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
作者:一隻甜兔      更新:2021-07-31 21:20      字數:10291
  烈陽下,淺灘邊的船上一片沉寂。

  ??自從山嵐那句“我有未婚夫”落下,這船上都是叮鈴哐啷的敲打聲,聲音越敲越大,越敲越令人心煩。

  ??徐玉樵大氣不敢出,也沒敢和盛霈說話。

  ??隻有小風,偶爾和山嵐說幾句話。

  ??而山嵐,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她捧著果盤,吹著海風,偶爾看一眼盛霈。

  ??許是要出門修船,他穿了件無袖背心,露出赤條條的胳膊,紋理細膩的肌肉微微臌脹,他一動,那緊實的三角肌便像海水翻湧起來,沾了汗水,像覆了一層焦色的油,無端讓人想起鐵房的溫度。

  ??山嵐瞧了好一會兒。

  ??又想,是塊好鐵,有點兒想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中途徐玉樵接了個電話,說山嵐和小風的通行證批下來了,山嵐的那張還是軍區特批,讓他去拿。

  ??徐玉樵早就不想在這兒呆了,可差點沒悶死他,一接電話就跑了,也不管小風。

  ??臨近中午,烈日當頭。

  ??盛霈打算停下,帶人回去吃飯。

  ??還沒開口,沙灘上先傳來了喊聲:“二哥,我媽讓我給你送飯來!”

  ??聲音脆生生的,像夏日裏的桃,飽滿多汁。

  ??山嵐和小風一塊兒趴在船舷上,往下看。

  ??是個年輕女孩兒,看著二十出頭,膚色和這兒的人一樣,眼睛晶亮,臉上漾著笑容,長發紮成一個辮子,辮子烏黑油亮,也帶了頂篾帽,瞧著活潑又好看。

  ??下麵的女孩兒也注意到了探出來的兩顆腦袋。

  ??她停下來,仰頭看他們,熱情地問:“你們就是二哥帶上島的朋友吧,衣服還合身嗎?我叫齊芙,昨天二哥來我們家的時候說了,我媽特地多做了幾個菜,一起吃吧?”

  ??山嵐還沒應聲,盛霈先一步應了。

  ??他微頓了頓,問:“你哥人呢?”

  ??齊芙這下不笑了,抿著唇不說話。

  ??盛霈沒在這樣的情況下多問。

  ??大熱天,總不能讓人姑娘一直站著。

  ??.

  ??沒一會兒,一行人下船。

  ??盛霈去海岸邊找了處陰涼地,又去人家家裏借了張小桌,幾把椅子,就坐在這岸邊吃飯了。

  ??“炒了幾個菜,燉了鍋肉,還有刺魨湯,海水煮紅口螺,沒什麽新鮮花樣,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胃口。”

  ??齊芙邊說邊擺了碗筷,自己麵前卻是空的。

  ??山嵐安靜地看了她一眼。

  ??自從坐下,齊芙顯得有些不安,這樣的狀態是看到盛霈之後出現的,看起來,她似乎有點兒怕盛霈。

  ??這麽想著,山嵐看向了盛霈。

  ??腦袋才一動,視線正對上盛霈的,他眸光淡淡地看著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她默默收回視線。

  ??盛霈可不想無端讓人誤會,直接問齊芙:“你哥昨天說有事找我幫忙,人呢,故意找你過來?”

  ??齊芙麵子薄,這事她都覺得說不出口,更何況是麵對盛霈。

  ??她漲紅了臉,小聲說:“二哥,我爸人不見了。”

  ??盛霈聞言,眼皮子一抬,問:“人不見了?這話說的不清不楚,人不見了該去派出所,找我做什麽?”

  ??人不見,能來找盛霈的。

  ??多數不是什麽好事兒。

  ??果然,下一秒。

  ??齊芙瞥了眼山嵐和小風,沒出聲。

  ??小風在市井混慣了,慣會看人眼色,這麽一個眼神,夾了幾筷子菜,捧著飯碗一溜煙跑遠了,隨便找了顆椰子樹蹲下,埋頭吃飯。

  ??而山嵐呢,她是山家嫡係,打小兒被當成繼承人來養,又是同門裏最小的,誰敢給她使眼色看,有事要說也是他們避開,沒有她走開的道理。

  ??於是,她安靜地坐在那兒,自顧自地吃飯。

  ??似乎沒看見齊芙這一眼。

  ??齊芙正為難,卻聽盛霈說:“不礙事兒,有話就說。”

  ??齊芙一怔,又仔細看了眼山嵐。

  ??女人戴著篾帽,遮得嚴實,又低著頭,看不清麵容。

  ??她想起家裏的叮囑,沒多看,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說:“我爸...我爸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聽說月光礁附近有沉船,底下有……他找個了朋友,兩人開船就出去了。”

  ??盛霈聽了這話也沒什麽反應,眉眼瞧著懶洋洋的,筷子還挑著螺。

  ??他是最不耐煩管這些事兒的,但偏偏來找他的是齊芙一家。

  ??“出去多久了?”

  ??盛霈隨口問。

  ??齊芙皺著眉,苦惱道:“有兩周了,一開始我和我媽不知道,以為他上哪裏見朋友去了,海上聯係不上常有的事。後來我哥喝酒說漏嘴,這才沒瞞住,說我爸前陣子在島上喝酒,見了個寶貝,那人也喝多了,透出消息,說是海底下翻見的,但沒說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我爸去哪兒找了。”

  ??盛霈把筷子一擱,問:“你哥為什麽沒來?”

  ??齊芙悶聲應:“他讓我跟著你一塊出海去,說他不能去,要是找見了,就得和爸坐一艘船回來,他說什麽‘父子不同船’……”

  ??盛霈聞言,嗤笑一聲:“那是人家潭門的規矩,他早前出海怎麽沒記起來?你回去吃飯,讓他來見我。”

  ??齊芙頓時鬆了口氣。

  ??她又彎唇笑起來:“謝謝二哥!”

  ??女孩兒飛快地跑走了,辮子高高揚起,像一隻即將起飛的風箏,哪還有剛剛垂頭喪氣的模樣。

  ??山嵐瞧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問盛霈:“父子不同船,是因為他們害怕遇上壞天氣翻船嗎?”

  ??盛霈“嗯”了聲:“為了保證一家人香火延續不斷,還有就是南沙那地方,大冬天的,天也熱的很,那時他們去海裏捕魚的,為了省褲子,經常脫光了下海,漁民傳統,父親的生殖部位不能讓兒子看見,所以有這規矩。”

  ??山嵐呆了一下。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但似乎也有點兒道理……

  ??“想什麽呢?”盛霈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吃飯。”

  ??說完,他又喊小風:“過來吃。”

  ??這一頓飯吃完,也沒等到齊芙的哥哥來。

  ??盛霈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拎著食盒起身,說:“你們回去休息會兒,這段時間熱,等過了五點,帶你去看鐵礦。小風,你送她回去。”

  ??小風一口應了。

  ??.

  ??這一日,盛霈直到六點才回來。

  ??椰子樹下的吊床上沒人,家裏門關著。

  ??進門一看,他房間開著,空蕩蕩的,床上沒有午睡過的痕跡,不見那女人的身影。

  ??“招兒。”

  ??盛霈出聲喊。

  ??不一會兒,屋頂上響起點動靜,那三花靈活地跳下來,舔舔嘴邊的毛,瞧他一眼,甩著尾巴往後頭走。

  ??盛霈跟著往後頭走了幾步,瞧見了要找的人。

  ??田間蹲著個小小的身影,戴著那頂篾帽,手裏拿著把鏟子,正在那兒除雜草,瞧著姿勢熟練自然,不是頭兩回幹這樣的活兒。

  ??盛霈站在那兒,沒出聲。

  ??從初見時,這女人身上就充滿了矛盾。

  ??明明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卻能蹲在一群光著膀子的男人間吃飯,明明安靜不愛說話,卻時刻帶著刀,還能嚇住一個航行多年的老船長,差點兒沒把人丟下海裏去。

  ??今天又成了公主。

  ??別人的衣服穿不得,半點差使不得。

  ??沒有她讓步的道理。

  ??現在呢,又蹲地裏除草去了。

  ??盛霈盯著她看了片刻,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眼底透出點兒興味來。

  ??從見她第一眼,他就覺得心癢癢。

  ??這會兒更了不得,想把人裏裏外外都了解個透。

  ??有未婚夫?

  ??未婚夫算個屁。

  ??“盛霈。”

  ??軟和的,雲一樣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她沒回頭,卻喊了他的名字。

  ??盛霈幾步走過去,敲了敲她的帽子頂,說:“大熱天的,在外頭玩兒什麽?帶你吃飯去,那老漁民家裏有快鐵礦,放著好幾年了,撈上來就在那兒呆著。走,帶你去騙來。”

  ??山嵐側過身,仰頭看他。

  ??黑眸裏映著光,臉頰因熱意泛著酡紅。

  ??她問:“對別人很重要的嗎?”

  ??盛霈:“算不上,沒了也是一點兒小事。那塊鐵呆在角落沒了用處才傷心,是吧,你過去掌掌眼,說不定下回再見就是把好刀了。”

  ??盛霈自覺這話說的夠恭維了。

  ??不能像前頭那樣瞎說話,再把人惹不高興了。

  ??但這女人一聽,微抿了下唇,又別過臉去,說:“你不用說假話哄我,刀不是捧起來的,它該是什麽樣兒,就什麽樣兒。”

  ??“不是刀不行,是我不行。”

  ??盛霈哂笑,多固執。

  ??這麽點兒年紀,就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他蹲下身,抬了抬她的帽簷,笑問:“去不去?”

  ??男人的臉近在咫尺。

  ??深色的眸靜靜地看著她,鼻梁上沾了點兒汗意,微熱的鼻息沉下來,眨眼融化在暑氣裏,薄唇勾起些許弧度,帶著點兒調笑,有了幾分紈絝子的味道。

  ??山嵐見過很多人。

  ??其中不乏洛京那些個的公子哥們,說是求刀,實則對刀一竅不通。

  ??聽說她的未婚夫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或許和他們一樣。

  ??但不管是什麽模樣,不會和盛霈一樣。

  ??他這樣人,經曆過千錘百煉。

  ??山嵐想,一定能鑄成一把好刀。

  ??於是,山嵐問:“你有沒有想過換個行業?”

  ??盛霈麵上的笑意淡下來,鬆開手,說:“為什麽這麽問?”

  ??山嵐注視他片刻,緩慢地搖了搖頭,說:“就是好奇,你不像是這兒的人,和他們不太一樣。”

  ??盛霈笑了一下,又變成那懶洋洋的模樣。

  ??他站起身,隨口應:“都是人,哪兒那麽大差別,走了。”

  ??山嵐微吸了口氣。

  ??有些遺憾。

  ??他或許能鑄成一把好刀。

  ??但她不是鑄刀人,他也不會是她的刀。

  ??.

  ??這個點,貓注島仍如白晝。

  ??路上的人比中午那會兒多了不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迎麵是清涼的海風,還挺愜意。

  ??吃過飯,山嵐捧著盛霈給她的椰子,嘬一口,舔舔唇,問:“這個島為什麽叫貓注?聽起來像音譯,島上有很多貓嗎?”

  ??“是南渚方言的音譯。”盛霈瞥了眼她唇側沾上的椰汁,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動兩下,忍著沒動,“以前,這兒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各國的人都到這兒來過,尤其是商人,他們在地圖上把這座島標記為Paxo,南渚方言裏,‘吧注’是樹木茂盛的小島的意思,‘吧’是樹林,‘注’是島嶼。之所以叫貓注,有兩個說法。”

  ??“其中一個說法,說是因為漁船的到來,將老鼠帶到了這座島上,於是為了捕鼠,又去運來了貓,可貓捉完鼠,沒人養沒人管,就成了野貓,自然繁育,時間一久,島上的貓越來越多。”

  ??“另一個說法說,舊時,這島樹林茂密,與世隔絕,有些亡命之徒罪案在身,為了逃避追捕,就漂洋過海往這島上躲,南渚人呢,把藏在深山裏頭的土匪叫做‘山貓’,這島上躲著的人,就像跟山貓一樣,漁民就給這島取個了名字,叫‘貓駐’,駐紮的駐。因為各地方言發音不同,也叫‘貓注’或‘吧注’。”[1]

  ??山嵐凝神聽著,緩緩看向盛霈。

  ??他語調輕鬆,像是隨口說的。

  ??可這幾天的所見,她從中得知了一個信息,這個男人對這片海域,了如指掌,且這裏的人都信任他。

  ??兩人就這個島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陣。

  ??盛霈繞過商業街,到了一處偏僻的住宅時,他放慢了腳步,指著這些木棚搭的房子說:“一些漁民在樹下搭個棚子就能住,吃飯睡覺都在一塊兒。現在漁民捕撈多是住島作業和流動作業相結合,大船把他們運到這兒放下,繼續去前頭的島,等一兩個月,到南沙的船回來接他們就回去了,不在這兒常住。”

  ??“在外頭站著。”

  ??他丟下一句話,徑直踏進了黑漆漆的棚子裏。

  ??和盛霈家幹淨的住房不一樣,這兒的棚就地搭的,地板就是底下的沙土,踩上去軟軟的,走幾步鞋子裏就是一堆沙。

  ??不一會兒,門口忽然探出一顆腦袋。

  ??和那門板差不多黑的膚色,頭發半白,臉上覆著皺巴巴的褶子,還留著長胡子,看起來年過半百,體格健壯。

  ??山嵐立在原地,任由他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問:“姑娘,就是你要那礦石啊,來得不巧,前陣子剛讓人要走了。”

  ??不等山嵐反應,他又回過頭去,喊:“真沒騙你,就這麽點犄角旮旯的地方,你要找到什麽時候去?真沒有!”

  ??盛霈在裏頭翻箱倒櫃找了個遍,終於舍得出來了,也不走,就這麽堵在門口,雙手環胸,下巴微抬,問:“誰要走了?”

  ??那老頭眼神微閃,可耐不住盛霈這麽盯著他,隻要這男人想做的,最後沒有他做不成的,他支吾了半天,還是說了:“齊容他爸要走的!”

  ??盛霈微眯了眯眼,問:“多久了?”

  ??老頭答:“也就一個多月前吧,沒多久。誒,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多少年朋友了,人家要我還能不給?”

  ??盛霈:“除了要鐵礦,還說了什麽?”

  ??老頭一聽,摸了摸腦門,來回走了兩圈。

  ??最後,他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埋頭不看盛霈,說:“先說好,這事不賴我,和我沒關係。他就是問我是在哪塊地方發現的,說這鐵不是七星鐵,是岸上帶過來的。我說在月光礁附近,可岸上的鐵礦怎麽會在海裏?我問他,他也不說話,要了鐵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知道是去找誰。”

  ??盛霈:“沒了?”

  ??老頭吹胡子瞪眼:“真沒了!你當審犯人呢盛二?”

  ??山嵐靜靜聽了片刻,問盛霈:“齊容是誰?”

  ??盛霈看她一眼,她難得有這樣主動問某一個人的時刻,從上船到現在,她可沒主動問過誰,他說:“齊芙的哥哥。”

  ??山嵐想了想,又問:“有鐵屑嗎?我想看看。”

  ??盛霈挑了挑眉,這女人,比他想的還要聰明。

  ??他拍了拍還在愣神的老頭,說:“以前放哪兒?去找找有沒有鐵屑、碎塊,就你這麽不愛收拾,幾個月前的痕跡都能找到。”

  ??老頭啐了聲:“讓我幹活還那麽多話!”

  ??老頭動作很快,不過一兩分鍾就抓著幾塊小小的碎鐵塊出來了,嘀咕著:“這能看出什麽門道來?”

  ??“姑娘,給你。”

  ??他才伸出手去,被盛霈截住了。

  ??盛霈挑了兩塊不同大小的,吹幹淨上麵的鐵屑,才往山嵐眼前遞。

  ??這動作讓老頭恍然大悟。

  ??他說呢,怎麽非要這鐵礦,原來是心上人要。

  ??山嵐走到太陽底下,仔細觀察了這鐵塊亮度和截麵。

  ??半晌,她看向盛霈。

  ??眸光安靜,什麽都沒說,他卻能看懂。

  ??盛霈和人打了聲招呼,說完就帶著山嵐走了,也不去管老頭滿眼的好奇和喊聲,眨眼就走出了居民區。

  ??“看出什麽了?”

  ??盛霈問。

  ??山嵐在手裏掂了掂這鐵塊重量,輕聲說:“你要找的那個人說得不錯,這不是七星鐵。這是高原地區獨有的鐵。我進過那裏的山,采過礦,見過一次。”

  ??盛霈盯著她看了半晌,問:“什麽時候去的?”

  ??山嵐微怔,眼底有一瞬的困惑。

  ??而後,她遲緩地應:“記不清了,十六歲還是十七歲。那裏的藏刀很有名,當地人鑄刀都是進山采鐵,用多少采多少,山裏的鐵純度很高。”

  ??“我要去趟齊容家。”盛霈沒再繼續往下問,“你去徐玉樵那兒等我,還是和我一塊兒去?”

  ??山嵐問:“你要出海去找他父親嗎?”

  ??盛霈微頓,難得正經說話:“我剛到島上那一年,他母親很照顧我。至於七星鐵的事,我說到做到,島上留它的人不多,但每兩個月,就會有人發現。如果你願意,留個地址,我讓人帶去給你。接下來幾天,你可以繼續住我那兒,補給船一到,徐玉樵會送你回南渚,那船上很安全。”

  ??山嵐側眸:“你一個人去?”

  ??盛霈懶懶地笑了一下:“說不好,心情不好就捎上齊容,讓他也去海上吃吃苦頭。有事兒就推妹妹出來,算什麽男人。”

  ??“我和你一起去。”

  ??山嵐說。

  ??盛霈怔住,好半晌,反應過來山嵐說的是和他一起去齊容家。

  ??那一瞬間,他還以為她要和他一起出海。

  ??.

  ??這個點,齊家剛吃過晚飯。

  ??一進院門,齊芙先看見盛霈,扭頭就往裏頭喊:“媽,哥!二哥來了!”

  ??不一會兒,裏麵走出兩個人。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盛霈向長輩問了聲好,等人一走,一把揪著齊容拎出去了,又瞥了眼想跟上來的齊芙,被這麽一看,齊芙止住腳步,撇撇嘴,老實坐下了。

  ??“二哥輕點!嘶——痛痛痛。”

  ??齊容吱哇大喊,拖鞋差點兒都給拽丟了。

  ??盛霈一直拎著人到角落裏,把人一推,居高臨下地問:“你爸抱回來那麽大塊鐵你不知道?下午問你,你怎麽說的?”

  ??齊容揉了揉胳膊,嘀咕:“鐵?啊,想起來了,知道知道...二哥,我沒多想,真不是故意的。怎麽,還和那塊鐵有關係?說到鐵,不對,我想想,好像真聽我爸說過……他說那船可能是人出海逃難,船上除了金銀財寶,還有不少兵器,聽說還有把名刀,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信。但我爸那人,死心眼。”

  ??不遠處,蹲在地上的山嵐慢慢抬起頭,看向那個角落。

  ??盛霈正看著她。

  ??男人沉沉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許久才移開。

  ??“我去找船,最晚後天早上走。”

  ??盛霈問完想問的,把人塞回院門,順道帶上了門。

  ??.

  ??回去的路上,盛霈和山嵐都沒說話,安安靜靜的,似乎要這樣一路走回家,直到走到岸邊,盛霈瞥見什麽,忽然改了道。

  ??山嵐跟上去,問:“不回家嗎?”

  ??盛霈長臂一展,飛快地摘下山嵐的帽子。

  ??她一時不防,竟被得手了,隻慢吞吞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又開始順這頭長發。

  ??看模樣有點兒呆。

  ??怪可愛的。

  ??盛霈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懶聲道:“帶你摘櫻桃去。”

  ??貓注島上有一片蔥鬱的針葉櫻桃林,每人都能摘半斤免費的櫻桃,口味酸酸甜甜,在黏糊糊的夏日裏吃起來很清爽。

  ??山嵐打小兒住在山裏,對這樣的活動不是很感興趣,盛霈卻顯得饒有興致,乘著夜色,不緊不慢地摘了半斤裝在她帽子裏,兜著回家去了。

  ??山嵐安靜地跟在後麵。

  ??心裏想,明明是他想吃。

  ??等回到家,天色暗下來。

  ??山嵐又往那兒吊床上躺,慢慢悠悠地晃著,透過樹葉間隙看夜空的星星,耳邊是細細的水流聲,他在洗櫻桃。

  ??夜空下,海風清涼,星空浪漫。

  ??山嵐不知怎的,生出股聊天的欲望來。

  ??她思考片刻,溫吞地問:“盛霈,你有幾艘船?小樵說你的船借人了,那艘木帆船也是你的,這次出海開什麽船?”

  ??“沒數過,加起來可能有一百多艘。”

  ??男人應得漫不經心,眼見那兒搖晃的吊床停住。

  ??山嵐昂起腦袋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

  ??他哂笑一聲:“說笑的。就兩艘,一艘燈光誘捕漁船,借人了,平時掙錢的家夥,還有一艘就是你早上見的。這次出海的船是借的,一艘小船,類似於快艇,一個人就能開。”

  ??山嵐又躺回去,不知道從冒出來的三花跳上她的肚子,甩著尾巴和她一起晃蕩,聽她繼續問:“你說過的,帶我去趕海,還去嗎?”

  ??水聲停住。

  ??盛霈端著那盤櫻桃,定在原地看向山嵐。

  ??她這次沒看他,隻是仰頭看著天,語氣中似乎沒有什麽期望,可盛霈卻分明覺得,如果他不應,公主該生氣了。

  ??半晌,他端著櫻桃過去,在吊床邊上蹲下。

  ??看她緩慢地側過頭,黑眸靜靜地看著他,眸光裏映著盈盈的水光。

  ??盛霈喉結滾動,低聲應:“去,明天就帶你去。”

  ??※※※※※※※※※※※※※※※※※※※※

  ??盛霈:老婆讓我陪她去趕海!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ki 6瓶;TN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注[1]:找不同的資料時看到的,兩種說法我看著都挺對(...)

  ??*燈光誘圍是利用海洋中許多魚類有趨光特性,利用燈光來誘捕海洋魚類。

  ??*潭門漁民出海有三項基本守則。

  ??①:聯邦出海,父子不同船。

  ??②:船長的絕對權威

  ??③:靈活運用更路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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