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臨界 ptr22
作者:莎莎糖      更新:2021-10-18 16:15      字數:2823
  “邵仲庭,真的死了?”進了棚屋之後,譚西晨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屋內簡陋的超出常理,能坐的地方統共就隻有一張塑料方凳,譚西晨讓給了蘇可藍,他自己便隻好站在一邊。

  事到如今,竟然還在懷疑這個——蘇可藍本打算嘲諷一句,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說不出口。考慮到對方的身份,警察嘛,凡事都講究一個證據。

  譚西晨揚了揚手中的牛皮紙袋,蘇可藍將東西給他之後,雖然沒來得及打開,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拿在手裏。其實是不是真的打開並不重要,裏麵裝了什麽,並不難猜。

  “裏麵是邵仲庭被急救的病例吧,包括林醫生說過的,從他身上找到的身份證,上麵的血汙想必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蘇可藍皺眉,她有些後悔一照麵就將東西交給對方了。

  盡管她今日在此等了半天,本來的目的正是這個。

  可即使要給,也應該探明深淺,譬如說,從他那裏旁敲側擊一些關於邵仲庭的看法之後。現在可好,情況對她而言真是被動極了。

  “即便邵仲庭真死了——”譚西晨說起這個,當真是半點兒猶豫都沒有,畢竟他根本就不算認識那位,僅有的幾次交談,如今看來也真假存疑,所以那位死不死的,當真與他沒有太大關係。“那他究竟死於何時?是這場車禍搶救無效,還是多年前自殺?”

  蘇可藍不答反問,“你認為呢?”

  譚西晨的回答帶著幾分惡意,“應該是早死了吧。不然也不會留下陳路那一幫莫名其妙的人,做的都是莫名其妙的事。”

  “嗬,你倒不認為我老師的死是在演戲。”

  她的這句話說的很漫不經心,仿佛隻是隨口而出的感慨,但實際上含義深遠,每個字都值得扒皮抽筋進行深入拆解。

  譬如,譚西晨不覺得邵仲庭的死亡是演戲,那麽,這麽覺得的人是誰?

  這些人不認為邵仲庭死了,他們是否一直在尋找其下落?對他有什麽圖謀?

  以及,邵仲庭是不是真的死了?

  “邵仲庭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老師,他總不至於用死亡來欺騙我。”

  當年一場自殺案件,卷入的不止一個人,偏偏連一份可信的檔案都沒有留下來,隻剩下他們兩人在這破屋子裏麵麵相覷,兀自惶惑。

  譚西晨話鋒一轉,“死亡時間沒什麽好懷疑的,相反,我認為真正應該懷疑的是死因。就算邵仲庭是自我了斷,也不應該是因為想不開,不要扯什麽受不了學術造假醜聞的壓力,學術造假的案子早就發生了,邵仲庭要為了這個去死,早該死了,不至於等上一年半載。”

  他盯著她看,因為是站著的,居高臨下更具壓迫感,“你剛才說什麽,邵仲庭的死是演戲?不,那隻怕不是演戲,而是布局。”

  用自己的死來布局,邵仲庭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蘇可藍沉默。即使她多數時候都是有話不說故弄玄虛,但此刻卻是真正的無話可說。

  真要說到布局,她大概還不如譚西晨了解情況。處於布局核心的統共兩個人,邵仲庭與田雲傑,分別是他們兩人的老師,但不同之處在於,田雲傑相信自己的徒弟,而邵仲庭卻未必信賴她這個學生。

  靜默了一陣子,譚西晨再次開口,“算了,暫時先不提邵仲庭,我今天過來原本也不是為了他。”這倒是實話,如果不是來路上見到那位,他大概還想不起這一茬。

  蘇可藍一震,絲毫沒有因為對方轉換話題而感到輕鬆。再次出現邵仲庭的影響,是有些出乎意料,也讓她控製不住的難過,不過對於“邵仲庭”本人,她還是準備了策略的,特意從醫院檔案室裏偷出來的病曆就是用來應付這一切的。

  難道說,精心準備的一切竟然打發不了譚西晨?

  糟糕的預感當即成真,隻聽他問——

  “你是不是還有關鍵物品沒有給我?”

  蘇可藍瞄了一眼牛皮紙袋,企圖蒙混過關,“你都沒有打開信封看一眼,怎麽知道裏麵缺少了‘關鍵物品’?”

  “不是任何事都需要親眼見證才能確定的。”譚西晨將隻開了一半的牛皮紙袋扔回到桌子上,顯得對此物全無興趣。

  紙袋硬梆梆的一角碰到了舊鍵盤,也不知是誰將電腦音箱開到了最大聲,當即發出極其刺耳“叮”的一聲。

  蘇可藍的心跟著跳空了一拍。

  譚西晨絲毫也不顧及對方臉色難看,自顧自的往下說,“正如我之前在醫院的監控攝像頭裏看見你的影子,便知道你是為了什麽才偷溜進醫院檔案室。”

  “你在監控裏看見我了?”蘇可藍覺得不可思議。

  譚西晨笑的格外壞——放在通常情況下,一個女人若是見到某個男人衝自己如此不懷好意的笑,隻怕當場一巴掌就呼上去了。但蘇可藍卻覺得,對方是故意笑的如此欠揍。

  “平心而論,你穿護士裝還挺好看的,比起一副精英女強人的打扮,顯得溫柔多了。”邊說,譚西晨還邊意有所指的瞄了瞄蘇可藍精心燙過的卷發和無框眼鏡。

  蘇可藍沒有閑心去分辨對方究竟是在誇讚,還是在諷刺,她滿心都是迷惑——聽起來,他是看見她了,可究竟是怎麽認出來的呢?她特意做了變裝,混在一眾醫生護士裏,存在感已經降到最低。誠然,在醫院裏行動要完全避開攝像頭是不可能的,但她十分小心,每當必須經過攝像頭的時候,會用低頭、側身等等方式避免被拍到正臉。

  在無數熙熙攘攘的白衣護士中,單憑一個一閃而過的剪影,譚西晨究竟是怎麽認出她的?

  與她的糾結不同,譚西晨自己倒是認為,能認出來,才是理所當然的。

  譚西晨還記得從一個模模糊糊的側臉認出蘇可藍的一刻,自己內心是何等震驚——倒不是震驚她為什麽會趁亂出現在醫院,而是,隻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他便想到了她前去的目的。

  倒不是說他對她已經熟悉到了知根知底的地步,非要形容的話,蘇可藍就像是一把冰錐,頃刻間鑿穿了譚西晨自以為是的隔離。

  從接到醫院出事報告開始,譚西晨便一直隱約覺得自己遺忘了某個重點。可實際上哪裏是忘了,他隻是裝作想不起,還自欺欺人的在這件事上蒙了一層冰壁,看似堅固,但隨時都麵臨融化的危險。最可笑的是,還不等融化呢,一場意外直接讓冰層也碎了。

  沒了掩蓋,藏於其下的東西悉數翻湧而上,譚西晨畢竟還沒有到閉目塞聽的地步,即便再怎麽抗拒,他也不可能無視擺在眼前的結果。

  譚西晨正要開口,卻沒料到被蘇可藍搶先一步,“你可想好了,你當真要看?”

  不管是問題本身,還是她提問的語氣,都異常熟悉,譚西晨接受陳路的交換條件,準備接受腦部檢查之前,半道上攔阻他的蘇可藍也提了類似的問題。難道她不覺得自己心境矛盾嗎?一方麵各種旁敲側擊的指引他去追查一些蛛絲馬跡,可每逢節骨眼,她又臨陣退縮,恨不得拉著他一起打退堂鼓。

  “事到如今,此事還容得下我想還是不想嗎?”譚西晨反問。

  “其實隻差一點我就可以毀了這些東西。”蘇可藍眉心輕輕一蹙,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譚西晨笑了笑,眼下本來是嘲諷的絕佳時機,可他反而笑的平和,笑容雖然淺淡,但卻是發自內心,沒有一絲冷嘲熱諷的成分。說話的語調幾乎稱得上溫柔,“你這是反話,如果真是可以輕易毀掉的東西,之前等我的時候,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毀了它。甚至於,都沒有必要特意從醫院拿出來。”

  蘇可藍莫名的不喜歡對方的態度,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她隻能啞口無言的呆坐在那裏。

  “把東西給我吧。”譚西晨衝蘇可藍攤開手。興許是為了讓她消除最後一絲猶豫,他又慢慢的補了一句,“沒有猜錯的話,你特意拿出來的,是寧芮的病例吧,裏麵應該還有……死亡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