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阿灼跟程亙他們說了自己來應天府的緣由，對方冷漠頷首，倒是那位中年漢子挺激動的，說道：“很有出息，難不成是仙客來陸大廚的女兒？”

  ??“大叔也認識家父不成？”

  ??那位漢子搖頭道：“我吃過他做的菜，但沒說過話，算是不熟悉吧。”

  ??瘦竹糾結萬分，還是給做了介紹，大叔乃是嘉水城區人士，姓廖，人稱“老料”，這次他們二人便是跟著老廖來給人家的古籍做修複。

  ??陸阿灼一聽就明白瘦竹沒有說謊，程亙精神力十分專注，確實擅長古書修複。

  ??“既然是同鄉，在外地碰到也是緣分，不知三位明天有空不，我讓丫頭去請你們來家裏做客。”

  ??老廖和瘦竹先是看了一眼程亙，見他沒有表示，就以為是默認的態度，便給答應了下來，順便報上了落腳的住址。

  ??陸阿灼讓飴糖記住了地址，見程亙麵色冷淡，索性不再停留，說了兩句閑話就辭別了他們。

  ??再買了餛飩，回到城西小院，陸阿灼將一半吃的分給了飴糖，兩人一麵吃一麵聊，大部分是陸阿灼在問，飴糖在回答。

  ??飴糖說她原先在針工局是做些掃灑活計，甯公公從京城下來後將她們幾人調走，還說甯公公離開時會帶走五十個廚子。

  ??“那你們幾個也會跟著去京城？”

  ??飴糖：“應該是這樣吧，我們也不懂的，每隔段時間都有京城公公來選一批人，也不知道是放到哪裏去。”

  ??“皇家宗親那麽龐大，再有二十四衙門一直在補充人，可不得時常下來選人麽。”

  ??陸阿灼吃了半飽就不再動筷，端著茶杯欣賞水裏飄浮的茶葉，心道飴糖應該是甯公公撥過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順道行監督一事。

  ??她奇怪的是，能被挑選上京，針線活該是不錯才對，怎麽飴糖就說專幹掃灑一事呢？

  ??想著她與飴糖也就一個半月的交情，便就懶得問。

  ??一夜無話。

  ??二十九這天一大早，陸阿灼在飴糖的陪同下去了附近的光祿寺報到。

  ??飴糖私下透露，說道：“光祿寺目前就卿一人、典簿一人、四所署署正、署丞各一人，除非有大宗的物料買辦才會找堂上官，不然都是同典簿交割，等會兒姑娘是去見的孫典簿。”

  ??陸阿灼點了點頭，應天府光祿寺出入多為男子，是從南直隸征選而來。

  ??書上說，區別於尋常的徭役，身為廚匠，一旦被選中了應役於光祿寺，便有二十兩的盤纏，工作後可以消去其他雜役，再每月領八鬥食糧，若是有妻小，也有一定的補貼。

  ??這份工作甚至還有“年終獎”，每年冬天發棉布二匹、五錢的銀子。

  ??她既不是家屬也不是署裏的編製，出入就得帶上牌子，這次便是去向孫典簿領出入牌。

  ??來到典簿廳，下人先去稟報，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領陸阿灼去了廳裏，就見案桌後坐著一位身穿小雜花青袍、頭戴烏角襆頭、蓄須的中年男子。

  ??那孫典簿一見來人，神情淡定，隻道：“甯公公早已派人打過招呼，牌子你自行領取。”

  ??隨後喚了兩人進屋，一人著無紋飾青袍，一人則是內臣的打扮。

  ??孫典簿示意青袍男子，說：“這位是趙監事，需要物料找他說一聲便是。”再介紹另一位，“那位是小馮公公，花錢的事找他。”

  ??“他們二人會在接下去協助你，望你謹慎從事，不可辜負甯公公的期望。”

  ??叮囑了幾句，就讓趙監事搬來了一套文房四寶，說是讓陸阿灼書寫菜單用的。

  ??“事成後，你書寫的菜單會留在光祿寺，由典簿廳來謄抄保管。”

  ??對方也沒多餘的話，說完後就讓陸阿灼離開。

  ??出了典簿廳，陸阿灼長長舒了一口氣，笑道：“可終於是能說話了。”

  ??飴糖以為她是在介意孫典簿的冷淡，便有意安慰她，笑道：“他是沒見過姑娘做的菜，若是知道了姑娘的廚藝是真的好，就不是這樣的語氣了。”

  ??陸阿灼笑了笑，“他是隻需要菜譜的，至於廚藝怎樣，倒不是他想關心。”

  ??那小馮公公見說完了話，就過來告知：“甯公公稍等會到大官署，這會讓我們帶陸姑娘過去說話。”

  ??陸阿灼就去大官署等人。

  ??一盞茶的工夫，甯公公帶著一眾廚子過來，將五十個廚子全指給了陸阿灼去教導。

  ??“若是有不開竅的，或不認真學的，你隻管跟小馮說一聲，這裏想學的人多的是，再換一個聽話的來。”

  ??陸阿灼點頭，見那小馮公公親自給甯公公端茶又是給扇風，忙得不亦樂乎，滿心滿眼裏就隻有他這位幹爹了，她倒隻專心數著博古架上的古董。

  ??甯公公一麵喝茶一麵瞅著陸阿灼，也不知看了多久，才繼續開口說道：

  ??“我在應天府的這段時日，是由光祿寺提供三餐，從明天開始，換你來負責我的三餐。那些人盡管吩咐，需要物料和錢財，跟小馮說一聲即可。”

  ??話音剛落，小馮公公應了聲好。

  ??陸阿灼內心翻了個白眼，點頭。

  ??這會兒甯公公揮退了五十個廚子，給陸阿灼賞了個座位，說道：“八月初九便是鄉試，考官入貢院前，三餐也是光祿寺來準備，當然了，我不是讓你去忙這些，你就隻需要負責我的三餐。”

  ??陸阿灼再次點頭，根本就不理解他為何提起這件事。

  ??甯公公倒是滿意她的態度。

  ??“三餐不要重複，每餐必定製一道豆腐，膳食菜單要一一登記，離開應天府時，我要帶走書冊。”

  ??陸阿灼看了一眼小馮公公，希望他能說點什麽，然而對方卻是不理會，專心扇扇子，似乎這才是他人生的大事。

  ??不得已，她隻能開口：“剛剛孫典簿也說了，要我的手寫菜單去謄抄，這應該沒事吧。”

  ??甯公公有點意外，問她讀過哪些書認識多少個字。

  ??“我家四個學子，從小跟著看了啟蒙書，認識了一千來字，隻是書法不行，字寫得潦草。”

  ??“四書可看了？可會算數？年齡幾何？”

  ??陸阿灼一一回答，說到十七歲時，甯公公語氣略帶可惜，“超了一歲，倘若是十六，還能以采選宮女的名義帶你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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