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惡意滿滿的短信。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惡意，什麽“猜猜看”，嘲諷的意味撲麵而來。

  ??幾名警察雖然看到了短信，但著實有些不知該怎麽拿捏這種不說人話的措辭風格，更加不明其背後的深意。

  ??嗚咪……為什麽偏偏是嗚咪？

  ??那些發帖人亂七八糟的ID，什麽海風吹、焦糖糊了餅幹、化骨綿綿……不管多麽新鮮獵奇的都有，嗚咪這個名字在其中並不起眼，為何會獨獨挑上這個？

  ??僅僅因為他們警方選中此人作為重點搜索對象？

  ??選擇是……隨機的……

  ??雖然思緒亂七八糟的轉了一大圈，但現實中也就短短兩三秒功夫，下一條短信接踵而至——

  ??你我雖已告別，但我依依不舍，知道如今你走入窮途末路，特別送上一份臨別禮物，期望它能緩解你的困擾。

  ??“間隔兩秒，編輯這麽長一句，這手速夠快的呀。”汪州關注的地方沒在點子上。

  ??白藝默默將短信內容又讀了一遍，“我怎麽覺得，這一條和上麵那個瘋顛顛的語氣不太一樣？這個更像是……”她有些不知怎麽往下接續，隻能憂心忡忡的瞥了譚西晨一眼。

  ??沒錯，這條更像是寧芮的風格。

  ??連外人都可以看出來，譚西晨更加不至於看不出，他控製不住自己，三個字回複過去，“你是誰？”

  ??那一邊又恢複成神叨叨的語氣，“要怎麽證明‘我’就是‘我’？身份證件？身材長相？證明人？還是，自我認知？”

  ??照樣是秒回，一連串的問號看的人眼暈，但或許，這原本就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白藝和汪州有些傻眼，他們沒想到自家隊長會主動回複短信，雖然沒有到違反紀律的地步，但沒有經過商討貿然行事，難免會落入對方的節奏，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譚西晨連深思熟慮都沒有，完全是下意識的行動。

  ??但是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譚西晨忽略了那一連串無法回答的問題，再次回複，“什麽禮物？”

  ??他希望忽視，可那神經兮兮的短信卻不甘寂寞，“禮物，驚喜！怎麽能直接揭曉答案呢？去雪月湖吧，朦朧的月光下，你一定會獲得大大的滿足！”

  ??譚西晨當機立斷，“走！去湖邊！”

  ??各種營銷手段的疊加效果下，近兩日的雪月湖堪稱人滿為患，尤其是觀景台，排隊能排的讓人絕望，景區不得不在旁邊豎起告示牌——拍照時間請控製在三分鍾之內。但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有，時不時要出一兩個不自覺的，霸占著最佳拍攝點不停的搔首弄姿，這種時候就會引起隊伍裏一片謾罵，有好幾次都差點演變成肢體衝突。

  ??肖然的精明，或者叫無恥，在這個時候就展現的淋漓盡致，自己的保安不用，厚著臉皮來求助警方。

  ??高建林被折騰的沒脾氣，畢竟嚴格來說，景區不是肖然的資產，山莊才是，如果公共場合發生了打架鬥毆事件，警方還是需要出警的。高建林也不願到那般被動的地步，隻好安排那四名片警輪班去維持秩序。

  ??雪月湖白天人多，晚上人更多，從早到晚都算起來，真正安靜的也就隻有月落之後太陽升起之前的這一點空當，畢竟這會兒什麽都看不清，更沒有什麽值得欣賞的美景。

  ??當一群警察趕到湖邊，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對，總感覺那顏色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明明馬上就要迎來晨光熹微，但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其實所有人都攜帶了手電等照明設備，但在這個天要亮不亮的時刻，手電的光反而特別多餘，一群人隻能依靠肉眼搜索湖麵——不管那條短信有幾分可信度，哪怕它隻是一個拙劣的惡作劇，既然人都已經來了，也隻能遵循這一“提示”開展調查。

  ??“看那裏！”總有眼尖的家夥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

  ??眾人循聲望過去，都快把眼睛眯成一條縫了，才勉強看清，飄在湖麵上的應該是一條單人橡皮艇，正隨著微波緩緩搖擺。

  ??譚西晨吩咐：“去把那東西弄上岸。”

  ??為了不破壞雪月湖寧靜的美感，雖然也開發了些水上娛樂項目，但也隻限於木槳船之類，絕對沒有快艇那一類煞風景的玩意兒，唯一一艘裝了燃油動力的小船也是為了景區維護所用。

  ??汪州帶著一名同伴將燃油船從停泊點開出來，再往湖中心而去，難免又耽誤了一點時間，天邊的白線進一步擴大。

  ??白藝過來提醒：“譚隊，再過一會兒就會有早起的遊客到湖邊等著看日出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什麽毛病，又不是海邊，看什麽日出——譚西晨在心中暗罵一句。口中則道：“拉封鎖線，任何人都不準靠近。”

  ??“什麽？”白藝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公共區域劃定封鎖範圍，除非真的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件，否則這就是濫用職權。

  ??“出了問題算我的。”譚西晨扔下這一句，便不再理會白藝，目光一路追著汪州他們的小船。

  ??終於，接近那艘橡皮艇了。

  ??汪州站在船頭，伸長脖子往那邊看了一眼，嗓子都變調了，“譚隊，大發現！有死人！”

  ??還在一邊磨蹭，不知道究竟應不應該去執行封鎖命令的白藝，聽了這一聲，頭也不回的跑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幸災樂禍，但還是忍不住慶幸，不管怎麽說，發現了屍體，就是理所當然的封閉理由。

  ??由於燃油小船的承載也十分有限，汪州便想了個辦法，用一根繩子係在橡皮艇上，一路拖拽著返回。

  ??當屍體回到岸邊，得到消息的高建林也同時趕到了。

  ??上一次寫字樓的割喉事件，高建林認為自家刑偵隊長是死神附體，而這一回，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幾乎要懷疑——為了延長在雪月山莊的滯留時間，不會是這幫完蛋東西自己折騰出了一具屍體吧？

  ??一會兒功夫，白藝已經帶人快手快腳的在湖邊拉起了一條警戒線，剛好趕得及攔住了第一批遊客。

  ??也真不知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怎麽想的，老人們覺得見到死人是無比晦氣的一件事，唯恐避之不及，可他們卻絲毫不害怕，反而覺得這是一個意外之喜。比起單純的幾張風景照，若是能拍到警方辦案，而且還是凶殺案的現場，絕對是霸占朋友圈的風雲話題。

  ??其實警戒線已經拉的非常遠，哪怕人脖子變成鴨脖子，也是什麽都看不見的，可問題在於如今的手機，動輒幾十、上百倍的變焦，透過那一塊小小的鏡頭，再遠的情景也能盡收眼底。

  ??感覺自己頃刻間成了一對鏡頭關注的焦點，高建林額角的青筋歡快的跳個不停，而眼前這具多出來的屍體，則加劇了青筋跳躍的頻率。高建林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馬上回局裏，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他可以運籌帷幄舉重若輕，但到了倒黴的一線，他算是越活越回去，快要變回多年前那個倒黴的刑警副隊長了。

  ??高建林將火氣壓了又壓，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譚西晨，真有你的。”

  ??譚西晨倒也沒有覺得無辜，畢竟那幾條短信還躺在他手機裏呢。將之翻出來，遞給局長過目。

  ??他自己則叫過旁邊一個警察，“去通知老賈來驗屍。”

  ??就賈主任晝伏夜出的生活習性，這個鍾點，百分之兩百還在蒙頭大睡。

  ??對於通知賈永亮這件事，高建林沒有意見，有意見的是這幾條短信，如果不是考慮到手機是私人物品，而且怕摔，隻怕就要將其砸到譚西晨臉上了。

  ??什麽禮物？什麽月光下的驚喜？

  ??這條短信就是赤裸裸的騙局！

  ??東西沒能砸成，火氣也沒處發泄，高建林隻能咬牙切齒的問：“死者是那個什麽嗚咪？”

  ??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念出“嗚咪”二字，場麵已經不能用搞笑來形容，但在場的誰也沒有笑，眾人麵色嚴肅的打量著躺在地上的屍體。

  ??死者是位極其年輕的女性，目測不會超出二十五歲，如此年輕便離開人世，實在讓人不禁欷歔。至於她長相是美是醜，已然不重要了，不管讓誰來看，第一個注意到的都是她青白的臉色，再也無心關注其它。

  ??她身著淺灰色的衛衣套裝，一看就是戶外活動的裝扮，隻可惜，她再也沒辦法遊山玩水了。

  ??“不，她不是嗚咪。”白藝安排好了相應事務，已經折返，給出了這樣的回答。“更準確的說，她不是發帖子的那個嗚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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