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點心是我嬸子和長紅在做，我就是幫著燒個火什麽的，”若弗撓了撓頭，她可不好意思攬功。

  ??鄒春香訕訕笑著，低頭抿了口茶。

  ??其實鄒春香並未去那點心鋪子，是王桂蘭去的，回來後把這事兒告訴了她，還讓她來問若弗，看若弗能不能也教教她們怎麽做點心。而之所以王桂蘭自己不來，是先頭若弗受人詆毀罵狐狸精時她沒站出來替她說話，所以也不好意思張這個口。

  ??“長青媳婦兒，是這樣的，你也知道，這大冬天的我們沒營生可做，在家裏閑得很，便想著也做個點心去鎮上賣，能賺幾個錢貼補貼補，”鄒春香強扯出一抹笑，大概自己也不好意思，說到後頭聲音都低下去。

  ??若弗沒覺著有什麽，有錢誰不想賺啊？

  ??可是她已經同素和齋簽了契書，他那鋪子隻收若弗做的點心，而 玉春樓的掌櫃與寧長青相熟，自然也從他這兒拿貨，且寧大娘又準備接她的手往後在鎮上擺點心攤子，一個小鎮就那麽些人吃點心，哪怕把做法告訴了鄒春香，再去擺個攤子，她也賺不了多少銀子，還白受冷風吹。

  ??於是若弗道：“嬸子，要不你給我寧嬸子打打下手吧，她過幾日要去鎮上擺攤，你跟她一塊兒去，至於怎麽算工錢，你待會兒問問我寧嬸子，如何？”

  ??“哎呀，這敢情好呀！”鄒春香倏地站起身，這會兒是真笑，聲音洪亮得很，“你桂蘭嬸子也想來，你看這……”

  ??“可是，我們不需要這麽多人啊，”若弗一點兒彎沒拐，實話實說。

  ??鄒春香賠笑著附和，“是，是，人多了也不好。”

  ??回頭，鄒春香便將這事兒告給了王桂蘭，王桂蘭冷笑著盯了她一眼，“喲，是我先發現那雪花糕能賣錢的，也是我讓你去尋她的，最後好處都讓你得了嗬！”

  ??鄒春香是個直腸子，聽王桂蘭這麽說，絲毫沒覺不妥，反而覺著自己真占了便宜，她撓了撓後腦勺，有點難為情的，“這……這……要不我再去說一回。”

  ??“不必了，整的好像我在求她似的，不就是會做幾樣點心麽？有什麽的，這幾個錢的我王桂蘭還不缺呢！去去去，”王桂蘭連連擺手，趕蒼蠅似的趕鄒春香，“你快去吧，人家欽點了隻要你呢！我們這樣人呀，不配！”說罷甩著手轉身回了屋。

  ??冬日裏，人待在屋子裏太閑了，難免胡思亂想，王桂蘭編著籃子，想著這籃子編個半日才能編出一隻，一隻賣兩文錢，人家做的一小塊糕點都賣兩文呢！想想心裏就來氣，一來氣就把手中的籃子摔，直滾到大門邊。

  ??而後王桂蘭出去串門子，她發現原先那些罵若弗是狐狸精的這會兒都不大愛罵了，就像是一件已經過時的事，連背地裏都懶得提起。還有個別怨恨若弗得緊的，譬如村花陳婉兒，時不時提起一嘴，都會被旁邊人岔開話。

  ??“長春的瘋病好了，你曉得不，聽說昨兒她家鄰居幾個去瞧她，長春躺在病床上就對她們說自己先前是瘋了，說了好些他堂嫂的壞話，是她的錯，是她錯怪她堂嫂了！”一婦人一手拎著火籠暖手，神秘兮兮地同她們道：“所以啊！先前咱們是錯怪長青媳婦了，我如今見著她都臉紅，你們那些話也快別說了。”

  ??願想著找幾個誌同道合的鄉親罵上一罵若弗，誰知長春這正主都替她澄清了，王桂蘭這股子火氣無處發泄，兜兜轉轉又到了寧家門前。

  ??這時寧大娘已經回來了，正同長紅在屋裏編籃子，若弗則在灶房裏鏟火籠。

  ??王桂蘭人還在大門口，便故意高聲質問：“寧大姐，在你眼裏，我是比不上鄒春香不是？”

  ??“啊？誰說的？我可沒說這樣的話呀！”寧大娘趕忙站起身，笑嗬嗬走過去把人迎進了屋。

  ??若弗在灶房也聽見這話了，她大概猜到王桂蘭在陰陽怪氣什麽，於是她一直待在灶房不出去，不想去聽那人的冷嘲熱諷。

  ??其實她真沒有私心，確實是不需那麽多人手。

  ??她灶房裏靜坐著，隱隱約約還是能聽見幾句，什麽長青媳婦兒這個，長青媳婦那個的，不知說了若弗多少壞話，其間還夾雜著剝花生的聲音。

  ??寧大娘總是回“不能吧，我們若弗不是這樣人，”或者是“她還小，那些話你跟她計較什麽呢！”就這樣好說歹說的，終於把人哄走了。

  ??隨後寧大娘便進來灶房，盯著坐在灶前的若弗好一會兒，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聲。

  ??她發覺自己這未來兒媳婦來家這麽久了，賺錢是學會了，人情世故卻還是四六不懂。

  ??“嬸子，那桂蘭嬸子我可不是有意回絕她的，確實不需人手了，您不會答應她了吧？”若弗站起身問。

  ??“人家說，現在咱們家求她，她都不來幫著做點心了！”寧大娘拖長了聲調道。

  ??若弗忍不住捂著口笑，“求她？誰求她，誰想求她呀！”

  ??不過話雖這樣說，若弗卻知道王桂蘭是個記仇的，這件事她不會這麽善罷甘休，可她究竟會使什麽什麽手段？若弗猜不透。

  ??寧大娘與王桂蘭多年緊鄰，也知道王桂蘭的脾氣，她和若弗一樣想法，她搖搖頭，踅身往外走，忽想起什麽，回過頭叮囑了句：“若弗啊，這幾日長春能下床了，過幾日會親自來向你賠不是，她也是鬼門關裏走過一遭的人了，知道自己先前錯了，你別再同她計較了，啊？”

  ??若弗取下木簪子撥火籠裏的火，淡淡哦了聲。

  ??她不願長春生病，更不盼她死，可也不想原諒她。

  ??當初她好心把衣裳借給長春，她繼母把衣裳撕碎了，她卻來怪她，後頭那王有餘調戲她，長春卻顛倒黑白，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把髒水潑她身上，若非有寧長青及時拿來文書，她就成了勾引人家丈夫的浪、蕩女子了，這種事，能原諒麽？

  ??若弗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受的最大的委屈都是長春給的，她心胸狹窄，原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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