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燈節前，縣學上了梁，燈節後，縣學修葺完畢。

  教諭和訓導也到位，先前在華嚴寺服役的那些人調了回來，李巡道按照規矩，教諭配了兩名仆役，每名訓導也配了兩名仆役。

  明倫堂隔壁就是大成殿，即文廟，本就有許多仆人在，李巡道調了一部分人過來，同在一處，倒也不用再分配役舍。

  縣學的膳房夥夫再有掃灑仆人，也一一安排了下去。

  雖說縣學是由教諭主導，訓導輔之，但他們所得的俸祿卻是大致相同，都是每月俸米兩石廩米一石，一年所得共三十六石米。

  對此，王訓導和徐訓導皆是十分滿意，本身他們會答應放棄科考，本就是為了米糧而來，見自己和程教諭所拿沒差，倒是真心地輔佐起了程教諭的教學任務。

  學子來縣學買紙，就是他們兩人在主持。

  這日酉時，在會饌堂吃了晚飯，兩位訓導便去明倫堂兩邊的號舍抽考誦讀，程道慶則是回了宅子喝藥。

  會饌堂後麵就是一片菜圃，程道慶往菜圃的東麵走去，這裏落座的便是教諭宅和訓導宅。

  他見自家宅子門大開，有些吃驚，進了院子一看，頓時笑了出來：“怎麽你們都來了？”

  除了程道佑和王氏，其他人都到場了。

  安氏急急過來拉著丈夫的袖子，眉梢眼尾都是笑意，“我今兒才知道三秀給你找了個廚子煲湯，這哪裏需要找別人，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程道慶擔心妻子在這裏要無聊，便笑道：“都跟老吳婆子說定了，每月給她八錢銀子，讓她費心幫我煎藥，哪裏好意思再回絕了對方。”

  程老太這回倒是和媳婦站到了一塊，也跟著勸說自家兒子：“那隔壁便是王訓導和徐訓導住處，我見他們也帶了家屬和煮飯的婆子，怎麽你就不需要了。”

  安氏跟著點頭：“你的住處還比他們要大一些，就你和兩個仆夫和廚子，未免太過冷清了。”

  宅子總得有個女主人。

  她是鐵了心要跟過來照顧丈夫。

  程道慶見說服不了，想著平常妻子若是無聊了，也可以到隔壁同訓導娘子做些針線活，況且宅子是在圍牆內，十分安全，於是就給答應下來。

  安氏過來，宋妍妍也開口說要留下。

  三兄弟還需要在學堂聽夫子講課，隻能留在村裏，程道慶將他們叫到跟前來，一一叮囑過去，讓他們務必要靜下心來讀書。

  “二月份城裏要來許多參加歲考的秀才們，自然是熱鬧了起來，人多就容易起衝突，如無大事，就少來東城門郭外。”

  縣學正是處在東城門外，離那華嚴寺也就不到一刻鍾的路程。

  距離縣學不遠的前方又是博識巷，裏麵多是外地學子混住，良莠不齊。

  程家三兄弟均是點頭應好。

  程道慶又問了程奎的功課，聽聞他進步十分迅速，就一再叮嚀要他學得仔細些，打好地基才能造那萬丈高樓。

  程奎也跟著應聲好。

  說完了科舉注意事項，程道慶心裏記掛陸阿灼要給丫頭們開課教廚藝一事，就特地叫到跟前來，細細問了她做好哪些準備。

  “這拿菜刀和我們拿筆是不一樣，一定要仔細些，寧願教得慢一些，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陸阿灼就說道：“陶大娘特意挑了四個壯碩的仆婦在角落看著呢，現場若是有情況，那角門處也有門子在守著，無礙的。”

  她又說：“動刀動槍的，手難免是要傷到，館裏也備著止血消炎的傷藥。”

  一聽如此，程道慶就知道陸阿灼心裏有底，便就不再去操心，隨後跟程亙吩咐：“你也不能一味就沉迷於讀書，若是發現媳婦晚了回來或是下雨天路不好走，就得主動去接人家。”

  程亙乖乖點頭。

  擔心城門要關，喝了茶後一家子就辭別離開，坐了馬車回到村裏。

  正月二十八日。

  行拜師禮是要看準時辰，陸阿灼卻是要提前去跟東家道聲好，她一大早就起床梳洗。

  程亙同她睡一床，也跟著下地潔牙洗臉，他一麵絞洗臉巾，一麵看梳妝桌前的娘子，問：“我來給你梳頭？”

  陸阿灼笑他別鬧。

  “昨天你還說要描眉，可笑死我了，差點把我畫成了李逵。”

  程亙低下頭在她頸間磨蹭了會，樂不可支，沒什麽誠意說了一句對不住啊，讓陸阿灼給一手推開了去。

  待陸阿灼梳了頭，飴糖正提著早飯進屋，就問：“姑娘怎麽不等我回來，還有時間的。”

  “無事，我每天都梳同款發型，久了也就熟練了。”

  早飯吃了餛飩和花卷，程亙送陸阿灼去章家的甲乙館院子，一聽說他來到，章老爺還特地請了他去客廳說話。

  館裏，各個東家都帶了自家的丫頭，束脩早在兩天前就送到陸阿灼手裏，這回丫頭手上捧著贄禮，那陸家和周家的四個丫頭同她們站一起，倒是不顯得突兀。

  吉時一到，鞭炮聲響。

  每個丫頭捧著小禮物，依次上前給陸阿灼拜了四拜，陸阿灼親自接過她們的禮，回給她們一本小冊子，再喝了東家遞來的酒，這拜師禮便是成了。

  陸阿灼給她們分成兩兩一組，共六組，就指定了位置，讓她們以後每天上課聽講操練皆是不可隨意改動。

  這也是方便她快速記住每一個學徒。

  之後讓她們十二個互相介紹一番，陸阿灼去跟韓東家、薛東家和劉東家說了一會兒話，送幾個管事婆子離開，便回了館裏。

  至此，蘭花館更名甲乙館，正式開館。

  陸阿灼每天辰時中到館，酉時中離開，待她離開後，丫頭們再回號舍去認小冊子上的字。

  這天，陸阿灼回到家裏，大嫂張氏已經做好了晚飯，她笑道：“我今天和二嬸娘去買豆腐和鯉魚，遇到了陶大娘，就跟著去館裏看你一回，竟才知道三弟妹你還教丫頭們認字，可了不得。”

  她在外麵見阿灼講的頭頭是道，真真是被震住，擔心叨擾到三弟妹講課，就悄悄離開。

  陸阿灼還真沒注意到外頭有人，笑了笑：“要認識菜譜，總得識個《千字文》，反正有一年的時間，慢慢教，總能識得齊全，倒也不急。”

  因公公婆婆和宋妍妍在城裏縣學，家裏人越發少，索性就聚到一塊吃飯。

  程二秀帶著李氏過來，李氏特地坐在陸阿灼身邊，問她館裏的境況。

  她是特別好奇，若不是有身孕，就真的會跑去當陸阿灼的助手。

  聊著聊著，李氏突然站起，捂著嘴巴走出了客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