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弗哼了聲，“你們之中不是還有人說我不配站著喘氣兒，該跳河淹死麽？我偏不，我就是要好好活著，我得杵在你們眼睛裏，讓你們不得好過，”說罷她雙手一叉腰，“誰要是看我不慣了，別在背後嘀咕，到我麵前來罵，最好直接動手，誰打贏了誰就算贏！”

  ??若弗淩厲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那眼神像一把利劍，看一眼過去便矮下一個，這回，眾人不敢再罵了，非但不罵，其中還有人站出來說：“長青媳婦兒快消消氣，罵你的那是秋嬸子，半瘋不傻的，她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我們可沒說你啊！”

  ??原先一直沉默，不敢反對她們的鄒春香也站了出來，挺著腰杆子為若弗說話，“先前我說長青媳婦沒勾引人，你們偏不信，這會兒我得為她說句公道話了，上回王家帶人鬧上門，我們好些人親眼看見的，那王有餘是個愛拈花惹草的，他自個兒都理虧，縮著脖子走了，你們想想，若是長青媳婦兒勾引的人家，人家還不來鬧翻天呀！”

  ??“是是是，”連先前跟著眾人罵若弗的劉老二他婆娘也放下衣裳站起身，“這些我也親眼所見的，你們口下留點兒德吧，人家這些日子都不敢出門了！”

  ??接著，麵前的人，甚至包括那半瘋的婆娘都徹底噤了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各回各位搓衣裳去了。整條小河邊再沒有一句閑話，隻聽得見河水湍流，和棒槌拍打衣裳的“啪啪”聲。

  ??愣了許久的長紅也回來了，她幾乎用崇拜的眼神望向若弗，“嫂子，你罵人可太厲害了！”

  ??“我那不是罵人，我是同她們講道理！”

  ??若弗本是個刁蠻任性的姑娘，後來跟寧長青久了，開始講道理了，誰知對有些人講不了道理，還得刁蠻任性擼袖子才有用。

  ??她平複了一下心緒，問長紅道：“長春怎麽樣了？”

  ??長紅搖搖頭，神色黯下來，“她連我都不認得了，我同她說話她也不理，旁人說話她更聽不懂，就隻是一個勁兒地搓衣裳，搓得手都破皮了。”

  ??若弗唉了聲，也釋然了，雖然長春這人心術有些不正，可她如今這模樣也真真是可憐。

  ??沒一會兒便洗完衣裳了，若弗這便同長紅往家走，她的手凍得胡蘿卜似的，不住嗬著氣，搓著手，問：“長紅，要不往後在家燒熱水洗衣裳吧？”

  ??長紅搖搖頭，“不成的，費柴。”

  ??“先前不是撿了許多柴火麽？柴房裏還有屋後、簷下都是柴禾呀！”

  ??“那是過冬的柴禾，要存著過整個冬天，嫂子你要怕冷，往後我一人來就成了。”

  ??若弗忙說不冷，既然長紅喊她一聲嫂子，她怎能讓她一個人受凍？

  ??“真巧呀！”這時，右邊的岔路上走來一身材昂藏的男子，那人戴著一頂棕色氈帽，遮住半張臉，身上罩一件斜襟青襖，嶄新的，極厚實，棉褲上也沒打一個補丁。

  ??雖然看不清臉，可憑那獨一份的高大身子，若弗一下就認出來，這不就是當初來寧家討肉，被寧長青趕出去的堂兄長明，長春的親哥哥麽？

  ??“哥，你是來接長春姐的吧？”長紅遠遠朝他招了招手。

  ??長明雙手插著袖，懶得伸出手來，也懶得回應，他走過來，站起若弗身邊，沒好氣地道：“把我妹妹害成那樣，你還有臉出門？”

  ??若弗很想問他為何長春穿單薄的破襖，他這個當哥哥的卻一身嶄新，他怎麽還有臉替她妹妹抱不平。

  ??“哥，不是那樣的，”長紅替她辯解。

  ??“你個小妮子懂什麽？”長明冷冷說著，瞥了眼若弗，“今兒我不是同你說這事的，劉員外，認得不？”

  ??聲口高傲得很，好像劉員外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而他認得劉員外也跟著沾了光，跟著了不得了似的。

  ??若弗不想搭理他，便冷冷說了句：“不認得。”

  ??“不應當呀！”長明這才伸手推了推帽沿，露出一雙跟他爹一樣的濃眉大眼，“員外他認得你，說是前兩日在酒館裏見著長青和一個美貌女子，會彈琴，是你不？”

  ??說起這個，若弗便氣不打一處來，她首先想到的這所謂劉員外該不會是那郝管事吧，若是的話，她便抓他去見官。

  ??“我就是，怎的了？”若弗沒好氣的。

  ??長明目光一閃，將若弗上下一通打量，“你還會彈琴呢，”說罷態度恭敬了不少，“員外老爺說讓你去他家教她孫女兒彈琴。”

  ??教孫女兒彈琴？

  ??若弗立即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個打賞了她一兩銀子，說要請她回去做琴師教他孫女彈琴的人，難道是他？

  ??可若弗已經下定決心好好做她的點心，踏踏實實賺銀子了，才不想去做琴師，上回險些被騙，這個，還不知是什麽人呢！

  ??“我不去，”若弗堅定地回了句，拉著長紅就要走，卻被長明上前一步攔住了去路。

  ??這是劉員外，他的老爺頭回親自交代他差事，要這點兒小事都辦不成，那他真沒臉再在人家家裏當差了。

  ??“員外老爺請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咋還推三阻四的呢？”

  ??“我就是不想去，你能把我怎麽著呢？”若弗昂著頭頂撞了一句，親眼看著他的臉變得鐵青，而後她拉著長紅拐到另一邊，往家去了。

  ??“呸！不識抬舉，一個婦道人家也敢頂撞我！”長明氣得在原地踱起了步，右腳往大石頭上重重一踢，痛得他“嘶”一聲，抱著腿喊疼。

  ??若弗聽見了，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長明哥被伯母養壞了，小時候他不是這樣的，”長紅歎了句，而後想起什麽似的，對若弗道：“嫂子，你還會彈琴啊？劉員外怎認得你？他家可是方圓幾百裏最有錢的，就連春蘭姐也嫁去他家了呢！”

  ??春蘭姐？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若弗蹙眉思索了起來，忽的靈光一閃，她記起來了，寧長青那個青梅竹馬便叫牛春蘭。

  ??“牛春蘭嫁去了劉員外家？”若弗下意識問出口。

  ??“對啊，就是春蘭姐，她五年前嫁了劉員外的兒子，要不然，她就嫁給我哥了，”長紅說著，忽而意識到什麽，忙捂住了嘴。

  ??若弗突然想去做琴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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