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又過了十幾日，若弗和長紅用整整兩日做了七百多個雪花糕，另外，若弗還做了三十幾塊栗子糕，次日分兩批一並帶去了鎮上。

  ??在寧長青的耳提麵命之下，若弗強拗著穿上男裝，卻不肯塗鍋灰了。

  ??她一進素和齋，店裏的夥計和客人便直愣愣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上回招待二人的夥計攔在他們身前，淡聲道：“二位，你們若要買點心，在外頭挑就是了，裏頭可不能隨意進。”

  ??“夥計，你好好瞧瞧，是我們，我們是來賣雪花糕的？”若弗指了指自己，她以為那夥計認不出她來了。

  ??上回還笑得討好的夥計變臉比翻書快，此時已是滿臉不屑，他不耐煩地指著門口，“你那雪花糕我們點心鋪子也能做，不買了，請回吧！”

  ??他們自己會做了？

  ??若弗低頭忖了忖，也是，這又沒什麽秘方，隻要嚐過這點心，有些經驗的都能做出來。

  ??她苦惱地望了眼寧長青，“那我們做的這幾百個雪花糕怎辦？”

  ??寧長青上回說要立字據，便是怕人家出爾反爾，果然今兒就出事了。

  ??“先嚐嚐他們的雪花糕做得如何，”寧長青說著，拉著若弗過去那籠屜邊，拿了個專門用來試吃的雪花糕，遞到若弗嘴邊。

  ??若弗咬了一口，味道同她做的幾乎一樣，隻是……麵粉和米粉的配比不對，吃著有點兒膩，李子蜜餞也不好，許是用的爛果子。

  ??若弗搖搖頭，“味道還差了點兒。”

  ??寧長青於是招呼那夥計過來，“你們這雪花糕做得不地道，我們要見你家掌櫃！”

  ??“這……”夥計看了看寧長青，又看了眼那雪花糕，麵有難色。

  ??“若弗，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寧長青回身囑咐了若弗一句，而後拿眼神示意那夥計帶路。

  ??他肅著張臉時，目光給人無形的壓迫，小夥計咽了口唾沫，到底乖乖把他領去偏廳了。

  ??若弗看著二人的背影，心道人家不願意買寧長青能有什麽法子？

  ??她很後悔上回沒聽寧長青的，同他們立個字據，也怪她什麽都不懂，頭回做生意就讓人家坑了。

  ??太難了，若是能有個自己的鋪子便不必看人的臉色了。

  ??可是，她又不準備一輩子在這兒過，買鋪子做甚？若弗搖著頭，覺著自己魔怔了，竟把這窮鄉僻壤當自己家了。

  ??她猜寧長青還有的談，悶在鋪子裏也沒意思，便於出了門在簷下曬太陽。

  ??眼下已是初冬時節，仰頭望望，陽光並不刺眼，天是灰的，日頭是囫圇個的蛋黃。

  ??京城的日頭要燦爛得多，不比這兒到了冬天天就灰蒙蒙的，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一回日頭，所以一入冬，若弗的心緒也跟著低落了，不知為何，就是打不起精神。

  ??“天上有什麽？你看得這麽入迷？”

  ??若弗回頭一看，是寧長青出來了，他提食盒的手很輕鬆，想來雪花糕是賣出去了。

  ??若弗詫異地望著他，“這就都賣出去了？你怎麽說服那掌櫃的？”

  ??寧長青把背上的包袱遞給她，裏頭四百五十個銅板嘩嘩地響，“總之我有我的法子，字據他簽了，那幾個板栗糕他也買了，他還讓你往後每半個月多做一百塊板栗糕，他以三個銅板兩塊板栗糕的價格收。”

  ??若弗接過那一袋銅板，高興得什麽似的，她真沒想到這寧長青談生意也很有一套嗬，不由又想起前幾日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本文書，揭穿了王有餘的真麵目。

  ??“喂！寧長青，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若弗回過身，衝他眨眨眼。

  ??“我哪有事敢瞞著大小姐？”寧長青嘴角一揚，揶揄了句，便快步往玉春樓去了。

  ??接著，剩下三百個雪花糕也賣完了，今兒他們賺了七百五十個銅板，除卻買原料的，淨賺半兩銀子。

  ??若弗是個實誠人兒，上回買胭脂欠了他一兩銀子，這便數出二百五十個大錢給他，先還了部分，另外二百五十文是留給長紅的，畢竟做點心主要是長紅出力氣。

  ??二人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寧長青先是去買了些饅頭，路上又給若弗買了串冰糖葫蘆。

  ??若弗小口小口地咬著，她自己吃一個，又給寧長青一個，兩人像一對恩愛的小夫妻，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樂乎，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長青？是你不？”

  ??若弗和寧長青齊齊回頭，便見一對穿茶褐色粗麻衣，肩頭打補丁的夫婦。

  ??那女的比男人高，瘦骨嶙峋，臉上掛不住肉，顯得十分刻薄。而男人則是個五短身材，半禿個腦袋，笑起來露出一口的黃牙，眼睛眯起。

  ??這便是寧大娘的堂弟和堂弟妹，從二人買饅頭時便跟著了。

  ??寧長青臉色不大好，立在原地乜了眼那兩人，“舅舅和舅媽呀，尋我有何事？”

  ??若弗聽出這聲口裏的不悅，仰頭瞄了眼寧長青，他此時的神情比對方才那夥計還嚴肅，嚴肅中透出一股子嫌惡。

  ??“嗐，我們也就是路上碰見了，誒，方才見你們從包子鋪買了十幾個饅頭，還以為看錯了呢！”那婦人笑嗬嗬說著，目光直往若弗臉上瞟，“這是……”

  ??“朋友，”寧長青淡淡回了一句，從包袱裏拿了四個饅頭過去遞給他們，“拿回去給叮當和狗蛋吃吧。”

  ??“哎呀，這怎麽好，”那婦人笑得眼角的紋路漸深，立即伸手接過幾個白麵饅頭，還捏了捏。

  ??一旁的禿頂男人的目光卻一直在若弗身上流連，他是鎮上青樓的常客，家裏有幾兩銀子都讓他拿去嫖了，見了若弗這樣的美人兒，哪能移得開眼？

  ??“長青啊，這是你們村裏的？”禿頂男人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右手撫著自己禿了一半的腦瓜子，直到發覺自己的話沒人回，他才看向寧長青，那森寒的眼神令他瞬間後頸發涼。

  ??“那……那我們先走了，先走了，”禿頂男人拉住他婆娘轉了個身，趕緊往回走。

  ??走了好遠一段他還忍不住回頭張望，他婆娘擰他的耳朵，“瞅瞅瞅，還瞅！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想著小姑娘呢？”

  ??他哎喲一聲，拍開她婆娘的手，“你懂個屁！這樣的姿色介紹給麗春院的劉鴇兒，人家至少得給這個數！”他伸出兩根手指頭。

  ??“二兩？”

  ??“二十兩！”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