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顏麵紅耳赤的停止了叫聲。

  她……她不是故意要叫的，而是她……她沒有想到啊……

  她怎麽會想到洛出塵沒穿衣服呢！

  謝清顏在第一時間就背轉過身，懷中緊緊抱著食盒，宛如在“麵門思過”。

  洛出塵倒也不是真的全然未穿衣服，隻是裸露著後背趴在床上而已。他背上傷痕不少，方才已經上過藥了，禦醫說先不要穿衣蓋被，頁麵將藥給擦掉。

  他索性就趴在床上，小憩片刻。

  洛出塵不慌不忙地將衣服穿上，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看著謝清顏的背影，片刻開口：“謝小姐是有何事麽？”

  “我……我是來感謝國師大人的。”謝清顏磕磕絆絆地道，“今日意外，要是沒有國師大人相護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所以我十分感激國師大人，特意前來致謝。”

  “嗯。”洛出塵輕輕點頭，“無妨，這是我的分內之事。倘若今日不是謝小姐，要是換做旁人，我同樣也會這麽做的。”

  聽到這話，謝清顏不由得用力抱緊了手中的食盒，指節都泛起了青白色。

  她背對著洛出塵，不讓他看見自己倉皇不安的麵容。但是聽到他剛剛這麽說，她還是覺得既傷心，又難過。

  這就證明，他救她，並不是因為她對他而言有些特殊，而是他本就如此。

  他心懷大義，心地良善，所以不管是誰遭遇困頓，他都會坦然出手相救。

  但是好不甘心啊……

  分明剛才醒來的時候，她還未自己是被他救下了而欣喜萬分。甚至心中還萌生出一些甜美的悸動，可是現在這些悸動就被他毫不猶豫地給否決了。

  謝清顏用力咬唇，直到口腔中都品嚐到了血腥味，她才怔然回神。

  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驀然轉身，大步走到了洛出塵跟前。

  她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一雙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洛出塵，問：“國師大人方才所言，是否真心？”

  洛出塵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瞬，琉璃一樣清瑩明澈的瞳眸中閃過一抹迷茫和不解。

  “什麽？”

  “就算換做旁人，國師大人當真也會去救嗎？”謝清顏一字一頓，忽然一把拽過了洛出塵的衣袖，將他的袖子挽起，露出了他白皙手臂的青紫痕跡。

  她指著那些痕跡，又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這樣的胸懷氣度，國師大人不管對對誰都是有的嗎？”

  洛出塵皮膚白皙，所以哪怕一丁點兒傷痕在她身上，都顯得猙獰恐怖。謝清顏剛才將他袖子擼起來的時候，自己都驚呆了，心中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也是，她記得滾落山坡的時候洛出塵是護著她的， 那麽大多數傷痕，自然就集在他身上了。

  最嚴重是當屬他的左手手腕，已經高高腫起，那雙瑩白如玉的手也多了幾分慘白青紫，顯得狼狽而粗糙。

  他隻批了一件外衣，白衣淺淡，有淺淺的血跡傷痕從他的肩頭處滲透出來。

  謝清顏走到他身後，才發現這血跡不是一點點，而是從右側肩頭直接到腰間，這一道，血跡斑斑。

  謝清顏瞬間捂嘴了嘴，眼淚霎時間湧了出來。

  她知道山坡多碎石，甚至有的風吹雨打，和刀刃般鋒利，所以她摔下去的時候才會覺得那般的疼痛難耐。而洛出塵明顯受傷慘重，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怕是更加慘不忍睹。

  謝清顏抬手， 不由自主地就去觸碰她手背的傷口。

  可是她到底沒有碰到，因為被洛出塵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房間內燭火搖曳，落於他沉寂的黑眸中，如水般涼薄無情。

  “謝小姐。”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潤溫和，“習武之人，受傷乃是家常便飯，無需擔心。倒是謝小姐金枝玉葉，才該小心將養。誠如我方才所言，不管是誰遭受今日之事，我都會出手相救，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謝清顏怔怔放下手，淚眼迷蒙地看著他。

  她唇角翕動，片刻才道：“原來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謝小姐的心意我並非不知，隻是承蒙錯愛，我隻能辜負謝小姐了。”洛出塵淡淡斂眸，溫聲道，“謝小姐不必再將心思花費在我身上，既勞心傷神，又沒有什麽結果。”

  即便早已料到他或許真的不喜歡自己，但是被他這麽直白地說出來，謝清顏還是覺得尷尬又難堪。

  他說得已經足夠明顯了，她該放棄了。

  可是她不想啊，她不願意，她不甘心，她還是想爭取一下。

  “國師大人是有心儀之人麽？”她問。

  “未有。”

  “是因為師門規矩，國師大人不能婚娶麽？”

  “師門未曾有如此規定。”

  “那是為什麽呢？”謝清顏的眼淚已經停止，她的眼眸因為眼淚的衝刷而愈發的明亮澄澈，“國師大人，我不明白，我是不值得喜歡麽？”

  “謝小姐很好。”洛出塵看著他，眼神十分溫和，縱使他說出的話是殘忍無情的，卻無法讓人記恨他，“但是感情之事，兩情相悅很難，修成正果更難。其實我也不過是區區一凡人，得謝小姐青眼已是三生有幸。然而這是世間好男兒多的是，謝小姐可再尋覓旁人。”

  “我不，我不要去找旁人！”謝清顏想也不想地就拒絕，她上前一步，湊近洛出塵，“國師大人，我隻心悅你，從我在國書房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心悅你。郎豔獨絕，一見誤終生。在我心中你乃世間最好，我還怎麽去尋覓旁人呢？”

  謝清顏幻想過一萬種自己在清醒的狀態下和國師大人袒露心跡的情景，但是從未想過是在兩人全都傷痕累累的狀態下，甚至有些急頭白臉地說出來的。

  非但沒有花前月下的美好，甚至連平時的淡定從容都達不到。

  “國師大人，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你嚐試著喜歡一下我行不行？”謝清顏幾乎是用哀求著的語氣在說的，“你試一試，要是你最後真的無法喜歡上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纏著你了，行不行？”

  她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在盯著洛出塵，期盼著他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

  她從小養尊處優，父母兄長對她甚是疼愛，她從來沒有求而不得的東西。

  現在有了，是個求而不得的人。

  良久的沉寂後，洛出塵輕輕搖了搖頭：“謝小姐，我無法答應你。”

  謝清顏倉皇後退一步，她覺得自己的胸膛裏，有什麽東西碎了。

  她眼中希冀的光芒一點點地滅了下去，最後，歸於一片死寂寞。

  “好。”她點頭，“我知道了。”

  什麽天之嬌女，到頭來心儀之人連個機會也不願意給她。

  多悲慘，還沒開始，就結束了。