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
作者:圖樣先森      更新:2022-04-07 20:28      字數:3737
  嘉源總部大廈。

  與高盛銀行的融資談判在18層大型會議室舉行, 高盛方派來的工作人員還未到場。

  門外伺候茶水的兩個員工竊竊私語著:

  “你覺得咱們小顧總能贏嗎?”

  “這麽大的融資案, 董事長全權交給小顧總, 不就是對她放心嗎?”

  “但是高盛是出了名的摳門啊。”

  “實在不行還能用美人計嘛。”

  另一個員工噗嗤笑了出來:“那個副執行官能吃小顧總那一套嗎?”

  “我們小顧總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還怕配不上他?”

  兩個員工越說越起勁, 直到站在對麵的部門主管用力咳了一聲。

  “來了。”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響起, 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朝會議室走來。

  為首的那個亞洲麵孔,就是傳說中的副執行官, Wayne Fu。

  男人一身提花黑色西裝,內搭同紋馬甲,灰色襯衫和格紋領帶顯得禁欲矜貴, 挺翹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色無框眼鏡, 從容不迫的走在人群最前方。

  站在會議室門外的員工恭敬地彎了彎腰:“Wayne先生好。”

  “你們顧總到了嗎?”男人聲音清冷。

  “到了, 在會議室等您呢,請進。”

  會議室門被打開,能容納幾十人的長橢圓型會議桌的最上方, 顧逸邇正坐在那用投影儀看PPT。

  她今天穿著Gucci條紋西裝外套, 搭配白色襯衫七分西裝褲, 踩著黑色高跟鞋, 長卷發被紮成了高馬尾, 減齡大方, 也比上次見麵的時候正式了許多。

  “Wayne先生來了。”顧逸邇笑著走了過來,伸出右手,“幸會。”

  付清徐禮貌的伸手回握:“幸會。”

  “坐吧。”顧逸邇讓助理帶一行人入座, 自己則是指向了座位旁邊的中年男人, “這是IBNC的談判官陸先生, 由他來主持這次的談判,以保證談判的平等互利。”

  “早就聽說高盛出了個年輕有為的副執行官,今天終於一見廬山真麵目,Wayne先生一表人才,不愧是HBS出身的頂尖金融人才。”談判官禮貌恭維。

  付清徐微揚嘴角:“要說金融人才,顧總出身沃頓,自然是高我一截。”

  “不比Wayne先生,華人想要在華爾街闖出名堂來,我明白其中的不易。”

  互相恭維到此結束,可以開始談判了。

  雙方為了避免在談判中可能發生的因為利益要求差距太懸殊而導致的達不成協議的尷尬局麵,提前對對方的金融組織自身的利益目標製定了一個比較精準的市場估價。

  完全公平是不可能出現在與金錢掛鉤的利益圓桌上的,因此求大同存小異成了雙方的重要談判原則。

  陸先生一開始就拋出了嘉源這邊的利率要求。

  作為奸商的顧逸邇自然是怎麽賺得多怎麽要求。

  “顧總是不是太欺負人了?”付清徐麵色不改,“這個利率我要是同意了,融資合同和我的辭退信恐怕都是同步下發的。”

  “Wayne先生也知道,國內經濟最近萎縮的厲害,各個市場都在緊縮成本,我們作為民營企業,必須要跟著國家政策來。”顧逸邇苦口婆心,訴說著企業的心酸與無奈。

  這棟耗資巨大的總部大廈才竣工不久,他們嘉源缺錢個屁。

  雙方開始唇槍舌戰。

  顧逸邇一邊吵一邊在心裏頭把付清徐罵了個狗血淋頭。

  幫著美國人賺中國人的錢,他可真夠出息的。

  談判進行了兩個小時,雙方不相上下,大家心知肚明,今天是吵不出個結果的。

  中途休息期間,不少人都去洗手間了。

  顧逸邇喝了口茶,緩緩說道:“付清徐,我們商量個事兒吧。”

  她叫了他的中文名,說明已經不是在正式談判了。

  “你說。”

  “你答應我的條件,林尾月你開個價,我賣給你。”

  “……”付清徐拿在手裏的杯子晃動一下,“你不用這麽急著證明你的奸商本質。”

  “你要不答應。”顧逸邇挑眉,“我明天就給尾月安排相親,後天就捆她去民政局。”

  “你可以試試。”付清徐很淡定。

  顧逸邇敲了敲桌麵:“付清徐,你現在是外籍華人,就算你想回國定居,也需要時間吧?幾個月的時間總需要吧?尾月她爸爸就盼著她能早點結婚,尾月孝順你是知道的,要是這一段時間裏出現一個各方麵條件都不錯的男人,你猜他們還會考慮你這個外國人嗎?”

  杯子裏的水顫了一下,差點灑出杯麵。

  “顧總,你很適合去華爾街發展。”

  “過獎了。”顧逸邇得意的笑了。

  “不過不可能。”付清徐抬眸看她,語氣清冷。

  顧逸邇點頭:“那行,明天我就給尾月報名非誠勿擾。”

  “司逸給我發微信,說晚上要跟我喝一杯。”付清徐麵色無波,“或許可以選在酒吧。”

  “隨意。”

  “聽說本市有個The King酒吧,很有名。”

  顧逸邇麵色一冷。

  The King酒吧,清河市最大的同誌酒吧。

  “聽說現在最受歡迎的亞洲男人類型就是司逸這種。”付清徐淡淡一笑,“換句話說,司逸他男女通吃。”

  “……”

  上完洗手間回來的員工聽得一頭霧水。

  兩個boss在說什麽玩意兒呢。

  怎麽跟剛剛嚴肅的畫風完全背道而馳?

  無奈他們又不敢出聲,反正聽著也比談判有趣,就坐在座位上麵上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整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一直到會議結束,等所有人都出去了以後,顧逸邇撐著下巴,口幹舌燥的說道:“付同學,你念我們同學情誼一場,就答應了吧。”

  付清徐蹙眉:“顧逸邇,你摸著良心說,你開的價是不是搶劫?”

  “是搶劫沒錯,但是是把美國的錢搶到中國來,我簡直就是民族英雄好伐?”

  真是厚顏無恥的理所應當。

  “談判明天再繼續吧。”付清徐起身就要走。

  “對了,那天我想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顧逸邇也跟著起身,“你為什麽會突然回來?”

  “不是突然。”付清徐淡淡說道,“我每天都在計劃著回來。”

  “你和尾月怎麽樣我管不著,但是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必須問一句。”顧逸邇語氣沉了下來,頓了頓才開口問道,“她不會再有危險了吧?”

  付清徐回答的很快:“不會。”

  她鬆了口氣,又問道:“你妹妹她,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其實當年他和付清萊一並消失,就不難猜到兩個人是一起出國了。

  “沒有。”付清徐聲音微冷。

  顧逸邇走到他麵前,仰頭望他:“我不知道你這些年在國外是如何生活的,但是尾月這些年一直過得很辛苦。你的名字一直是個禁忌,隻有喝了酒才能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作為你的朋友,我很高興你能回來,但作為尾月的朋友,我不希望她能這麽快就原諒你。”

  付清徐沒有說話。

  “你們之間空了十年。”顧逸邇輕聲說著,每一個字都在紮他的心,“一句原諒,是補不回來的。”

  付清徐目光深沉:“我知道。”

  “既然你回來了,咱們也該聚聚了。”顧逸邇笑著拍拍他的胳膊,“總之,歡迎你回來,老同學。”

  他一直都知道。

  他們都沒有變,變的隻有自己。

  ***

  談判終於告一段落,顧逸邇揉著肩靠在辦公椅上發呆。

  她的辦公室前有一麵巨大的落地窗,從這裏向外眺望,能夠將市中心的繁華景象盡收眼底。

  助理適時的送了一杯茶進來。

  “Anna,你說,我今天上午給出的條件,是不是對於高盛那邊,苛刻了些?”

  助理愣了愣,有些猶豫:“顧總,您需要我說實話嗎?”

  “說。”

  “那個資金估價,確實是高了。”助理咬唇,心中狂跳著說出了實話。

  “我知道。”顧逸邇微微一笑,“自己有些任性了,不該把私人恩怨放進公事裏。”

  助理有些好奇的小聲問道:“是上午您和Wayne先生說起的那個人嗎?”

  “是啊。”顧逸邇歎了一聲,“她過得太不容易了,我不想她再受委屈了。”

  她不知道付清徐究竟發生了什麽,就隻能站在尾月的角度上想問題。

  若是換做她,可能真的會一巴掌扇過去吧。

  又或許,付清徐比尾月更辛苦。

  這是她這個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啊,今天好煩,不想工作。”顧逸邇站起身,“Anna,我要提前下班了。”

  “那用幫您準備車子嗎?”

  “不用。”顧逸邇擺手,“新車到了,我自己開。”

  開著那輛新買的保時捷boxster,顧逸邇直接往醫院奔去。

  按照醫院地圖終於找到司逸所在的科室後,溜了一圈卻沒發現他的人。

  顧逸邇皺眉,難道今天撲空了?

  她不死心,隨便抓了個小護士打聽。

  小護士告訴他,今天司醫生有台手術,大清早就進去了,現在還沒有做完。

  “他開始做手術了?”顧逸邇皺眉。

  “司醫生很受主任賞識的。”小護士崇拜的捧著臉,複又問道,“小姐,你是他的什麽人啊?”

  “我是他爸爸。”顧逸邇挑眉,“謝謝你啦,可愛的護士小姐。”

  說完就瀟灑的轉身離去。

  餘下淡淡的香水味。

  小護士微微紅臉,有些害羞的抿唇。

  有點不想承認被一個女人撩到了。

  顧逸邇就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司逸出來,手術進行時的燈還亮著。

  據小護士說的,這台手術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久,隻知道手術結束後,家屬匆匆走上前詢問手術結果。

  聽說這台手術的病人是腦瘤晚期,瘤細胞擴散的很快,手術其實希望不大,但家屬和病人都表示願意一搏。

  最先出來的那個醫生她並不認識,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麽。

  但家屬卻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抿唇,有些不敢看。

  醫生們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顧逸邇一個一個看過去,終於看到了熟悉的他。

  司逸穿著手術服,戴著口罩和手術帽,但她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眼神渙散著朝角落裏走去。

  顧逸邇跟了過去。

  司逸靠著牆緩緩蹲下。

  他捂著額頭,像個孩子一樣,在角落那裏抽動著肩膀。

  顧逸邇握了握拳,走了過去。

  她蹲在他身邊,輕輕喊他:“司逸。”

  司逸猛地側頭看她,一雙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看上去憔悴極了。

  良久,他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了出來。

  “耳朵,病人死了。”

  奇怪的是,她明明與那個病人素不相識,卻也因為他的這句話,對於這個生命的流失,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