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四碗黑乎乎看不清菜色的菜上桌後，寧大娘黑臉了，長紅抿著唇忍笑，二人不盛飯了，而是各自盛了一碗用熱水衝的蜂蜜水，對付了一頓。

  ??寧長青則強忍著惡心吃了幾口，最後終於放下碗筷，隻有若弗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這一碗豆角和薺菜都是她炒的，雖賣相難看些，但她自認鹹淡適中，勉強能入口，於是一個勁兒往幾人碗裏夾，道：“吃呀，雖然看著不怎樣，可吃著挺好的。”

  ??說完嚼了幾口，忽嘎嘣一聲，咬著石子了，她麵色一僵，尷尬笑笑，立即從後門出去把飯吐了，而後猛灌了兩碗蜂蜜水才覺口裏好受些。

  ??最後幾人商議著過幾日去集市上把這蜂蜜賣了，據寧大娘的估價，大概隻三四百個大錢，眾人一致決定這幾百個大錢算作若弗還賬的銀子，可若弗不肯。

  ??“這麽的沒意思，咱們得用錢生錢啊！用這幾百大錢用來買麵粉米粉和糖，買回來了我同長紅一起做糕點，賺了銀子五五分賬！”若弗激動道。

  ??長紅光是聽見“糖”這個字便直咽口水，她自然一百二十個讚成。寧大娘搖搖頭，故意敲了敲那幾碗黑乎乎的東西，“若弗，你還是別糟蹋銀子了。”

  ??長紅看著那幾碗菜，泄了氣。若弗也有點兒尷尬，唯有寧長青神色嚴肅，“蜂蜜是若弗看見的，換了銀子也是若弗的，她想怎麽用這銀子是她的事兒，若弗，”寧長青忽而鄭重看向她，“你是想四百大錢進口袋安心呢？還是想用這錢做糕點去賣，但卻可能什麽也賣不出呢？”

  ??若弗遲早有一日要走的，寧長青希望她能有一技之長，不至於餓死。

  ??昏昏暮色中，寧長青黑琉璃一般的眼太亮了，若弗望著那樣一雙眼，忽而便生出了信心，她一拍桌子，“當然是做生意有意思了！”

  ??說幹就幹，次日寧大娘便坐牛車去集市上賣了那蜂蜜，賺了三百五十個大錢，最後把若弗要買的米麵粉、紅白糖等物都買齊，便隻剩三十個大錢。

  ??寧大娘雖愛錢，卻從不占人便宜，尤其這人還是她未來兒媳婦，若真能做出能賣的糕點，那好的也是她家，於是她把東西和剩下的錢都給了若弗。

  ??昨兒夜裏，若弗便憑記憶把自己吃過的幾樣糕點在紙上寫了下來了。

  ??她從未下過廚房，自是一樣也不會做，可她喜歡吃，每回吃過了好東西，她總要召廚下奴婢來問過怎麽做，這麽一來二去的，她記下了好些糕點的做法，於是她這便研磨蘸筆，把做法寫了下來。

  ??眼看便可開工了，可這時王桂蘭突然過來請吃酒，原來過兩日是她男人四十歲生辰，預備請個十幾桌。

  ??自然不是吃這麽簡單，既是鄰居，做席麵總要幫襯，於是提前一日寧長青和寧大娘便去幫廚了。

  ??長紅還小，若弗什麽也不會幹，便在家裏搗鼓自己的糕點。

  ??首先是李子蜜餞雪花糕，這是做法記得最全的一樣點心，先將李子切成兩半，去核，用水浸泡半個時辰，撒上糖，蒸一刻鍾再攤開了曬一日，還有雪花糕，是用米粉和麵粉用模具規成方塊，中間再撒一層紅糖，放在蒸籠裏蒸半個時辰。

  ??若弗指揮著長紅，雖有知道做法，可真做起來還是困難重重，蒸雪花糕時，要麽是米粉放得太多，蒸出來軟塌塌的，要麽是火候太小，蒸不透，發粘，試了好幾次，最後把長紅急得滿頭大汗，不住自責道：“嫂子，我做得不好看，唉，又浪費了。”

  ??若弗壓根不會做，隻好給長紅倒茶又是擦汗的，還在一旁給她打扇子，知道長紅沒信心，若弗便不住稱讚她：“我瞧著做得不錯了，方才嚐了一個，好吃極了，隻要再硬挺些便好了。”

  ??若弗鼓勵長紅繼續嚐試，終於，火候到位了，蒸的時間也正好，十幾個三層夾紅糖的雪花糕做好了，一點兒沒有軟下去。

  ??長紅急急讓若弗品嚐，若弗用筷子夾了一個，又甜又糯，再把曬得半幹的的李子蜜餞點綴上去，再吃時，酸甜軟糯，十分可口，若弗幸福得眯起眼，連連頷首說好吃，又夾了個給長紅嚐……

  ??那雪花糕一入口，長紅眼睛都瞪大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的。

  ??原先寧長青去鎮子上賣野兔，都會給她帶些點心，可從沒有哪一樣像今日吃的這雪花糕這般，酸甜適中，軟糯可口。

  ??“好吃麽？”

  ??長紅大口大口咀嚼著，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太好吃了！”

  ??二人又吃了幾個，這便商量著把那些或蒸過了，或軟塌塌沒了形狀的端去王桂蘭家，給大家嚐嚐。

  ??這些雖然做壞了，可口味仍不錯，村裏人一年到頭吃的點心就是花生和紅薯幹，這點心於他們已然是美味了。

  ??明兒才是正式席麵，今兒便隻有二十多個人在王家忙活，洗碗筷的、刨魚的，洗桌子的，還有打雜的。

  ??若弗挎著個籃子去了王桂蘭家，當她把籃子裏三四個碗放在大木桌上時，正忙活的男男女女都望了過來，不是看裏頭的雪花糕，而是望著若弗。

  ??人生得好看，在人群中實在點眼，尤其在座半數都是三四十歲的老爺們兒，一個個眼睛恨不能長在若弗身上。

  ??其中有個油腔滑調的，衝若弗和寧長青說些葷的黃的，直把若弗說得白了臉。

  ??那頭寧長青正在刮魚鱗魚，一旁王桂蘭的兒子肖金衝他眨眼，笑嘻嘻道：“長青哥，你這日夜勞累，身子還受得住不？”

  ??哈哈哈——

  ??人群中發出一陣哄笑。

  ??這些鄉野村夫真真粗野，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若弗臉上掛不住，拉著長紅便要走，忽聽得“砰”的一聲，寧長青將那菜刀往砧板上一釘，抬起眼，神情嚴肅地掃一眼眾人。

  ??一時間，所有的笑都僵在臉上，院子裏靜得落針可聞。

  ??王桂蘭一搖一扭地從屋裏出來，笑嗬嗬地打圓場，“你們這些臉皮厚的，人家年輕小夫妻跟你們能一樣麽？說話也沒個忌諱？”說罷便喚王金進灶房拿幾雙筷子出來，而後招呼眾人，“寧家媳婦兒做了這些點心，可不能糟蹋了，都來嚐嚐，嚐嚐。”

  ??說罷她卻冷冷瞧了若弗一眼，因著上回若弗不願把蜂蜜賣給她，她如今還記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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