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爺一一嚐過之後，頓發覺飯菜沒問題，原先他以為的菜葉包飯上不了桌，雙手捧過吃了一口，肉丁菜丁煮得軟爛，融入了薑蒜沫的異香，吃起來清香爽口。

  ??“好——”章老爺忍不住想吩咐管事給陸姑娘二錢的賞銀，未說完就讓對麵的人給截住了話尾。

  ??“老爺子，你請的廚子有一顆巧心思，何不叫來給大家介紹一番。”

  ??陸阿灼便被請到了客廳。

  ??話說包兒飯如今還未在民間傳開，韓大少會知道這道菜是家裏有個當尚書的爹。

  ??程家則是和南直隸應天府有一絲一縷的關係，程瓊搶先一步提出要見這位大廚，是存了打探的心思。

  ??四月正是吃包兒飯的季節，陸阿灼從從容容應對著二位公子的發問。

  ??程瓊大驚失色：“怎麽會是陸大？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怎麽就不能是我，陸家祖輩不乏從事廚子一役，多我一個不多。”

  ??章老爺連連點頭，道：“陸姑娘師出有名，老夫深信不疑。”

  ??看樣子，十分喜愛這名外請的廚子。

  ??程瓊嘴巴發苦，狠狠喝了一口杏仁漿，問話的機會便讓給了隔壁的韓大少。

  ??韓大少先吩咐貼身小廝賞了陸阿灼二錢銀子，說是很喜歡那道燒鵝，接著疑惑問：“是你送了鹿角石到韓家去？”

  ??陸阿灼矜持頷首。

  ??沉吟片刻，韓大少隻道：“以後再有奇石，盡管送到韓家去。”

  ??“你竟也懂奇石？”下手位的薛伯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章老爺、韓大少、童秀才三人皆是轉頭聽薛伯陽講來龍去脈，看得薛伯陽臊紅了一張臉，慚愧說道：“伯陽眼拙，眼光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廚娘。”

  ??待聽是鑒定李成的畫時，眾人無不發聲感歎，章老爺內心卻是在狂喜，隻希望自己以後再買書畫前，能請陸阿灼來掌眼鑒定。

  ??見再無自己事，陸阿灼行禮後退，目光和童秀才撞上，對方微微一笑，陸阿灼麵無表情轉頭離開。

  ??出門前聽到程瓊涼涼的語氣傳來，“有了好菜怎能缺了好酒，來，繼續行酒令。”

  ??陶大娘小聲問她：“等會兒撤淨還需要上茶水麽？”

  ??“看樣子一個時辰是結束不了，大娘先隨我到廚房填填肚子，撤桌前再備茶水也不遲。”

  ??過了半個時辰，章管事來說有幾道菜賞給了下人門客，問陸阿灼是否要端上剩下的六道大菜。

  ??“先撤桌上茶水，再來擺桌。”陸阿灼最引以為豪的便是最後一道文思什錦豆腐，可不願就這樣讓酒鬼白白無視掉。

  ??管事依照她的指令去安排席麵，本就七分醉意的客人喝過蜂蜜益母果茶後，醒了個三四分。

  ??唯獨一個童秀才久久緩不過神來，眼神略顯失神，反觀程瓊，桃花眼不時閃過一絲流光，精神尚佳。

  ??撤去茶杯，丫鬟再次魚貫而入，依次上了六大碗，每人麵前仍然擺了二點一湯，再有十二道熱炒作為收尾。

  ??桌上的碗盤錯落有致，有如山水畫，高低之間見峰回路轉。

  ??繞是吃過上千場宴席的程瓊，依然被這場友人宴給鎮住，皺眉低聲問身旁的程大元：“總的有上百道菜品了吧？”

  ??程大元道了聲是，緊接著提醒程瓊不必管她，“陸圓在仙客來當廚，隻要程家發話，她還不是屁顛趕來當酒樓的廚子。”

  ??“也是，不過我可不樂意讓她進酒樓當廚。”程瓊不動聲色看了眼醉酒的童秀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這位還真是蠢材，美人跟了他也是吃苦的命，倒不如我來助她脫離苦海。”

  ??他用扇子擋麵，故而其他人根本聽不清他和小廝的嘀咕，此刻的韓大少也沒有那個心思去關注鬼祟的程二爺，本身也與他不往來，見到那碗似魚翅又似白蘿卜絲的湯，心生好奇。

  ??嚐過一口，驚道：“這細如發絲的竟然是豆腐湯！某三十年來頭一回見，章老爺這次請的廚子讓眾人大開眼界。”

  ??誇得章老爺見牙不見眼，兩頰肌肉微微抖動，即便他還未品嚐過那一小碗羹湯，不妨礙快將陸阿灼再請來客廳，好給眾人解惑。

  ??陸阿灼來之前就跟燒火丫頭叮囑：“案板上的豆腐和刀具等會兒送到客廳去。”

  ??燒火丫頭連連點頭。

  ??陸阿灼到客廳，章老爺和六位客人麵前的豆腐羹全見底了，看得她微微一笑，果然未待她行福禮，韓大少就急不可耐問是如何做出細如發絲的豆腐來。

  ??“韓大少爺可再細想，豆腐羹裏不僅有筍絲、香菇絲、菜葉絲還有雞肉絲、火腿絲。什錦豆腐羹用料不難懂，為有手熟精於刀工罷了。”

  ??韓大少驚呆了，隻心道：我竟沒注意到裏麵有這麽多配料，可見她刀工了得，能將其他食材切得細碎不讓人輕易發覺。

  ??不僅韓大少沒有注意，程瓊也吃不出配料，而章老爺更是如同牛嚼牡丹，幾口就給吃沒了。

  ??程瓊不相信愚笨的陸阿灼有這樣的刀工，怒斥了一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難不成你以為用幾句話就可打發我們一眾人，實在可笑至極。”

  ??“章老爺你還不快去查查，是否宅裏有人在暗地裏幫襯她。不是瓊無理取鬧，她爹的廚藝有目共睹，若是有這般刀工，早就和主廚平起平坐了，哪裏還肯屈居人下。

  ??陸大這樣的年紀，刀工如何了得都不可能越過她爹！”

  ??一番話說得眾人神情愈發凝重，章老爺猶豫了片刻，試問陸阿灼：“姑娘，你這要如何說？”

  ??程瓊冷笑：“招廚房的幫手過來審問，倒要看看陸大是如何備這桌上百道菜品的筵席。”

  ??因他一句話，章管事、陶大娘及廚房裏的一眾燒火丫頭全被提到客廳外的院子等候審問。

  ??林先生一看客廳氣氛不對，擔心陸阿灼受到刁難，便故意走到窗邊，見到一個丫鬟端著案板，一個丫鬟提著籃子，招了她們過來打聽為何帶著這些東西。

  ??燒火丫頭一臉茫然：“小陸大廚吩咐過我倆，過來客廳時要帶上這些，她有用的。”

  ??林先生指使她們二人站到院子前排去，隨後去向章老爺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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