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從若弗身邊過時，微抬眼瞄了她一眼，很怕生人似的，立即低下頭加快步子走到長紅身邊。

  ??“姐姐，聽說你娘跟你爹吵了一架，還跑去向村長告狀，這是怎回事兒啊？”長紅手往腰間一擦，拉住長春的手。

  ??長春卻眉頭一蹙，手輕輕掙紮著往後抽。

  ??長紅低頭，便見她腕子上一道紫紅色的淤痕，她憤而要

  ??去推她的袖子，“你娘又擰你了？”

  ??一旁若弗便看見了那姑娘柴火棍一般的手臂，其上布滿淤青，她不由頭皮發麻。

  ??“長紅，我……我有件事要同你說，”長春慌亂地扯下袖子，微偏頭偷眼瞧了瞧若弗。

  ??“這是我嫂子，”長紅介紹。

  ??若弗卻明白她這個眼神，每回她哥有秘密要同她說時也是這麽瞧著她的奴婢。

  ??若弗知趣，她故意四下張望了一張望，“長紅，你們說吧，我去前頭轉轉，”說罷便沿著沙灘往前走……

  ??因著方才洗衣裳太用勁兒，身上出了汗，隨後她便站在岸邊掬了一捧水淨麵，覺這水清涼，她四下看了眼，沒見著人，便脫了鞋子探足入水，頓覺一股清爽由腳底板直衝頭頂，她深歎了口氣，用腳玩起了水。

  ??忽“撲通”一聲，一個石子兒打在她左前方的水麵上，激起圈圈漣漪，她抬眼，對麵河岸上站著的那個，不是那個村長女兒夏芬桂又是哪個？

  ??“狐狸精！”

  ??一個石子又扔了過來，若弗一閃，險些打中她胸口。

  ??若弗氣急，彎腰從水裏掏了個鵝卵石，朝她身上扔。

  ??在一陣石子亂飛的混戰中，夏桂芬也下了水，她虎著一張臉，直直朝若弗走過來。

  ??夏桂芬真壯，身子像吹了氣似的，膨脹得比兩個寧長青還大，在水裏抬個腿便能掀起一簇浪花，若弗看得心有餘悸，自己這小身板哪是她的對手啊！

  ??“本小姐不同你玩兒了！”若弗丟下一句撒腿便往回跑。

  ??然而她提著裙子又怕濺著水，在水裏壓根走不快，一隻腳才踏上岸，忽覺脖頸一緊，喉嚨被夏桂芬用手肘卡著，拖回水中，她咳嗽著，不住拉扯圈在脖子上的手，那是一截她小腿一般粗的小手臂啊！

  ??咳咳咳——

  ??“你個狐狸精，若不是你，長青哥早就答應跟我成婚了！”

  ??“嫂子！芬桂姐姐，你快放了我嫂子！”長紅恰好洗完最後一件衣裳，聽見咳嗽聲，急急跑了過來。

  ??長春一見夏芬桂，提桶便走，這村裏她最怕的是錢氏，其次便是這個胖子了。

  ??最後，兩人上了案，若弗被夏芬桂一手勒著脖子往寧家去，長紅則拎著個木桶追著喊：“芬桂姐，你快放了我嫂子吧！”

  ??“你叫她嫂子？我呸，這樣的狐狸精也配嫁給長青哥？不就是生了張勾引人的小臉麽？”夏芬桂低頭瞧了眼若弗白裏透粉的麵皮兒，嫉妒得眼睛冒火，她於是從一旁土壁上抓了把黃泥，往她臉上一抹。

  ??啊——

  ??若弗又氣又急，她伸手往臉上一摸，險些沒背過氣去。

  ??“你髒不髒呀你！”若弗使出吃奶的勁兒掰她的手，臉都漲紅了也掙不脫，她索性借著掙紮把自個兒手上的泥抹在夏芬桂水紅色的新裙子上。

  ??夏芬桂每往她臉上抹一點兒，便有一大半在掙紮中抹在了她自己身上。

  ??黃泥已經夠惡心的了，還有更惡心的，夏芬桂因著胖，身上總有一股難聞的汗餿味兒，一路上若弗幾要熏死。

  ??最後到寧家門前時，若弗兩頰上已塗滿了黃泥，鼻孔被她路上薅的兩片葉子堵著，眼中淚花閃爍，這幾日她已經學會不哭了，橫豎哭了也沒人心疼她，她隻能自己忍著。

  ??打了兩個兔子回來的寧長青才坐下喝了口茶，忽見大門口那個被抹了滿臉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若弗，還有已經急哭了的長紅，目光最後定格在若弗身後夏芬桂肥肉橫生的臉上。

  ??握茶碗的手逐漸收緊，重重一頓，他站起身，“放手！”

  ??低沉卻又威嚴的一聲，將夏芬桂唬了一跳，她記憶中的寧長青從來溫和謙讓，哪有今日這般冷靜得近乎冷血的時候。

  ??夏芬桂立即鬆了手，若弗將塞鼻孔的葉子拔出來一扔，逃出那片籠罩了她一路的汗餿味兒，衝到寧長青麵前。

  ??她指著自己的臉，忿忿道：“寧長青，你看看，這可都是因為你！”說著，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

  ??若當初不幫他把這什麽夏芬桂氣走，她怎會罵她狐狸精，還把她弄成這副鬼樣子，更要命的是人家罵她狐狸精，她還不知如何還口，她一個大家小姐，從未罵過人。

  ??寧長青把若弗拉到身後，冷眼瞧著門口的夏芬桂。

  ??這夏芬桂是個無賴似的姑娘，以往寧長青明確同她說自己不喜歡她，也不想成親，她非說寧長青是害羞；寧長青不許她跟著，她便說寧長青是為她女兒家的名聲著想，是護著她。

  ??總之無論寧長青做什麽，隻要不罵她對她動手，她總能解讀成寧長青喜歡她。

  ??這時長紅恰好端了水來，寧長青想著今兒一定要讓夏芬桂知難而退，於是他用自己的汗巾子浸了水，一手強有力地挑起若弗的下巴，溫柔地為她抹臉，“媳婦兒，你好些了麽？”

  ??若弗和長紅都是一愣，寧長青卻擦得愈加溫柔，又調開視線冷冷看向門口的夏芬桂，“芬桂妹子，大家都是一個村裏的，你又是個姑娘家，我不對你動手，可你要繼續欺負我媳婦兒，那我也絕不客氣！”

  ??夏芬桂肥厚的雙唇開始顫抖，寧長青竟然喊這個狐狸精媳婦兒？他們已經成婚了？她可是聽說自己爹要對付寧家，特地過來以身相許救他們於水火的，他卻還跟那狐媚子卿卿我我？

  ??這回夏芬桂也懶得裝柔弱了，她大步走進來，往竹椅上便是一坐，隻聽“吱呀”幾聲，那新做的椅子幾乎承受不住。

  ??“長青哥，你們都沒辦喜酒，她怎算是你媳婦兒？隻要你浪子回頭，把這狐狸精送走，以往你同她的事兒我便不計較了，昨兒我爹說要主持你們寧家重新分田，你家要還想保住那五畝地，那你隻能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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