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難受，若弗把那棉巾丟進木盆裏，心裏恨恨地想：當時那麽多人詆毀她，汙蔑她，她唯一可倚靠的就是寧長青了，可連他也嗬斥她。枉她這般信任他，把他當朋友，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寧長青，我不想看見你！”房裏傳來冷冷的一聲，寧長青喉頭像堵著棉花一樣難受，他立即去柴房拿了把柴刀，上山去了。

  ??確定寧長青離開了，若弗便去灶房，獨自一人搗鼓起了糕點，她想多做出幾樣新品，早些賺到銀子，早些離開。

  ??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隻擅長吃，能夠吃出糕點間細微的不同，再提出建議加以改進，不擅長做，她甚至連揉麵團也不會。

  ??第一回水加多了，便再添了些麵粉，水又太少，如此反複幾次才好，可最後她力氣不夠，揉出的麵不如長紅和寧大娘的細膩有彈性。

  ??黃昏時分，她幾乎無望地坐在灶房裏，望著天邊的夕陽，欲哭無淚。

  ??這是她頭回這麽迫切地想賺銀子，可她發覺，自己離了旁人，什麽也幹不了，而這世上誰又能一直讓她依靠呢？

  ??村裏那些鄉親，前幾日見了麵還同你打招呼，這幾日便開始罵狐狸精了，至於寧長青，她把他當朋友，他卻吼她，他眼裏隻有她欠的幾兩銀子。

  ??若弗從未有一刻這麽迫切地想要自立起來，不依靠任何人，隻靠自己的力量擺脫他們！

  ??這時長紅和寧大娘的說話從屋後傳來，她趕緊把那盆麵粉放進櫥櫃最深處，而後快步回了房，獨自一人窩在房裏。

  ??寧大娘和長紅在簷下放扁擔，從窗台處望見獨自坐在床邊的若弗，看出她的不對勁兒，這時恰好寧長青背著一捆柴回來了，她便將他拉到灶房，悄聲問：“咋的了，你同她鬧別扭了？”

  ??“我把她帶出去了，”寧長青卸下背上的柴禾，在灶台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低垂著腦袋，撿起地上一根小棍子，捏在手中轉過來轉過去。

  ??“哥，你怎麽能帶嫂子出去呢？村裏的嬸子們嘴可厲害了，我替嫂子說兩句話，她們就罵我也是狐狸精。”

  ??寧長青猛地抬頭，手裏那根小棍子往地上重重一扔，“不在這兒過了，回頭我們去鎮上租屋子。”

  ??“傻話！”寧大娘一菜刀釘在砧板上，“田地都在這兒呢，去鎮上做什麽？鎮上能做什麽營生？”

  ??……

  ??沒一會兒飯菜便上了桌，若弗出來吃飯，以往她總跟個黃鸝鳥似的嘰嘰喳喳，這會兒她卻一語不發。

  ??飯桌上沒了聲息，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若弗，都搖了搖頭。

  ??一頓飯用得十分壓抑，最後各人洗漱完便去睡了，唯有若弗，她是最後一個沐浴的，沐浴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還沒回來。

  ??寧長青在房裏等得焦躁，翻來覆去睡不著，因著房間離灶房近，他能聽見那頭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他想起什麽，忽而有些怕，怕若弗想不開做傻事，於是一個翻身起來，披上麅子皮做的披風，秉燭往灶房去了。

  ??灶房裏門沒關，一點微弱的光透出來，這時夜風襲來，他手上的燈火和灶房裏的燈火都搖曳了一下，在這迷離的光輝裏，四目相對。

  ??“夜裏風涼，回去睡吧，”寧長青走近她，這才看清她在揉麵粉，他詫異地望著她，這位大小姐不是從不動手幹苦活兒累活兒的麽？上回他讓她自己學會做糕點，她到如今都沒動過手，怎的……

  ??他把自己的披風拉下來為她披上，“明兒再做，這麽晚了，先去睡吧？”

  ??若弗將披風一扯，扔還給他，“要睡你自己睡。”

  ??“你究竟要做什麽？你心裏不高興了，就大半夜在這兒揉麵，折磨自己，你生我的氣，就要這樣折磨我麽？”寧長青的聲音居然染上了沙啞，他扳過若弗的肩，強迫若弗看著他，兩雙同樣倔強的眼對視著，直到若弗甩開他的手。

  ??“寧長青，我什麽時候折磨你了，是你折磨我，是你在折磨本小姐！”若弗哼笑。

  ??寧長青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我就是揉個麵，想做板栗糕，早些還你銀子，早些離開，”若弗說著，低頭繼續搓弄那麵團，“這破村子我一日都不想待了！”

  ??“那明日我領你去鎮上租屋子住，好不好？”

  ??若弗嗬嗬一笑，“那我豈不是又欠了你銀子？”

  ??“不要提銀子。”

  ??“是誰先提銀子的？”若弗偏過頭，用目光反問他。

  ??視線糾纏在一起，最後還是寧長青先錯開眼。

  ??若弗也垂下眼眸，她不知自己是怎的了，跟寧長青不就欠債的和債主的關係麽？為何寧長青一提銀子她就這麽難受呢？

  ??寧長青更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一聽見若弗提她欠的銀子，他便覺她在諷刺自己，他就像雙腿陷入泥淖拔不出來那般無力，無奈，他想為自己辨白，卻又無從辨白。

  ??“砰”的一聲，他一拳頭砸在牆上，若弗唬了一跳。

  ??“是，沒錯，我就是為了你欠我的幾兩銀子，可誰見過大晚上賺銀子的，天明了再做不好麽，走吧，”寧長青說著，迅速吹滅兩盞油燈，拉著若弗的手往外扯……

  ??若弗一手緊緊攥住案角，她不想走，她不想同寧長青共處一室，她也睡不著覺，一坐下，滿腦子都是那些人罵她狐狸精的蠻橫樣子。

  ??黑暗中，寧長青把若弗緊抓案角的手掰開，強行把她攔腰抱起。

  ??“寧長青，你這登徒子，快放開本小姐！”若弗踢著打著。

  ??寧大娘房裏，長紅沒睡著，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忽聽得若弗斥寧長青登徒子，她立即坐起身，掀了被子要下床，另一張床上傳來寧大娘的聲音：“小兩口吵架，你摻和什麽，躺回去！”

  ??長紅頓了頓，到底乖乖躺回去了，可心裏卻憂心若弗會受欺負幸而，沒一會兒那聲響便漸漸小了。

  ??原來若弗被寧長青帶回了屋，放在床上，若弗不想搭理寧長青，狠狠踹了他兩腳便蒙住被子，不搭理他。

  ??二人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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