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安全場所，所有人都累癱到了椅子上。

  ??唯獨蘇可藍，猶豫半晌，還是一步一挪的湊到了窗邊抽煙的譚西晨跟前，沒有錯，他是站著的。此情此景，讓蘇可藍看的更是憂心忡忡，“那個，你的腿沒事嗎？”

  ??手上的這根煙正好差不多抽完了，手邊也沒有合適的工具，倒是窗台上有幾處焦黑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形成的。沒素質這種事很容易傳染，譚西晨想也不想也就效法了。

  ??摁滅煙頭之後，他隨口應了兩字，“沒事。”

  ??傻子都聽得出自己被敷衍了，蘇可藍不依不饒，“你不疼嗎？”

  ??問題一出口，蘇可藍自己都覺得有些過界，畢竟他們二人隻是彼此認識，知道名字、職業的那種程度，連朋友都算不上。

  ??於是她隻好往回兜了兜，“你腿上不是還有傷嗎？”且還不是尋常的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怕隻是斷了一條椅子腿，也沒那麽容易修好的。

  ??折斷的明明是他的骨頭，但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是經過提醒才猛然想起這一茬似的，抬起左腿動了動，居然……毫無影響。

  ??也不知蘇可藍是如何看待這一幕的，她隻是皺了皺眉。

  ??譚西晨又摸了一根煙點上，他一個好端端的社交煙民，忽然之間煙癮暴漲，似乎連自己都控製不住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伴著煙霧吐出幾句話，“那不是你說過的嗎——若是連空間都沒有意義，身在其中的你我又算什麽？我們是不是真的能夠看到彼此？周圍的一切，我的傷，當真存在嗎？”

  ??蘇可藍一呆，盡管不能說一模一樣，但意思卻是相差無幾，她沒想到譚西晨竟然能夠將她說過的話準確的複述出來。

  ??可見，他不僅聽的仔細，而且還顛來倒去的琢磨過。

  ??似乎猜到她接下去會說什麽，譚西晨不由分說的打斷，“我便假定你所說的前提是對的——空間沒有意義，這麽一想，就會覺得自己的傷大概也不是真的。”

  ??如此輕車熟路的強詞奪理，蘇可藍幾乎聽愣了。至少過了一分鍾之久，她才想起來，“空間沒有意義”這話明明是從譚西晨嘴裏說出來的，而就算要往前追溯，也應該算在安靖霄的論壇發言上。

  ??由於沒能在第一時間提出質疑，蘇可藍便很不幸的喪失了開口的機會。因為，斯蒂文過來了。

  ??不管怎麽說，多虧斯蒂文帶人接應，他們幾個人才能從一片混亂的公園中撤離，並且來到眼下這個避難所。

  ??至於為什麽非得避難不可，之前兵荒馬亂的，都還沒顧得上問。另外，大家更想知道的是，這個鬼地方為何會如此破敗？殘垣斷壁的標配，打眼看上一圈，連塊完整的窗玻璃都找不出來，不是有個洞，就是幹脆碎了大半。這樣的一所房屋，若是在戰場上見到是為理所當然，可怎麽也無法想象它會出現在繁華的大都市裏。

  ??斯蒂文走到譚西晨近前，說了一句，“暫時安排好了。”

  ??譚西晨隻是盯著他看，連一聲道謝都沒有——不關禮貌與否的事，隻不過還拿不準對麵這位的立場，總不能被人賣了，還笑著替人數錢吧。

  ??從夜闖病房的舉動中就可以看出來，斯蒂文這家夥著實有些二皮臉，於是對譚西晨充滿審視意味的尖銳目光視而不見，隻管說自己想說的話，“我們原本隻想著接應你一個，你可倒好，呼啦啦的帶來這麽一大群人，實在出乎我們意料，也沒有相應準備。雖說安排好了，但隻怕管不了太久。”

  ??差不多的內容，斯蒂文換了個句式又說了一遍。

  ??過度的重複就是另類的強調，在場眾人又不聾，自然聽得出“不受歡迎”的弦外之音。

  ??汪州臉上登時掛不住，囁嚅道，“譚隊，要不我們走吧？”

  ??譚西晨大感意外，怎麽是這家夥第一個開口？倒不是說汪州傻不愣登的不會看人臉色，然而他實在算不得敏感的那一類，倒是局裏沒心沒肺的那一群裏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邊的譚西晨還沒能完全弄清情況，那邊的斯蒂文已經忙不迭的就坡下驢，衝著汪州大喇喇的一笑，看起來熱情的不得了，“好啊，我馬上去給你們準備車子。”

  ??熱情，真的隻停留於看起來的程度。

  ??譚西晨不上當，冷冰冰的插言進來，“備車？你要送他們去哪裏？去死？”

  ??對於“死”這個字，警察們其實有著遠比常人更深刻的認識，他們見識過數不清的命案，也送了無數罪犯去吃槍子，即便是他們自己，或多或少也都做好了以身殉職的心理準備。可以說，警察的整個職業生涯，頭頂上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別人的，自己的。

  ??可是，誰也沒有想過，死亡的威脅會來的如此突然，如此莫名其妙。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果不是譚西晨危言聳聽，那麽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然而，譚西晨的態度是如此嚴肅，一絲玩笑的成分都找不出來。

  ??“譚隊說的什麽話？”斯蒂文還維持著先前的笑意，但笑著笑著就尷尬了，後來隻覺得腮幫子一抽一抽的酸疼。

  ??譚西晨麵上每一根線條都繃的死緊，特別是當他吸了一口煙，麵頰跟著向內凹進去，像是活生生被刀子剜去了一塊肉，“我說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外麵究竟是個什麽情形。”

  ??斯蒂文確定，哼哼哈哈的遊戲是玩不下去了。

  ??盡管之前也見過譚西晨數次，但從來沒有見識過他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麵。或許是因為之前都是刻意營造的會麵，而這一次卻是猝不及防的亂局；也或許因為過去譚西晨還心存諸多未解的迷惑，而如今他終於能將散亂的碎片串聯起來。總之，主動權到了譚西晨手中，他也絕不會再放手。

  ??斯蒂文著實笑不下去了，他之前介紹過自己是一名雇傭兵，或許並非都是胡編，至少這一刻，他整個人的氣勢都不同了，盡管站姿沒變，可就是給人一種刀頭舔血的冷厲之感，似乎每一塊藏在衣料下的肌肉都繃緊了。

  ??其實就他本人而言，還真不想這麽早暴露自己的另一麵，也實在是被譚西晨逼的沒辦法了，麵對麵的對峙之中，他總不好太落下風。

  ??然後，斯蒂文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確定‘現在’就要談論這個問題？”

  ??“‘現在’怎麽了？”譚西晨明知故問。

  ??斯蒂文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著實不好多說什麽，隻能意有所指的環顧周遭一圈，暗示的明明白白。

  ??譚西晨卻壓根不想慣他藏著掖著的毛病，直接挑明了說，“你是嫌棄人多？不願太過張揚？”

  ??斯蒂文怎麽也沒料到對方會玩這一手，簡直都想給跪了。

  ??譚西晨裝作沒看見對方神色裏討饒的意思，該怎麽說，還是怎麽說，“我卻覺得，就應該趁著人多的時候說清楚才對，若隻是奉行神秘主義那一套，你們的目的隻怕永遠都無法達成。”

  ??斯蒂文當即結結實實的愣住，他，以及他的同伴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然而聽了譚西晨所言，卻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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