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意抬起手，將掌心那顆小小的純淨透明的靈石給他看。

  謝靖承眉梢微動，從寧知意手中將靈石接了過來，在指尖細細一摩挲：“這是……你剛得到的靈石？”

  寧知意點頭：“嗯。”

  她心情低落，歎了口氣道：“是清顏的眼淚。”

  謝靖承也著實沒有想到這一茬，不禁同樣有些錯愕。

  “清顏真的很喜歡洛出塵。”寧知意坐在謝靖承腿上，輕聲道，“我記得我第一次去國書房的時候，她就對我說她心儀國師大人。現在不知不覺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的感情還是不得善終。”

  “心悅洛出塵的人還是挺多的。”謝靖承輕輕撫弄著寧知意的發，溫聲道，“他照樣一個都沒有接受，也不光是謝清顏。朝中還有不少大臣去幫自己的女兒向洛出塵提親，結果也都被拒絕了。他這個人，似乎就沒有找一伴侶的打算。”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寧知意望著謝靖承，很是好奇地問。

  謝靖承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寧知意：“怎麽，難不成你知道原因之後還要對症下藥嗎？你想再幫謝清顏努力一下？”

  “是有這個想法。”寧知意低聲道，“看著清顏哭得那麽傷心，我也挺不好受的。”

  “人生總是如此。”謝靖承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人生總有求不得的東西，求不得的人，要是什麽都十全十美的話，這還叫人生麽？”

  “人生便這般艱難麽？”寧知意反問，“就一定不能十全十美嗎？”

  謝靖承歎了口氣，輕輕撫著她的發頂，耐心道：“你在仙界的時候，尚且要被我逼著學你不想學的東西，看你不想看的書，仙界如此，更何況人界呢？人界的凡人比我們仙界眾仙的七情六欲多得多，他們體會到的情感波折自然也比我們多得多。”

  “你以為凡人為何想成仙？不光想長生不老性命永壽，更重要的是可以擺脫人界的那些疾苦，求一個安穩長樂，不喜不悲。”

  寧知意聽著謝靖承的話，有些出神。

  他說得好有道理。

  “你身為謝清顏的好友，心疼她是一定的，但是你更要幫她走出來。她無法得償所願，便要盡快自我調節，從悲傷難過中走出來。難道她要一輩子都生活在遺憾和悲切中嗎？”

  “這個我也知道，我就是覺得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寧知意拉起謝靖承的手，和他十指交纏緊握，一如他二人，密不可分，“要是清顏真的和洛出塵有個好結果，她今日便不會如此傷心難過，我也不會得到這顆靈石。難道我飛升大成的東西，必須好友肝腸寸斷我才能得到嗎？那剩下一顆我還沒找到的靈石，又該是什麽樣呢？”

  “不會很糟的。”謝靖承說，“你要相信天道。”

  “我不信了。”寧知意撇了撇嘴，“我覺得天道不公。”

  話音剛落，外邊一道驚雷炸起，嚇得寧知意差點從謝靖承身上跳起來。

  謝靖承摟著她的後背，半開玩笑地看著她：“你看看，讓你再胡亂說話，驚雷都劈下來了吧？”

  寧知意捂著嘴巴眨了眨眼，小聲道：“我又不是渣男，我又沒有發誓，劈我做什麽？”

  謝靖承被她這賊兮兮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然後從榻上下來，一把將她抱起，走到另一側，將她放在了床上。

  “不逗你了，是夏日的尋常雷雨而已。”謝靖承道，“夜已經很深了，快睡吧。”

  寧知意拉住了他的胳膊：“一起。”

  “好，一起。”謝靖承點頭。

  沒多久，大雨傾盆而下，打在帳子上，啪嗒作響。

  寧知意著實有些困了，她發現自己懷孕之後，睡眠質量就變得很好。以前有一點小動靜她就會醒，現在都成雷打不動了。

  大雨整整下了半夜，在第二天清晨，才逐漸停下。

  雨後的清晨，朝霞漫天。紅橘色的雲彩在天邊層層疊疊，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一束束照射出來，光芒萬丈。

  不得不說慶德帝身邊的有些官員們都是比較風雅的。大家都知道暴雨過後會有朝霞，一大早就在草原上擺了桌椅，一邊賞朝霞，一邊用早膳，時不時地對著這漫天的朝霞吟詩作賦，個個才華橫溢。

  而一些武將們已經開始喂馬點箭，為今日的狩獵做準備了。

  寧知意醒來的時候，都快晌午了。

  她這一覺睡得久，醒來的時候都有些迷糊。她坐在床上，發了好長時間的呆才逐漸緩過神來。

  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之後，她就去了謝清顏的帳子裏，卻被謝清顏的婢女告知，她已經和大部隊一起，出去狩獵了。

  難道她已經恢複過來了？這麽快就整理好了自己悲傷的心情？

  謝清顏傍晚時分回來，今天依然收獲頗豐。

  她興高采烈地和寧知意炫耀著自己的獵物們，讓寧知意誇獎她，甚至已經開始自詡是神射手。

  寧知意沒有再問，謝清顏也沒有再提，仿佛昨天晚上她的大哭大鬧已經成為了過去式，昨天晚上的那個謝清顏已經消失不見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謝清顏每天都早出晚歸，要是不去狩獵的話，就在一邊練箭。她不再粘著寧知意和她說話，也不再跑來跑去到處玩鬧，她好像已經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並且為之奮鬥。

  六月末，宮中傳來一個好消息，靜妃誕下一子，是慶德帝的第二十位皇子。

  慶德帝此前一共有十九個兒子，有的繈褓中就夭折，有的去世，有的尚且年幼。而宮中近兩三年來也再沒有添丁之喜，現在又有了皇子，慶德帝自然高興不已，在草原上大擺了好幾日的筵席，說回宮之後再好好嘉靜妃。

  筵席上的氣氛很好，謝清顏心情不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酒，大口大口地吃肉。

  筵席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謝清顏卻沒有立刻回營帳裏睡覺，而是又提起了弓箭準備去練，還說她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開始調整高難度的夜晚射箭了。等到她在晚上也可以練好之後，就可以再去練閉目射箭了。

  寧知意忽然發現謝清顏不是在開玩笑，她好像真的很想當一個神射手。

  而她同時也有另外一種感覺，以前那個天真爛漫陽光明媚的謝清顏，好像真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