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這裏、看到了嗎？”伊芙興奮的不斷戳著電腦屏幕，盡管那機器還算堅固，沒被戳個窟窿，但還是留下了一排指紋。

  ??真不能怪她高興的忘形，實在是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能夠親眼見到這東西，而且正如傳聞，東西當真就在譚西晨的腦子裏。

  ??盡管此物是他們一切行動的根本，甚至可以說，他們這個組織都是建立在這件東西存在的基礎之上。

  ??再說的極端一點，此物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他們所有人的信仰。

  ??可是，伊芙過去真的沒有想過自己竟然可以親眼看見……怎麽說呢，或許內心深處還是有所懷疑的吧？而且，即使同伴彼此間從來談論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疑慮的種子在每個人的心裏都已經生根發芽。

  ??人類的矛盾之處便在於此了，為了信仰奮鬥不息，卻也無可避免的懷疑信仰。

  ??所以，即使眼前出現的隻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陰影，可是卻如同信仰有了實質，頃刻間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隻是還不等伊芙看清前路長什麽樣子，腦切片裏的陰影……倏的就消失了……

  ??“怎麽不見了？”伊芙惶惑不已，瞪大了眼睛，好半晌都顧不得眨一眨。

  ??瞪了沒一會兒，眼眶就紅了。

  ??陳路沒有功夫管她，隻問身後的斯蒂文，“你怎麽看？”

  ??斯蒂文思索了片刻才回答，“也不奇怪，上一次譚西晨做腦部掃描，出來的片子也是這樣，有些截圖上能看到陰影，而有些卻不能。”

  ??如果有外人在場，或許會奇怪斯蒂文為何會知道這些，是竊聽了當時雷宏偉與醫生的談話？還是用了什麽更加見不得人的手段？但是很顯然，他們這一群人，隻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

  ??不管腦切片裏的陰影對他們一群人是何等意義重大，但繼續盯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再怎麽也不可能將之看出一朵花兒來。

  ??於是斯蒂文提議，“譚西晨做完檢查後也在隔壁休息室等了一陣了，要不我們過去和他談談？”

  ??陳路明白斯蒂文的意思，絕不能將譚西晨一個人晾在一邊晾太久，別看他之前配合的態度良好，但以那位的性子，不管做出什麽事都不值得驚詫。

  ??而且，從遊戲暴動到現在，過去還不到十小時，他們算是先下手為強，直接將譚西晨從露營公園帶來此地，換言之，對於連番變故，譚西晨不見得真的理清了來龍去脈。他會乖乖躺上CT機，極大的可能是將此舉當成幌子，就是為了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而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趁著譚西晨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徹底將人拉進己方陣營。

  ??否則，若是給足了譚西晨時間，讓他將來龍去脈徹底理清楚，他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成不了盟友，已是天大的損失。

  ??而更不幸，若是成為了敵人，陳路簡直不敢設想後果。

  ??“你們都別跟著，我單獨與他談談。”陳路吩咐眾人。

  ??“可是……”斯蒂文有所顧忌。別的不提，光看身手和體格，十個陳路也抵不過一個譚西晨，那位刑偵隊長動動手指都能將這大叔揍扁，屆時他們想要救援隻怕都來不及。

  ??陳路偏頭看了斯蒂文一眼，淡淡開口，“不要給譚西晨讓人旁觀的借口，若是剛才那種環境，很多話都沒法說，會讓譚西晨再一次糊弄過去。”

  ??斯蒂文被噎了一下，承認陳路的顧慮很有道理，既然他們這邊可以叫人，譚西晨當然也可以叫人，那麽又回到了先前在會議室的場麵。而且當前的大前提是，他們這一邊迫在眉睫，換成譚西晨卻是能拖就拖，拖的時間越長，他了解的情況越多，自然也就越能掌握主動權。

  ??見斯蒂文還是憂心忡忡，陳路倒是也不忍心苛責，知道對方的出發點隻是擔心他的安危，隻好耐著性子多說一句，“沒關係，不用太擔心，要相信譚西晨的人品。”

  ??明麵上如此說了，不過從內心深處，陳路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相信譚西晨——人，不是他選定的。而他作為一個後來人，隻能別無選擇的繼承前人留下的一切。

  ??於是譚西晨被請進了CT室隔壁房間，別看這地方實在算不上正規的醫療機構，但基本構造還是挺傳統的，這房間無論是麵積還是格局，都是醫院裏常見的那種，供醫生操作機器的屋子。

  ??譚西晨作為今日唯一的“病患”，他都出來了，“醫生”自然也跟著閑下來，況且陳路也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醫生。

  ??盡管環境逼仄，但是對於當前一對一談話的安排，譚西晨還是很滿意的，拖了一張折疊椅，在陳路對麵坐下，打定了主意不會先開口，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對方。

  ??其實陳路預先準備了好幾種談話的腹稿，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威逼利誘聳人聽聞的，甚至還考慮過要怎麽設套，讓譚西晨一步一步的掉進坑裏。

  ??可是真正臨到頭了，陳路發現所有的準備都白做了，話到嘴邊，隻剩一句，“譚警官知道閾值試驗嗎？”

  ??從認識陳路到現在，時間沒過去多久，問題倒是聽了不少，而且一個比一個關鍵。

  ??譚西晨畢竟不是搞研究的，說的不客氣一點，相較於天天鑽研這個專研那個的文化人，他一個上房抓賊下地擒盜的刑警，其實就是一介莽夫。之前陳路提到爆炸，譚西晨眨眼間就想到了，可什麽實驗之類，對他而言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不過，“閾值”二字宛如一個線頭，居然真的牽扯出了什麽。

  ??譚西晨不答反問，“你是不是認識邵仲庭？”

  ??陳路一愣。

  ??不過這位畢竟是這一個不知什麽來曆的組織的頭頭，反應還是相當迅速，相當謹慎的回答，“我當然認識邵先生，不過不是平常所說的認識，或者應該叫做仰慕。不管邵先生曾經出了什麽事，他在我們人機交互領域，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專家之一。”

  ??盡管一聽就是臨時編出理由，但聽起來還算合情合理，陳路也實在是有幾分本事的。

  ??不過很可惜，譚西晨沒有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

  ??他微微挑了下眉，猝不及防的揭開謎底，“何必說的如此生疏呢？你難道不是邵仲庭的助手嗎？特別是在那什麽……哦，閾值試驗的過程中。”

  ??先前的怔愣還可以勉強緩過神來，這一次陳路卻覺得仿佛耳畔響起一聲驚雷，他腦子裏都在嗡嗡作響。

  ??譚西晨看著對方目瞪口呆外加麵色蒼白的表情，無比惡劣的笑了笑，像是一點都不擔心會把人嚇死過去，慢悠悠的補充，“本來，我隻是隱約覺得‘陳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你既然都提到了閾值試驗，難道還指望我什麽都想不起來嗎？陳老先生，既然話題是你挑起來的，為什麽不幹脆坦誠一點呢？一件事能夠談下去，前提是對對雙方都有好處。如果隻是一味的隻替自己考慮，是不是太過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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