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2)
作者:圖樣先森      更新:2022-04-07 20:28      字數:4238
  在接到顧逸邇的電話時, 司逸心裏並沒有覺得意外。

  付清徐所認為的結束, 隻不過是他以為而已, 付清萊從來沒有放過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使用校園暴力, 以前的女生都隻是和付清徐有過接觸而已, 但林尾月是直接得到了付清徐的喜歡。

  她愛付清徐入骨,怎麽可能會放過林尾月。

  “慕老師打電話給我, 說尾月在考試前被人叫出去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問我知不知道情況。”

  ***

  雨實在是太大了, 就算打著傘, 也根本無法擋住雨水的侵襲。

  林尾月就這樣趴在地上, 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林尾月,你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條可憐的蟲子。”

  林尾月勉強抬起頭,看清了眼前的人。

  她用手撐著地, 勉強抬起了上半身, 聲音虛弱:“你把我騙出來, 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一個每年領補助金的窮學生, 媽媽死的早, 爸爸在工地打工, 有什麽值得人喜歡的地方嗎?”付清萊蹲了下來,捏住林尾月的下巴,左右打量著, “有我哥喜歡著, 有一群有錢的朋友圍著,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厭惡的將她的下巴丟開,甩了甩手又站了起來。

  “我哥為了你,甚至說服了爸媽把我送出國,他以為他逃離我的眼皮子了,就可以盡情的和你在一起了,真是天真又愚蠢吶。”付清萊得意的笑了,笑聲尖刺,“我看不到,難道不會讓人幫我監視嗎?”

  林尾月閉眼:“你真是可怕。”

  “我可怕還不是因為喜歡他!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以前對我很好的,可自從我說了喜歡他以後,他就對我越來越冷淡了,我有哪點不好,為什麽他不喜歡我?”付清萊像是在自言自語,眼神渙散,“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把他綁在家裏,他就隻能看著我一個人,隻能和我一個人說話,慢慢的,他就會喜歡上我了,但是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東西!”

  林尾月抬起頭,雨水擦去了她嘴邊的血跡:“你越是這樣,付清徐就隻會越討厭你。”

  “你閉嘴!我哥他不會討厭我的!”付清萊再次蹲下,大聲反駁著她的話,“他隻是習慣把我當妹妹了,一時轉換不過來罷了!林尾月,我哥他親過你,對嗎?”

  林尾月驀然睜大了雙眼。

  “他的吻,是什麽滋味?”付清萊眷戀的撫摸著她的唇,“令人沉迷嗎?”

  林尾月用力擺動著頭,躲她的手指。

  付清萊粲然一笑,用力的吻上了她的唇。

  學校後門的小過道內,將過道口死死攔住的幾個小混混頓時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他們知道付清萊神經有點問題,不過既然能給錢也就不管其他的了,今天他們把那女生拐來這兒,原以為是要老規矩伺候一番,卻沒想到她自己親自動了手。

  果然是瘋子。

  林尾月嗚咽著掙紮。

  付清萊放開她,用手擦去了嘴邊的血跡,吃痛的嘶了一聲。

  她站起身,衝幾個人招呼:“行了,你們來吧。”

  幾個小混混聞言,獰笑著衝林尾月走了過來。

  林尾月撐著身子不斷退後,用力搖頭企圖阻止這一切。

  她張大嘴,卻害怕的連救命都喊不出口,淚水混著雨水灌入嘴裏,一片鹹腥,讓人清醒又絕望。

  其中一個人拉住了她的頭發,用力往前一扯,隨即她的頭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額頭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她的意識漸漸遠去。

  冰涼的雨水打在身上,嘴中卻有腥甜的液體不斷往外冒。

  胸口一陣悶痛,接著便是胳膊和大腿,都被人用力的往外掰扯,痛得幾欲抓狂。

  “都他媽給我住手!”

  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趴在地上,勉強睜開了眼睛。

  忽然有人抱起了她,用衣服為她擋住了雨水。

  “尾月,尾月,你堅持一下,我叫了救護車了。”那人語氣中帶著哭腔,急切的喊著她的名字。

  是逸邇。

  “耳朵,你帶著她躲遠點。”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子真是好久都沒熱過身了,二更,陸嘉,還有你們剩下的幾個,都他媽給我往死裏揍!”

  “得令!”

  “玩校園暴力是吧?來,今天就讓你們這幫雜碎嚐嚐校園暴力的厲害!”

  接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的打鬥聲,林尾月看不清眼前,卻能聽見聲音。

  是她的朋友們。

  她用力抱住顧逸邇,埋在她懷裏咬牙啜泣著。

  忽然顧逸邇驚呼:“付清徐!你不是在考試嗎!”

  “考試算個屁!”

  向來清冷的聲音,如今地塌天荒,怒不可遏,付清徐被逼出一聲髒話,直接就衝著躲在遠處的付清萊走去。

  他不似平日裏的斯文淡漠,而是滿身怒火近乎瘋魔。

  付清徐目眥欲裂,用力掐住了付清萊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厲聲怒吼:“我不是說過,你想要我就直接一刀殺了我!我欠你們付家的,我欠你的,用我這條命來還,不要動她!”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服,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狼狽又可怕。

  傾盆大雨中,再激烈的打鬥都被掩藏在其中,再濃烈的恨意都仿佛都能被衝刷掉。

  付清萊幾乎快窒息,隻能用力掰著付清徐的手,毫無用處的掙紮著。

  顧逸邇冷聲打斷了付清徐的謀殺行為:“付清徐,你照顧尾月,你妹妹我來收拾。”

  付清萊剛剛得以喘氣,就被一腳踹在了地上。

  顧逸邇蹲下身子扯過她的頭發,逼她和自己對視:“搞我朋友?”

  問完便又是一腳。

  顧逸邇紅著眼使出全身的勁兒折磨著付清萊每一處關節,付清萊痛得喊不出聲來,咬著牙揮動著手無力的抵抗著。

  一旁混戰的二更幾乎看呆:“她練過啊?”

  “跆拳道黑帶,隻有她打別人的份兒,看後麵!”司逸猛地喊道。

  “娘的!”二更迅速轉身一個橫踢,“好久沒這麽暢快的打過架了!”

  雖然他們身手略占上風,可到底那幫小混混年紀大一些,且人也多,瓢潑大雨中很難看清楚一個人,顧逸邇丟下付清萊,獰笑一聲:“爸爸來了!”

  司逸急忙喊道:“你快給我閃開!他們手上有家夥!”

  “隻會亂打的雜碎,就是手上拿著斧頭也不是我的對手。”

  二更還有閑工夫開玩笑:“逸哥,以後你可千萬別跟她打架啊,我怕你進醫院!”

  “她哪舍得!媽的你別bb了,趕緊解決這幫人,警察怎麽還沒到!”

  “不知道啊!臥槽!”

  被丟棄在地上的付清萊用盡力氣掙紮著站了起來。

  她的左眼已經完全睜不開,隻剩右眼還能勉強看清周圍的視線。

  當她看到付清徐時,諷刺的大笑出了聲。

  特意挑在今天,就是想著付清徐脫不了身,結果他還是不管不顧的過來了。

  付清萊從兜裏掏出一把軍工刀,朝那兩個人走去。

  她不舍得殺他,可不代表她不舍得殺林尾月。

  林尾月死了,付清徐久而久之自然會忘了她。

  “你去死!”

  她用力揮刀刺了過去。

  刀子牢牢插入胸口。

  付清萊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死了,你就能放過她了吧。”付清徐淡淡說道。

  在倒下的最後一瞬間,付清徐想著,付家的債,他總算是還清了。

  當初,那對夫妻把他接回來,給了他一個家,後來他便被要求用自己的一生來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包括成為付清萊的傀儡。

  不會笑又如何,反正這一生也沒什麽值得笑的事情了。

  唯一後悔的,就是把林尾月牽扯進來。

  他實在愚蠢,以為付清萊出國,所有的事就會塵埃落定,他也有自由的權利。

  是他想多了,自由這東西就不是他該求的。

  隻是可憐他的太陽,被他害成這樣,他原是要離她遠遠地,卻還是沒忍住靠近她。

  是他將自己生命裏的最後一束光掐滅了。

  他從來都不配擁有。

  對不起。

  ***

  雨停了。

  這起事件牽扯過大,且學生家庭特殊,校方隻能極力隱瞞壓製,對外隻說學生家中有事,請了病假。

  成績優異的這群學生,其中還包括一個提前錄取的,居然參與了這樣一起性質惡劣的校園暴力事件。

  醫院內。

  司爸爸一臉嚴肅的看著司逸:“你說,怎麽解決?”

  “該處分就處分,我認了,但要我認錯,不可能。”司逸吃痛的摸了摸嘴角,“林尾月差點沒死在那幫雜碎手裏頭。”

  “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讓人處理好。”司爸爸站起身來,“顧家那邊也出麵了,該是怎麽判罰就怎麽判,你好好養傷吧。”

  司逸第一次覺得,家裏有錢有地位還是不一般啊。

  “他們幾個沒傷著吧?”

  “逸邇他們幾個都沒事,那個男同學還在昏迷,不過已經脫離危險了。”司爸爸頓了頓,又問道,“爾更綠的身體狀況,你知不知道?”

  司逸皺緊眉頭:“他怎麽了?”

  “和他姐姐一樣。”

  短短六個字,司逸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迅速下床,急匆匆的穿上拖鞋往門外衝。

  司爸爸皺緊了眉頭,沒有阻止他。

  縱使司逸從來不說,他也知道,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是何等的深刻。

  司逸瘸著腿闖進了二更的病房。

  二更坐在床上,衝他笑了笑:“逸哥。”

  司逸二話不說,衝過去對著他的臉就來了一拳。

  “你他媽混蛋!”他紅著眼睛罵出了口。

  二更捂著臉,吃痛道:“我是病人哎,下手就不能輕一點嘛!”

  “你他媽還知道自己是病人啊!是誰信誓旦旦的跟我凶說自己沒病的!打不打臉!疼不疼!”司逸用力扯住他的衣袖,語氣冷冽,“早點上醫院能死?要不是這次打架進了醫院,你打算瞞我多久!”

  “我沒打算瞞你,我自己也不知道。”二更苦笑,“我不敢上醫院檢查,我怕我跟我姐一樣,我怕死。”

  他說著說著,眼睛也跟著紅了。

  司逸咬唇,用力掐住他的臉:“誰跟你說腦瘤會死?又不是癌症,你他媽怕個屁啊!”

  “老子就是怕啊!”二更甩開他的手,厲聲大喊,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怕我自己也生病,怕我爸媽連我這個兒子也失去了,怕小學妹等不到我告白,怕跟你下半輩子天人永隔做不了兄弟!”

  司逸用力閉上眼睛,試圖關上眼淚湧出的唯一通道。

  “逸哥,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是真的怕。”二更將頭埋在被子裏,隻是不斷地重複著怕這個字。

  此時病房門被打開,是二更的父母。

  年過四十的夫妻,兩鬢斑白,看著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許多。

  “你跟你爸媽說會話,我出去洗個臉。”司逸拍了拍他的背,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病房。

  剛走出病房門,司逸頓時就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靠著牆緩緩癱倒在地上。

  他用力咬著胳膊,整個身子都在不斷地顫抖著。

  直到嘴裏嚐到了血腥味。

  醫院走廊上,不斷來往著病人和醫生,哭泣在醫院著實顯得不那麽特殊,因為這裏每天都在發生著各種各樣的生離死別。

  沒有人注意到司逸。

  因為他不過是生離死別中的其中一個罷了。

  生死原本是人一生中最大的事情,可是在醫院裏,生與死之間,不過是一份確認書而已。

  或許那些冷靜的醫生,也曾經曆過無數次絕望和痛苦,看慣了各種離別,見慣了各種人的離去。

  可他不行,他光是想到,二更那貨可能會死,整個心都在抽痛。

  那是他的玩伴,他的摯友,他的兄弟。

  他扶著牆又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回到病房後,教導主任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病房裏,正和司爸爸說著話。

  見他來了,欲言又止。

  司爸爸沉聲說道:“處分是避免不了的,如果被大學那邊知道了,可能會影響你的保送。”

  “沒關係。”他淡淡說道,“我放棄保送。”

  “你說什麽?”

  司逸語氣沉著,神色平淡:“我不學數學了。”

  司爸爸和教導主任詫異的看著他。

  “那你要學什麽?”

  “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