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的汪州走來走去，眼瞅著快要把三樓會議室門口的地皮磨掉一層水泥。

  “汪哥啊，你能不要驢拉磨似的來回轉圈了嗎？”說話的是局裏的一個才入職的小警員，今天也實屬倒黴，正好巡邏到醫院附近就趕上出事，成了最早進駐維持秩序的警察之一。亂七八糟的忙到現在，好不容易將聚集在會議室裏的群眾安頓下來，癱坐在椅子上好歹能喘口氣，就看見汪州在眼前晃來晃去，他隻覺得眼暈，更累了。

  汪州重重歎了口氣，下定決心，“我還是出去看看。”

  “別亂跑，這裏還有一屋子人等著你保護呢！”出聲製止的是另一位並不年輕的警察，是前頭那個小警員的搭檔，他們一起來的醫院。

  對方年齡和資曆都擺在那裏，他說的話，汪州再不甘願也隻能聽，但他的一雙腳就像是被裝了永動機一般，又開始挪起碎步。

  老警察壓低聲音，湊近汪州耳邊，“你是擔心譚隊吧？我理解。但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務，這間會議室已經成了臨時避難所，眼下這麽多人都躲在這兒，待會兒陸陸續續還不知要來多少，我和秦悅兩個人根本看顧不過來。”

  “是，陳哥你說的對。”盡管還是滿臉不放心，但汪州還是被說服了，陳牧的話本來也很有道理。

  陳牧猶豫一下，還是提醒，“你也稍微控製一下情緒，這裏的所有人都指著我們呢，我們當警察的情緒緊張，是會影響大家的。”說著，指了指牆邊的塑料椅。

  汪州隻好老老實實的過去坐下，也沒敢繼續折騰。

  陳牧和秦悅對視一眼，放心的也去找地方暫時休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汪州也隻是表麵看起來安靜，內心的焦躁已經瀕臨爆表，來回走動還能夠轉移注意力，如今什麽事都做不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胡思亂想上頭了。

  正當腦子裏“譚西晨一百種死法”小劇場上演到第九十九幕的時候，主演譚西晨本人居然出現在眼前，臉頰、手臂、側腹多處掛彩，但好在沒少胳膊，也沒斷腿。

  還是個囫圇的。

  汪州一個箭步迎上去，雙手扒住對方的肩膀，語無倫次的就開始問，“譚哥，你總算回來……那邊情況怎麽樣？剛才林醫生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呀，你怎麽受傷了？”

  “放心，沒那麽容易死。”譚西晨擺了擺手，隨口道。

  不知是不是汪州多心了，總覺得這幾個字聽起來格外意味深長。

  但譚西晨接下來隻是用相當正常的態度往會議室裏掃視了一圈，臉上的疲憊是遮掩不住的，畢竟剛剛才經曆了一場生死交鋒，但除此之外，他的行為符合情理，也符合警察的身份，“看起來這邊情況還可以，抽個人出來，去B座押送那兩名歹徒，局裏新一批的增援已經到了，把人交給他們，先帶回去，事後再審。”

  汪州自覺是與譚西晨等人一塊兒來的現場，可所有人都忙的不可開交，偏偏就他一個充當起了幸存者的保姆，十分的坐立不安。如今一聽有新差事，連忙毛遂自薦，“是馬醫生嗎？我去吧！”

  譚西晨看他一眼，“人都被我打昏了，扔在B座大廳，已經沒有什麽殺傷力，隻是去押送而已，用不著你親自去，會議室裏躲了那麽多無辜群眾，不是你守著，我也沒法放心。”

  一直在偷瞄這邊情況的秦悅很是乖覺，適時提議，“要不我去吧？我的身手沒有兩位哥好，不過好在跑得快力氣大，趕緊去跑一趟，把人交到大門口之後，我還能趕回來幫忙。”

  譚西晨點了下頭，目送小年輕一溜煙跑遠了。隨即很是自然的拍了拍汪州的肩膀。

  盡管從前麵的字裏行間聽出來了，但汪州還是忍不住問，“譚哥，你不留在這裏嗎？還有別的任務？”

  “不能算任務，一點私事而已。”譚西晨給出了一句不算解釋的解釋。

  還默默在心中補上一句——一件想要忽略卻忽略不了的私事。

  私事啊……汪州頓覺尷尬，別管譚西晨是不是在敷衍，既然用了這樣的措辭，便證明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已經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了。汪州明知自己應該保持起碼的界線感，可還是抑製不住想要關心……

  “那個，有什麽是我能夠幫……”

  汪州話還沒說完，兜裏的手機忽然催命似的響了起來，他一慌神，差點把機子砸了。

  七手八腳的接起，卻不小心誤觸了免提鍵，裏麵傳出陳路撕心裂肺的吼聲，“能不能聯係上譚西晨？告訴他，我們基地受到襲擊！”

  不怪陳路如此拐彎抹角，實在是因為譚西晨那家夥沒帶手機——究竟在膈應些什麽，別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需要緊急聯絡的時候，便著急的忍不住罵娘。

  譚西晨從汪州手裏把手機抽了過去，反正已經是免提了，若是這個時候換成聽筒，未免刻意，他便湊合著說了，“我在這，究竟發生了什麽，說詳細一點。”

  狀況顯然是有些出乎陳路的意料，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基地突然闖進一夥人——沒有‘通行證’，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闖進來的，他們都拿著利器，見人就砍，斯蒂文和伊芙他們幾個不在，剩下的人根本不是對手，目前損失慘重！”

  “死人了嗎？”譚西晨直接問重點。

  旁邊的汪州陡然瞪大眼睛，他不曉得電話那頭的陳路是什麽滋味，反正這話在他一個外人聽來都極度刺耳，不管時間多麽緊迫，譚西晨一開口就見血，未免也過於冷酷了。

  陳路大概也深受刺激，一反之前心急火燎的狀態，靜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勉強再開口，首先就是幽長的歎息，“我不知道……襲擊來的太突然，而且感覺對方很了解基地的情況，直衝要害地點，沒多久我們就被衝散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少人都受了傷。”

  不清不楚的一番描述，但每個字的背後還是藏著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麵，讓人有些不敢深想如今的基地已經是怎樣腥風血雨的狀態。

  譚西晨略一思忖——倒是沒有花太多時間去糾結，盡管“私事”對他而言無比重要，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即使他在這裏糾結成一團亂麻，還是隻能先放棄自己這一頭，還不如爽快一點做出決定。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得了譚西晨的答複，那邊的陳路長長的鬆了口氣。

  等對麵將長長一口氣舒完了，譚西晨又補充道，“光是我一個人回去大概意義不大，我會帶幾名局裏的同事一起，要不了多久就能趕到，你們再想辦法堅持一下，實在不行就找地方躲起來，別管襲擊者多麽了解基地情況，那裏終歸還是你們自己的地盤，找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應該不難。”

  “呃……”不知為何，陳路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抖，最後艱難的擠出一個字，“好。”

  通話切斷了。

  “譚哥……”汪州囁嚅著喊了一嗓子，再往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下子湧上了太多問題，譚西晨放棄私事不管，那是他自己的事，別人可以不過問，可是調集警員前往基地……他不是一直很注意分寸的嗎，怎麽又突然不顧身份做出這種決定？

  “你還不明白嗎？”譚西晨將手機還給對方，同時自顧自的往會議室裏走，似乎是要進去找人。

  汪州是真不明白，所以隻好亦步亦趨的跟著，厚著臉皮等解答。

  譚西晨在找誰？被他打發來此避難的林醫生。可是環顧一圈居然沒看到人影，譚西晨也不免有點擔心。

  實在被尾巴似的汪州煩的夠嗆，譚西晨語速飛快的解釋，“把我們引來醫院，再去襲擊基地，敵人是一早謀劃好的。”

  汪州不知道譚西晨是怎麽做出“兩邊的襲擊者是一夥的”結論，傻乎乎的反問，“調虎離山？”

  “確切的說是雙線作戰，醫院和基地，不管哪邊能成功，他們都能取得相應的戰果。基地那邊的主要目的應該是陳路，而醫院則是……”譚西晨的眉頭徹底絞成一團，他都已經在會議室裏找一圈了，還是沒有看到林醫生的影子，他的心有點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