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陽(副P)
作者:圖樣先森      更新:2022-04-07 20:28      字數:8911
  林尾月想了好幾天。

  她不知道所謂吃的連骨頭都不剩是什麽意思。

  連帶著坐辦公室和人聊天的時候, 她都出了神在想那句話。

  直到輔導員不耐煩地咳了咳:“林老師,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啊。”林尾月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 “你說什麽?”

  輔導員翻了個白眼:“我說相親啊, 相親, 這個周末給你安排了相親。”

  “哦。”林尾月低頭,攥著手指, “不用麻煩了,我最近不想相親。”

  “為什麽?”輔導員有些不解的看著她,“難道你喜歡上次在酒店見到的那個副執行官?”

  林尾月用力搖頭:“不是因為他!”

  “林老師, 你也老大不小了, 別嫌棄我說話難聽。”輔導員抱胸, 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和他不是隻是高中同學嗎?現在你們差的這麽多,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啊, 況且他談完生意肯定是要回美國的。”

  林尾月苦笑:“我知道啊, 我沒想過要在一起。”

  “好了, 這個周末的相親就這麽定了, 我都跟人說好了, 你不來不合適啊。”輔導員拍拍她的手, 就這樣替她做了決定。

  林尾月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反抗。

  反正,她也總要結婚的。

  自從上次付清徐把自己送回了宿舍後, 他就沒有再聯係過自己了。

  或許, 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例行下班, 林尾月帶著一大堆要處理的資料打算拿回宿舍加班。

  結果回了宿舍,還是一腦子漿糊。

  林尾月煩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算了,還是去洗個澡冷靜一下。

  熱水終於讓她稍微忘記了那些煩心事,林尾月閉著眼睛暗示自己把付清徐這個人從自己腦子裏拋出去。

  等洗完出來,林尾月哼著歌拿起手機準備刷刷微博。

  五通未接電話,全部來自付清徐。

  “……”

  她正思考著要不要回撥,手機又響了起來。

  林尾月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接起了電話:“喂?”

  那邊是他清冷的聲音:“怎麽不接電話?”

  “在洗澡。”林尾月剛回答就覺得自己這個答案有些尷尬,頓了頓,眼神不自覺地到處亂飄,“有什麽事嗎?”

  “我在你宿舍樓下。”付清徐話語簡潔,“下來吧。”

  林尾月猛地跑到陽台上,身子稍稍探出往下看。

  樓下停著一輛巨型商務車。

  有不少學生和老師在旁邊嘰嘰喳喳的。

  林尾月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換了衣服,連頭發都來不及吹幹,就跑下了樓。

  她敲了敲車窗,主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英俊的白人麵龐。

  男人用英語對她笑道:“Miss,could you please sit in the back seat?”

  她愣愣的點了點頭,打開了後車門。

  果然,付清徐就坐在後麵。

  他正在看筆記本。

  見她來了,輕輕笑了笑:“上來吧。”

  林尾月機械的上了車,車子便發動離開了宿舍樓。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付清徐側頭看她:“約會。”

  “……”林尾月咽了咽口水,“你可以不要麵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嗎?”

  “那我該是什麽表情?”付清徐挑眉,薄唇微啟,“林小姐,你願意跟我約會嗎?”

  “……”

  林尾月像做夢一樣被帶到了餐廳。

  “這一家很貴的。”

  下車的時候,林尾月悄悄扯了扯付清徐的衣袖。

  付清徐腳步一滯,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語氣柔軟了下來:“不用想著幫我省錢。”

  “啊,你請客嗎?”林尾月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

  付清徐低頭看她:“不然呢?”

  “我以為AA呢。”林尾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事先聲明,我很能吃的。”

  “我知道。”付清徐毫不在意,徑直領著她就往外走,“所以我今天把餐廳包了下來。”

  “……”林尾月神色複雜,“你怎麽和逸邇一樣,有錢燒的?”

  顧逸邇也特別喜歡包餐廳,雖然她知道她不缺錢,但就是覺得,吃個飯而已,沒必要包。

  “不想有人打擾我們。”付清徐給出了充分的理由。

  兩個人麵對麵的坐在精心布置的餐桌上,侍應生從前菜開始,一道一道的上菜。

  林尾月中西通吃,既喜歡吃高級牛排,也喜歡吃家常小菜,隻要是合她胃口的,她沒有不喜歡吃的。

  小時候是怕長不高,所以逼著自己不挑食,長大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忌口的了。

  比起付清徐的斯文有禮,細嚼慢咽,把吃西餐吃成了一幅畫,林尾月就顯得正常多了。

  她也從沒勉強自己要融入什麽上流社會。

  一個半小時後,終於吃完了。

  林尾月擦了擦嘴巴,就打算告辭。

  結果付清徐先開口了:“下一家。”

  林尾月啊了一聲,又問:“什麽下一家?”

  西餐廳的暖暖燈光下,付清徐的五官變得顯得柔和深邃:“我們去吃下一家。”

  “你不怕胖嗎?”林尾月有些擔心的問他。

  “我每周會固定去健身房。”付清徐語氣淡淡,“不用擔心。”

  林尾月歎了一聲:“但是我怕啊。”

  “你太瘦了。”付清徐輕輕蹙眉,“需要多吃一點。”

  她林尾月雖然個子不高,但是體重絕對是正常水準,不存在瘦這個字。

  於是她很有骨氣的拒絕了。

  “好吧,那我們改天。”付清徐沒有勉強她。

  車上,二人坐在後座,林尾月沒有玩手機的心思,偏偏付清徐不知道在處理什麽,一直盯著筆記本看。

  她忍了半天,還是好奇的湊了過去:“你在看什麽?”

  付清徐也沒避諱她,直接把筆記本往她這邊挪了挪:“嘉源的資料。”

  頁麵的左側是自動目錄,林尾月看到了一個小標題,是顧逸邇的名字。

  “這是逸邇的資料?”她指著那三個字。

  付清徐點開標題,接著頁麵就成了顧逸邇的個人資料。

  從畢業院校到家庭情況應有盡有,就連顧逸邇的從小到大拿過的大獎小獎都寫在上麵。

  林尾月並非什麽都不懂,她明白付清徐為什麽會看這個,隻是……

  “你在回國前,就知道要見逸邇嗎?”她輕聲問道。

  付清徐點頭:“對。”

  “那你為什麽不提前說。”林尾月咬唇。

  “就算提前說了,也隻是讓自己更加心急。”

  “你一直都知道我們的情況,你知道逸邇繼承了嘉源,你也知道怎麽聯係她,但是這些年來,你杳無音信。”林尾月皺眉,語氣漸漸地有些激動,“你沒有聯係我們,盡管你可以。”

  付清徐將筆記本蓋上,眸色漸沉:“我不可以。”

  “為什麽?”

  付清徐不再說話。

  林尾月一急:“你究竟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曾經和你說過。”付清徐輕輕啟唇,“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我不管你好不好,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回來,又為什麽忽然回來。”林尾月抓住他的胳膊,神色複雜,“你不是讓我原諒你嗎?如果你不說清楚,我怎麽原諒你?”

  “原來她沒有告訴你。”付清徐忽然不明意味的說了一句。

  林尾月不解:“什麽?”

  “顧逸邇在警惕我。”付清徐輕歎了一聲,“她做的再對不過。”

  他這種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有什麽資格接近太陽。

  他此次回來的目的就不單純,顧逸邇知道了他的目的,所以才不願意配合他,把事情告訴林尾月。

  就在車內的氣氛逐漸緊張的時候,前座的司機忽然說了句:“Sir,it is time to take medicine。”

  “Wait for the hotel。”

  林尾月質問:“吃什麽藥?”

  “你不需要知道,我送你回學校。”付清徐沒有回答她。

  “付清徐!”林尾月頭一次對他吼出了聲,“我們不是朋友嗎?”

  付清徐忽然看向她,眸子裏的光忽明忽滅:“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是朋友。”

  林尾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我喜歡你。”付清徐皺緊了眉頭,語氣低沉,“從十五歲開始,這十幾年來,我想的不是怎麽和你重新成為朋友,而是怎樣讓你成為我的人。”

  林尾月呆滯的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那年的摩天輪。

  她坐在裏麵,一邊眺望著風景一邊感歎,真希望永遠和朋友們在一起。

  他問她,那我呢?

  哎?你也是朋友啊。

  當時眉目清秀的少年,蹙著好看的眉毛,說,我不是你的朋友。

  她有些受傷,絞著手指嘟囔,我以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

  付清徐的聲音清冽,卻又帶著點著急,我們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林尾月嘟嘴,為什麽啊,我哪裏做的不好嗎?

  少年蒼白的臉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霓虹的映照,泛起了淺淺的薄紅。

  你做的太好,讓我喜歡上你了。

  少女張著嘴,半晌後才遲鈍的啊了一聲。

  付清徐不耐的嘖了一下嘴,接著起身坐到了她的旁邊。

  他傾身,非常快速的,在她唇邊印下了一個吻。

  親完後,兩個人都熟成了大龍蝦。

  付清徐輕輕問她,懂了嗎?

  她懂了。

  那時候,她剛從上一段感情裏走出來,根本沒有餘地去思考他。

  可隨後,他便消失了。

  林尾月終於徹底明白,她為什麽恨他,縱使顧逸邇和司逸他們都已經看開了他的不辭而別,而她卻依舊耿耿於懷。

  他這個告完白,就拍拍屁股離開的混蛋!

  林尾月冷笑一聲:“你喜歡我是嗎?那你告訴我,這些年你經曆了什麽?為什麽不聯係我們?”

  “你不會想知道的。”付清徐苦笑一聲,撇過了頭沒再看她。

  林尾月用手掰過他的頭,逼他和自己對視:“我想知道。”

  付清徐有些驚訝的張大了瞳孔,眸間意味不明,語氣低沉:“小太陽,你可以不這麽好嗎?”

  “那你可以不這麽好嗎?”林尾月咬唇,“不要請我吃飯,不要送我回家,也不要替我擋那一刀子,讓我這麽多年來都忘不了你。”

  “我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權利。”付清徐覆上了她的手,體溫冰涼,“不要再問,或是……”

  “我選後麵一個!”林尾月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如果你後悔的話。”付清徐望著她,“我會把你綁起來,再也不能離開我。”

  “我不後悔。”

  付清徐輕輕笑了,朝司機說道:“Go to the hotel。”

  ***

  付清徐將她帶到了酒店套間裏。

  這是他回國後的暫時居所。

  林尾月咽了咽口水,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廳那裏,付清徐脫下西裝,解開領帶,走到廚房那裏泡咖啡。

  “這裏隻有酒店的手磨咖啡,你喝嗎?”

  林尾月猛地回身看他:“哦,隨意。”

  幾分鍾後,付清徐地給她一杯咖啡。

  他先一步在沙發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空白:“坐吧。”

  林尾月挪了過去,拘謹的坐下了。

  “你不用怕,我不會做什麽的。”付清徐喝了口咖啡,說出了她擔心的事情。

  林尾月小臉一紅,蒼白的反駁:“我沒怕!”

  付清徐沒說話。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苦的她齜牙咧嘴的。

  “要加糖嗎?”付清徐體貼的問道。

  “沒事,無糖咖啡不長胖。”林尾月把咖啡杯放到了茶幾上,正襟危坐,“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你想知道這些年我經曆了什麽。”付清徐微微一笑,“你問吧。”

  林尾月猶豫了一會兒,小聲的問了個最基礎的:“你是一個人回國的嗎?”

  “是的。”

  她眨了眨眼,聲音更小了:“那,你妹妹呢?”

  付清徐垂眸,喝了口咖啡,聲音淡淡:“死了。”

  林尾月沒有理解他的話,反問道:“死了是什麽意思?”

  “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

  林尾月驚疑:“怎麽會!”

  “我當時用一條命來換自由,她用她的命又重新將我束縛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被送到了美國,起初,公寓裏隻有照顧他的傭人,和準時的一日三餐。

  他以為,自己自由了。

  直到付清萊出現在公寓門口。

  她像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魅,不停地糾纏著他,在封閉的公寓內,付清徐根本無處可躲。

  付清萊笑的很開心,哥哥,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眼前這個女孩已經不是他的妹妹了,而是一條他永遠都掙不開的枷鎖。

  他放棄了掙紮,每日躺在床上,像一具行屍走肉。

  禁臠這種身份,隻要內心徹底將生的希望給掐死,還是可以適應的。

  原來,溫暖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他該奢望的。

  直到那天付清萊喝的醉醺醺的,付清徐忍著惡心將爬上床的她推開。

  哥哥,你不用這麽反感我啊,我們已經親過了不是嗎?

  他低聲質問她什麽時候,手指已經開始在擦拭唇瓣。

  付清萊嘻嘻一笑,你親過林尾月,我親過她,所以我們也算親過了。

  付清徐用力壓抑住反胃的衝動,內心的愧疚和無助像洪水一樣席卷了他的整個神經。

  他不要這樣,就算是死,也要逃出去。

  仆人是父母找的,隻聽付清萊的話,就算付清萊不在家,他也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反倒是仆人告訴了付清萊,他想逃。

  那幾天,他除了水,什麽都沒有吃。

  她獰笑著拿出一條繩子,將他牢牢地綁在椅子上,而他根本沒力氣掙脫。

  付清萊摸著他的臉,神色迷戀。

  你終於,再也沒辦法離開我了。

  他眼神渙散,但意識是清醒的。

  那就死了吧。

  死了,就能徹底擺脫她了。

  他連水也不喝了,人不吃飯,尚還能留住一條命,不喝水,命就跟水一樣,嘩啦一下流走了。

  時間久了,他的意識也開始漸漸剝離開來。

  恍惚間,想起了清河市的點點滴滴。

  來到付家之前,他沒有父母,但每天有老師有朋友,一起玩蹺蹺板,一起玩滑滑梯,倒也算開心。

  直到那一對打扮高貴的夫婦將他接走,他過了一段非常開心的日子。

  他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而且還能學鋼琴,學書法。

  付清徐從來沒有這麽感激過,自己的幸運。

  後來,付清萊出生了,頭幾年,他還是幸福的。

  多了個朝夕相處的妹妹,從此空曠的家裏,父母不在時,他有了伴。他跟同學炫耀,自己有個可愛的妹妹,而且特別聽話,特別依賴他。

  哪裏知道,這也是悲劇的開始。

  他放棄了熱愛的籃球,放棄了課後的活動,也放棄了和同學朋友之間的正常交流。

  隻為了付清萊能放過他們。

  後來,他上了高中,遇見了另一幫人。

  他們實在太可愛了,明明內心告誡自己,不要和他們交朋友,不要害了他們,可還是忍不住靠近他們,親近他們,和他們玩笑,和他們享受平靜而又歡樂的高中生活。

  他喜歡上了前桌的那個女孩兒。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眯成月牙,她軟軟小小的,總是嘟囔自己矮,卻從來不知道,對於他來說,無論高矮胖瘦,都是無比可愛的存在。

  喜歡這種情緒實在奇怪,讓人惱,又讓人歡喜。

  縱使知道,她不喜歡自己,他生氣,但也沒辦法幹涉。

  畢竟,隻要能喜歡她,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了。

  可能是他太貪心遭到報應了,付清萊還是沒有放過她。

  也沒有放過他的這幫朋友。

  美好的日子,終是要結束的。

  他一直身處地獄,上天賞臉給了他一束光,他就以為那是屬於他的。

  隱約間,聽到付清萊哭著求他喝口水。

  他虛弱的睜開眼睛,低聲哀求她,耗盡了自己的所有尊嚴。

  求求你,讓我死了吧。

  活著,對他而言已經是折磨。

  付清萊哭了,哭著問他,為什麽寧願死,也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

  他哪裏知道。

  隻是心裏有了那麽一個人,便再也裝不下別人。

  付清徐張了張已經起皮出血的嘴唇,我死了,隨你處置,這條命,還給你們。

  你要是敢死,我馬上就回國一刀把林尾月殺了!

  付清萊厲聲警告。

  付清徐終於徹底崩潰,啞著嗓子用力吼著。

  你不要動她!

  付清萊哈哈大笑,她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為她?你能為她死,但是她敢為你死嗎?

  他沒有說話,付清萊湊到他身邊,眷戀的摸著他的臉,哥哥,我能為你死。

  你要做什麽?

  我不要你的命,我把我的命給你,這輩子,你就必須背著我的命活下去。

  她打開窗戶,最後無比深情的望了他一眼。

  那是最後一眼。

  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但她就像一直淩騰撲朔的蝴蝶,從十六樓飛了下去。

  付清萊用她的命,在他身上扣了一個無比沉重的新鎖。

  近一年的時間裏,他不會說話,不會做表情,每天就是吃飯睡覺上廁所,是一個人,卻又不是一個人。

  父母的撕心裂肺已經激不起他內心的半點波瀾。

  付清萊是死在對他的畸戀,和父母無盡的溺殺中的。

  年過半百的付氏夫婦終於在唯一的親生女兒死了後,開始後知後覺的懺悔。

  他們抱著他,對他說,等他好了以後,就接他回國。

  他不過是替身,從來沒得到過這對夫婦真正的愛。

  不知道是在哪個夜晚,他夢到了林尾月。

  夢裏,她依舊笑的開心,像一道溫暖的陽光,在他心間的每一處灑下了光芒。

  他什麽都沒有了,隻有她。

  曾經想,如果會讓她受到傷害,那麽寧願自己永遠活在黑暗中。

  或許是劫後餘生,他的想法改變了。

  既然怕她受到傷害,那就把一切的阻礙都解決掉,再回去找她。

  他割破手指,在地板上寫出了她的名字。

  我的太陽,你等我。

  出院,念書,上大學,拚命的活下來。

  他終於能夠獨當一麵。

  對於重新蛻變後的付清徐來說,父母已經不再是父母,而是他需要掙脫的枷鎖。

  既然他們用錢來養育自己,那他就用錢來報答他們的恩情。

  付清徐讓他們窮途末路,卻又在最後時刻,將這幾十年他們在自己身上所花費的錢,數倍的還給了他們。

  讓我脫戶,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是親人。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窮途末路的夫婦,唯有錢能夠拯救生活,縱使萬般不願,終究還是點了頭。

  他又變得孑然一身。

  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傷害他的太陽。

  “我身上背著一條命。”付清徐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一直到我死,都沒辦法掙脫。”

  林尾月看著自己那杯已經變得冰冷的咖啡,輕輕說道:“那不是你的錯。”

  “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來到那個家。”付清徐垂眸,睫毛在眼臉下方打上了一層陰影,“沒有我,也許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跟你沒有關係。”林尾月起身,“從頭到尾,做錯的那個人都不是你。”

  付清徐看著她,蒼白的笑了笑:“謝謝你。”

  林尾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個時候,任何話都變得徒勞。

  “我送你回家吧。”付清徐走到她的身邊,揉了揉她的頭。

  他轉身就要打電話。

  忽然背後被一個溫暖的軀體抱住了。

  和十幾年前一樣,就是這副軀體,把他從絕望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站在滿是玻璃渣子的地上,前方是萬丈懸崖,跳了,就徹底解脫,不跳,就繼續承受著痛苦。

  她告訴他,痛苦終將結束,讓他堅持下來。

  “你太狡猾了。”林尾月語氣哽咽,“你明知道,我沒辦法丟下你。”

  付清徐轉過身,更加用力的將她抱在了懷裏。

  縱使他再次折入地獄,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試著喜歡我一下好不好?”付清徐輕聲請求道,“別再讓我失去你了。”

  “好。”她點頭答應。

  付清徐放開她,無比克製的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小太陽,謝謝你。”

  時間已經很晚。

  “你今天晚上住在這裏吧。”付清徐衝她笑了笑,“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你可以放心。”

  林尾月有些扭捏:“我沒擔心這個呀。”

  付清徐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讓她先去洗個澡,明天再回學校。

  她乖乖的走進浴室去洗澡了。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林尾月歎了一聲。

  明明說好不要這麽輕易原諒他的,可還是沒招架得住。

  她衣服都脫了,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已經洗過澡了。

  有些尷尬地又把衣服穿上,林尾月悄悄走出了浴室。

  付清徐已經不在客廳,林尾月有些奇怪,穿過客廳,來到了房間門口。

  隻有一間房間是亮著燈的,門是虛掩著的。

  付清徐正坐桌前,他打開了一瓶藥,嫻熟的倒出了藥片,就這水吃了進去。

  林尾月打開門,直接問他:“你在吃什麽?”

  他難得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慌,急忙將桌上的幾瓶藥丟進了抽屜,站起身走過來問她:“這麽快就洗完了嗎?”

  “我今天已經洗過了。”林尾月皺眉,又問道,“你怎麽吃那麽多藥?”

  “沒事,都是維生素片而已。”他笑笑。

  “哪個正常人會吃那麽多維生素片啊!”林尾月又紅了眼睛,“你身體沒事嗎?”

  “沒事。”付清徐伸手按在她的頭上。

  他的襯衫袖口挽起,露出了潔白的手臂。

  林尾月猛地拉過他的手,手臂上有好幾條刀疤,看上去猙獰極了。

  “這是什麽?”

  付清徐縮回手:“隻是當時自殺的時候劃的口子,現在已經好了。”

  林尾月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用力抱緊了他:“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對你好的!”

  他笑了笑,將下巴撐在她的頭頂上,語氣溫柔:“拭目以待。”

  “付清徐,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今天忽然要請我吃飯。”

  “我以為很明顯了。”付清徐語氣帶笑,“我在追你。”

  “那之前為什麽不請?”

  “欲擒故縱。”

  “……”他真的變了。

  周末的相親,林尾月思索再三,總要給輔導員一個交待,於是瞞著付清徐去了。

  結果剛坐下,你好都沒來得及說,某個男人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了。

  輔導員驚訝的說出話來。

  付清徐麵無表情:“麻煩以後不要再給我太太介紹男人了,她已經有我了。”

  太太??太太???太太????

  相親的男人氣急敗壞的走了,輔導員怨恨的瞪了一眼林尾月。

  “都怪你,我好不容易給我老公建立起來的關係網!”

  林尾月氣笑:“你用我給你老公搭人際呢?輔導員,你可真會打算。”

  縱使她再好的脾氣,也根本忍不了。

  付清徐不急不慌的問她:“請問你丈夫在哪家公司就職?”

  男人長得太好看,輔導員望著那張臉,下意識的就說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

  “了解了。”付清徐點頭,“那你的丈夫可能要換一家公司了。”

  簡直就是天王涼破的基礎版霸總台詞。

  林尾月被帶走了。

  車上,林尾月氣急敗壞:“我什麽時候成了你太太了!我還沒答應你的追求呢!”

  付清徐淡定的工作著,沒理她。

  車子來到了民政局。

  “進去一趟,出來就是了。”付清徐微微一笑,“請吧。”

  “……”

  ***

  二更手術前一個禮拜。

  四個人終於集體在醫院為他加油鼓氣。

  二更看著他們幾個人,感歎:“當年叱吒全校的年級前四啊,居然都成了我的陪護,光榮!”

  “別貧了。”司逸白了他一眼,“頭發都沒了還有力氣貧嘴。”

  二更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都說光頭是檢驗一個人五官的絕對利器,我這樣是不是帥呆了啊?”

  司逸沒理他。

  顧逸邇和林尾月尷尬地笑了笑。

  二更嘟嘴問付清徐:“老付,你不會撒謊,你說。”

  “你既然知道我不會撒謊還問我?”付清徐微微挑眉。

  “哇!你們都變了!”二更哇哇大叫,“我再也不是團寵了。”

  “你什麽時候是了。”司逸歎了聲,“是不是得腦膜瘤都引發出妄想症了?”

  二更委屈巴巴的哼了一聲。

  “好了,陸嘉和王思淼會在你手術前一天趕回來的,到時候咱們七個人一起給你打氣。”

  二更傲嬌的撇頭:“這還差不多。”

  幾個人又聊了會兒,顧逸邇忽然想去上廁所了,就強行拉著林尾月一起去了。

  幾個男人麵麵相覷,為什麽女生不論什麽年紀上個廁所都一定要拉著別人。

  “小太陽。”付清徐忽然叫了一聲。

  眾人不知道他在叫誰,知道林尾月出聲:“幹嘛?”

  “別去太久了。”

  “哦。”

  幾個人愣了,然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顧逸邇把林尾月扯到門外,眯著眼睛問她:“你真跟付清徐好了?”

  林尾月紅了紅臉,扭捏道:“額…”

  顧逸邇仰天長歎,果然啊,她是阻止不了的。

  小白兔是幹不過大尾巴狼的。

  此時病房內。

  “付清徐你真是騷的沒邊了,小太陽,虧你叫得出口。”二更痛苦的左右動彈,試圖把雞皮疙瘩甩下去。

  司逸也跟著偷笑。

  “你覺得你們兩個人有資格教訓我嗎?”付清徐淡淡反問。

  “……”

  “……”

  好像沒有哦。

  “每天吃那些藥,我都要煩死了。”二更迅速轉移話題,抱怨道,“是不是做了手術,我就不用吃了。”

  “你這該吃的不吃。”司逸心領神會,指了指付清徐,“他這個不用吃藥的天天找藥吃。”

  “啥?”二更沒聽懂。

  司逸睨了一眼付清徐:“你說你快三十的男人了,你又不缺鈣鐵鋅硒,你找那麽多維生素片吃個什麽勁兒?”

  付清徐很淡定:“強身健體。”

  “……”有錢沒地方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