“所以小媳婦剛嫁人，急著要孩子傍身是有道理的，再到池夫人這年紀，想生也是難了。”

  陸阿灼笑笑不說話。

  剛好張氏進屋給二位姑子準備了新的布鞋和棉襪，再有陸阿灼做的點心，禮算是給到位了。

  滄文和滄海吃飽喝足，拿著禮道別。

  張氏和陸氏送她們出了院子大門，回頭張氏就問：“三弟妹在房間裏同她們聊了什麽？”

  陸阿灼就將程效納妾的事說了出來，聽得張氏麵上憂心忡忡。

  “原以為程家大老爺是忙著給兒子尋醫問藥，哪裏能料到，父子親情薄情至此，竟是拋棄了程瓊直接另找了接班人。”

  張氏也顧不上問別的，急急忙忙去找程大秀說這事。

  晚上陸阿灼端著茶盤去程亙的書房，卻是見到四兄弟都在，頓時有些尷尬，放下茶壺，又去廚房找了四個茶碗出來，這回就吩咐程順娘過去端茶倒水，她則是回了臥室等待。

  她以為程亙會到新房，然而這一等，便是三天後。

  臨近夜半，程亙冒著小雨過來，陸阿灼擔心他受涼，吩咐飴糖燒水，自己則是泡了薑茶。

  程亙喝了熱茶，隨後去了隔壁耳房盥洗，再回來，已經換了棉睡衣。

  陸阿灼用棉布包住了他的頭發，埋怨道：“深夜你洗什麽頭，這天氣著涼了，可怎麽辦！”

  程亙卻是笑著安撫她，“再回來時，我和瘦竹就去老郎中那邊拿了兩帖藥劑，那藥童好心，煎了藥給我們喝。”

  聽他這麽一說，陸阿灼才得知，程亙竟是親自夜探了程家老宅。

  “程效是隻老狐狸，明知道程瓊情況不好，對外宣稱是好轉了，自己又私底下納了妾，不敢宣張，若不是青桂庵姑子說漏了嘴，我們還蒙在鼓裏。”

  陸阿灼問程家族長病情如何。

  “時好時壞，看著像是能撐一兩年。”

  她問：“程效和程數是不是鬥得厲害了？程數竟然私底下資助了許為遷，這以往是由程族長來決定資助人選的吧。”

  程亙頷首：“程效和程數如今麵和心不合，程散則是不表態，兩家都摸不準程散的意思。”

  “那程散真是無心爭族長權力麽？”

  程亙笑：“他有心無心又如何呢，於我家而言，他們都是該死的。”

  陸阿灼握著他的手沒放，程亙順勢將頭埋進她頸窩處，低聲說道：“看這樣子，無需我出手，他們內部先鬥亂了。”

  “阿灼我知你攢錢是要開食肆，我將那仙客來酒樓搶了送你，好麽？”

  熱氣噴灑，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陸阿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