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青和若弗連連推辭，發財嬸卻強塞著，口中不住念叨：“收下吧，快收下吧，不收就是嫌少！”二人隻好收下。

  ??隨後，發財嬸又說要給若弗做件衣裳，若弗歡喜得很，一點兒沒客氣地應下，跟著發財嬸去量了尺寸，到二人從鄒家走出來時，兩手都是滿滿當當的。

  ??寧長青拎著個籃子，裏麵裝著一隻雞和二十幾個雞蛋，若弗則一手點心一手帕子。

  ??她啃著綠豆糕，盯著那絹帕上繡的水仙，忍不住讚歎道：“這繡工比京城漱玉坊的繡品也不差，連教我繡活兒的郝媽媽都不如她呢！靠這門手藝，想必發財嬸便是離了她夫君也能活得好！”

  ??寧長青拿眼梢瞧她，“你還會繡花？”

  ??若弗挑了挑額前碎發，“那是自然，本小姐什麽不會？”

  ??“那往後我的破衣裳你也一並繡了吧。”

  ??若弗重重咀嚼著口裏的綠豆糕，恨不能對著寧長青後背來一拳。

  ??而路上行人和左領右舍都在看他們倆，自從上回在王桂芳家的宴席上露了臉，上陽村幾乎都認得若弗了，有幾個婦人望著二人感歎：“長青和他媳婦真般配，都生得少有的齊整，兩人站在一處看著真舒服，隻是長青瘸了腿，唉，可惜了了。”

  ??另一婦人嘖了聲，“腿瘸有什麽要緊，男人最要緊的是能幹活兒，能掙銀子，你不知道吧，這些日子長青日日都能從山上獵到好東西，嘖嘖，寧大娘家的肉味兒半個村子都聞見了，”那婦人說著說著咽起了唾沫。

  ??當然，更多的路人是眼紅寧長青籃子裏的東西，幾個平日裏不與寧長青打招呼的婦人，都來招呼，“喲，長青，這雞真肥，今兒晚上你家又能開葷了！”甚至有人直接上手摸那雞肉。

  ??更有四五個哥兒呼啦啦跑過來圍住若弗，眼巴巴盯著她手裏的綠豆糕，“姐姐，那綠色的糕糕好吃麽？”一四五歲的孩子咽著唾沫。

  ??若弗於是把幾塊綠豆糕掰開，一人分半塊，最後留了一塊給長紅，他們這才散開了。

  ??然而幾個哥兒的娘親居然還圍在一處說發財嬸的壞話，“發財她婆娘不就是會繡個花，有幾兩銀子麽？顯擺什麽呀，還送肉送點心給長青家，自己男人要銀子反倒不管，怨不得她男人打她！”

  ??若弗遠遠聽見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衝她們罵了句：“有些人啊！得了便宜還賣乖，臉麵都不顧了！”

  ??寧長青拉著她的腕子強把她拉走，在耳邊提醒，“三姑六婆罵起來，你可招架不住！”

  ??“不是還有你麽？”若弗拍拍寧長青的肩，不以為意。

  ??寧長青看了若弗一眼，心想自己一個大男人同一幫女人對罵，那成什麽了，可不知為何，聽她說“不還有你麽”，他又覺若弗若是被罵，他便是豁出臉皮也得幫若弗罵回去。

  ??這時，迎麵走來一對夫婦，衝寧長青打招呼：“長青啊，回家呢？”

  ??若弗一看，那對夫婦看著同寧大娘年紀一般大，穿得卻比寧大娘還寒酸，麵相都挺精明，再一看寧長青，他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直直望著那對夫婦，拉若弗腕子的那隻手漸漸鬆開了。

  ??“喲，長青，這是誰給的肉，還有二十多個蛋呢！”那婦人兩眼放光，直接把手伸進籃子裏，“唉，春蘭她爹，你看這雞多肥！唉，咱們家半年都沒聞過肉腥味兒了。”

  ??聽見“春蘭”二字，寧長青臉色微變，倏而將籃子遞給婦人……

  ??若弗納罕，上回長青他嬸子和堂兄過來要東西不都給轟出去了，這是哪個，寧長青竟然這麽痛快把肉和蛋送給她。

  ??牛嬸假意推辭了一番，終於接受了，走之前還“真心實意”地感歎了聲：“唉，我家春蘭若是再等兩年，嫁給你便好了！”

  ??若弗目瞪口呆，原來還有這層幹係呢！

  ??再看那對夫婦，若弗便覺她們別有用心了，故意說自己家多日沒吃肉，故意提起那個名字，這不戳人心窩子麽？

  ??待人一走，若弗便重重拍了下寧長青的手肘，“寧長青，你怎麽能把發財嬸送我們的東西再轉送他人呢？還有呀，那人就是故意套你呢，你還說我蠢，你看你自己不一樣傻得鑽進人家的圈套裏。”

  ??寧長青不言語了，立即加快步子往前走。

  ??若弗更來氣，她追上去問：“寧長青，那‘春蘭’是誰啊？你舊日仰慕的姑娘？比我美麽？怎的你一見人家的娘就傻了似的？”

  ??寧長青仍不言語，隻一個勁兒地衝前走。

  ??其實他怎會看不出牛嬸的意圖呢？隻是，寧長青再聰明，也有人會讓他犯傻。

  ??他就這麽不言不語地走著，一路到了家，而後便躲進自己房裏，削箭杆，不停地削。

  ??若弗也就問了他一路，最後問得口幹舌燥也沒問出什麽來，她難受極了，一人坐在屋外揪著新帕子。

  ??這輩子她習慣被人寵著，爹爹和阿娘寵她，哥哥最愛的也是她，就連來了這個村子，長紅也向著她，她以為寧長青也應當如此。

  ??可今日她忽而發覺，寧長青更愛另一個人，為了那個人，他會把肉和蛋送出去，會一言不發，會把自己關在屋裏削箭杆，可他從未為了她這樣過。

  ??這感覺折磨著她，直到傍晚時分，寧大娘回來，給她帶來個更不好的消息，她做的雪花糕一個也沒賣出去。

  ??若弗不敢信，霍地站起身，“怎會？那雪花糕我嚐著味道不錯呀！”

  ??寧大娘連著灌了幾口茶，才道：“鎮上的人大多去點心鋪子買點心，況且我這是頭回賣，人家沒留意到也是有的，多去幾回多吆喝吆喝便好了。”

  ??若弗泄了氣，跌坐回椅子上，繼續揪她的帕子，連長紅也來安慰她，她卻還是高興不起來。

  ??她是個沒人喜歡，什麽也做不成的人麽？

  ??興許是吧。

  ??若弗連晚飯也沒用便鑽進被窩裏了。

  ??當日的晚飯便是那五十多個雪花糕，雖然口味不錯，可寧大娘和長紅吃了幾個便都沒胃口了，因著若弗和寧長青都窩在房裏，像是在置氣，不出來用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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