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要談婚論嫁了，最高興的是寧大娘，加上王有餘的事兒她心懷愧疚，於是這回她又過去了，和寧致遠一起商量籌辦婚事。

  ??所以直到正月底，寧大娘都不得空去看新租的鋪麵，隻有若弗和寧長青兩個忙活，寧長青請村裏的木匠造了個專放點心的貨架，若弗則去鋪子裏灑掃。

  ??說是灑掃，其實沒幹多少活兒，譬如她搬個小木箱子，寧長青便會攔下她道：“搬搬抬抬的事兒我來幹，你一邊坐著去。”若弗的手一沾掃帚，寧長青又來攔，“灰太大，我來掃。”

  ??總之什麽也不讓她幹，她隻好坐在一邊幹看，看寧長青忙前忙後，她過意不去，便在他疲累時遞一碗茶，或擰了帕子給他擦擦汗，最後她忍不住問：“寧長青，你這不讓我幹那也不讓我幹，那我究竟幹什麽呢？”

  ??寧長青掃了眼已規製得差不多的鋪子，沒想出來還要她幹什麽，便道：“你不是飽讀詩書，聰慧機敏麽，不如想想素和齋那頭如何交代。”

  ??這確實是個難題，按照字據上寫的，若弗做的糕點得一直供應他家，否則，當以從素和齋賺到的銀子的五倍償還。

  ??這幾個月在素和齋賺的銀子少說也有四兩，要償還便得二十幾兩銀子，寧家整個的家底也就隻剩下三十兩銀子，為了開個點心鋪子，寧大娘怎舍得拿出二十幾兩給素和齋。

  ??當然還有旁的主意，可若弗又覺著那是歪路子，始終不屑去做。

  ??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到個法子，玉安手裏不是還有一塊她送的和田青玉玉佩麽？那玉佩在京城少說也值五百兩銀子，在雍州城，至少能當一百兩銀子吧？

  ??於是當日回家後，若弗便哄秦汾，讓他把那玉佩還給自己。

  ??秦汾緊攥著玉佩，不肯給若弗，“妹妹，你不是說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麽？”

  ??“我說過這樣的話麽？”若弗一手撐著下頜，忖了忖，道：“就算說過吧，可我不是要拿回來，是換回來，他日我回了京城，再送你一塊更好的，成不成？”

  ??秦汾搖頭，將玉佩塞進衣裳裏，左手緊緊捂著，“不成，這是妹妹頭回送我的東西，我戴了好些年了，要一直戴著的。”

  ??那不過是三四年前她哥哥買給她的小物件，她覺著老氣，便隨手送給秦汾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寶貝。

  ??若弗聽了這話，也猶豫了。

  ??她沉吟不語的樣子在秦汾看來便是生氣，他不願若弗生氣，看了那玉佩一眼，終於還是戀戀不舍地取出來，雙手托著送到她麵前，“妹妹想要便拿去吧，不過，妹妹你究竟什麽時候跟我回京城啊？我想讓你隨我回京城，如此你便不必穿不好看的衣裳，吃不喜歡吃的菜了，還能做我媳婦兒，一輩子陪我玩兒了！”

  ??房裏，寧長青的心咯噔一下，而後沉下去，深深沉下去……

  ??若弗不知寧長青在房裏，她噓了聲，急道：“玉安，先前不是告訴過你麽？這話不能說。”

  ??秦汾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低頭哦了聲，不再言語。

  ??隨後，若弗從他手中接過玉佩，這玉佩玉質溫潤細膩，內光深沉而不浮透，是上等的和田籽料。

  ??先前這樣貨色的玉佩她有十幾塊，從不稀罕，如今過了幾個月的窮日子，再看，才驚覺她離京城那花團錦簇的日子似乎很遙遠了。

  ??“你想回京麽？”若弗摩挲著玉佩的紋理。

  ??“想，可我更想同妹妹在一起，”秦汾眸光清澈，望著她。

  ??若弗不知該同他說真話，還是繼續哄著他好，她溫柔地撫了撫他的發頂，“你先出去玩兒吧，我會把你送回去的。”

  ??秦汾嗯了聲，乖乖走出去了，隨後若弗才起身往屋裏走，想著將這玉佩安放起來。

  ??一踏進門，便見寧長青坐在條案前，二人目光相撞，若弗神情一震，再挪不動一步，“我……你……你聽見了？”

  ??寧長青的臉色說不上好，可也沒有要發怒的跡象，隻是聲口中帶著點兒自嘲，“大小姐，看來我對你的過往也一無所知，”他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過去。

  ??若弗攥玉佩的手緊了緊，而後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走過去坐下，“我同玉安有婚約。”

  ??他們的婚約是六個月前，若弗她阿娘背著她定下的，預計半個月內便要成婚。

  ??若弗始終毫無察覺，直到聘禮抬上門，她娘才告訴她此事，還告誡她隻有嫁去國公府，才能保得住命。

  ??那時若弗什麽也不懂，隻知道不能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尤其還是個傻子，於是，她立即收拾了金銀細軟，攜貼身丫鬟偷偷溜出了府，這才有了和寧長青陰差陽錯的遇見。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若弗試探著拉住寧長青的袖子，搖了搖。

  ??寧長青開始回想，他的懷疑像篩子一樣過濾先前的一切。

  ??那都是真的麽？若弗急急下嫁給他，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是將他當作擋箭牌，去逃另一個人的昏？

  ??寧長青看向若弗，眸色深沉，妄圖從她清澈懵懂的眼中探究出什麽。

  ??雖然她說的話那麽實在，神情也那般真摯，可他內心深處自卑作祟，他看不出自己有什麽好，一個瘸了一條腿的山野村夫，憑什麽得到若弗的青睞，她是千金大小姐啊，容貌美麗，家世體麵，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小姐，看上什麽不好會看上他？

  ??“若弗，你該不是在戲耍我吧？”寧長青忽的伸出雙手，緊緊攥住若弗的肩。

  ??他的目光深如寒潭，潭水打起旋，她便是那漩渦中心。

  ??若弗雙眼微眯，有點兒怕，她瑟縮著身子，用力去掰他的手，“寧長青，你弄疼我了。”

  ??寧長青看她這吃痛的模樣，後知後覺鬆開手，又趕緊覆上去給她揉，“對不住，對不住。”

  ??若弗搖搖頭，“也不是那麽疼，可你說我耍你玩兒是什麽意思啊？”她一臉懵地望著他。

  ??“若你並非逃昏出來，隻是出行路上遇見了我，與我在一處這幾個月，你還會同我成婚麽？”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那自然了，沒有婚約我便更理直氣壯了！”

  ??話音一落，她便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被寧長青托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前傾，撞進他溫暖得近乎灼熱的懷抱。

  ??他緊緊地，緊緊地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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